第48章 危机

    继我被误罚,如兰和明兰抄了三天的女诫之后,盛府内宅的第二次大混战彻底拉开序幕。

    三足鼎立的局面,率先由林姨娘东窗事发打破。随着江玉荷逐渐收拢更多的的管家权,林姨娘的月钱和内宅的油水越来越少,自然而然她将自己手里的资产全投出去做丝绸和粮食倒卖到京城的生意,结果亏损严重,不仅如此还被京城其他商行倒打一把,影响到盛府的声誉。

    林姨娘收到低下的回报,她们算是被黑吃黑了,而且外面的商贾还在泼脏水,说她们的货不行。

    林姨娘不敢跟任何人说,只托付经常要出府学习的长枫去跟着看看,长枫行事鲁莽,见口头解决不了,便把盛府的名义搬出来,还派自己的小厮去暴打那些奸商。风声从王氏的姐姐康氏那边传来,盛老太太也收到消息。最先向林姨娘发难的是王氏。

    等我赶到正堂,林姨娘站在旁边哭,长枫跪在地上已经挨完一顿鞭子了。盛紘气急败坏的在上座指责长枫,王氏在他旁边时不时落井下石几句,长柏和江玉荷一起坐在左侧座位。

    “父亲,母亲,二哥,二嫂,日安。墨兰,来迟了。”

    “墨丫头,你身体可好些,快入座吧。”盛紘止了骂,关心的问我。

    我路过林姨娘与她对视,她朝我摇摇头。我慢慢的坐下道:“谢父亲关心,我身体已大好,父亲母亲唤我来,是为何事?”

    “也不是什么事,林姨娘托人在外面经营商铺不善,亏损了,你的好三哥非但不好好处理,还打了那些商人一顿。这事你可知情?”王氏道。

    “女儿怎会知情,这些事,不归女儿日常学习的内容。”我要是知情,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了。“望父亲母亲明鉴。”

    “我就说,墨兰不知情。你不信我,你还不信庄师娘,她在府,那刻不跟在庄师娘后面。”

    “庄师娘那阵子也不在盛府,我只是为了万无一失,问一下,我一个主母现在问一句都不可以了!?”王氏语气略冲,近日因为如兰抄女诫的事,她心疼死了,她的如兰长这么大,头一次连着写那么多字呀!

    “母亲!那阵子我记得墨兰病了,贺公子替墨兰调理了好长一阵子才好。人病刚好,又被罚一顿,前天听闻差点晕了。”长柏觉得有点无可理喻,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墨兰不知情,开年到现在,君兰院的药味就没断过。

    “则诚,母亲是为了公平,若不问,不服众,这也是为四妹妹好。”江玉荷看了一下自己婆婆的脸色,伸手握住长柏放在桌子上的手安抚道:“婆婆并非是不明事理的人,她作为主母要思量的更多更全。”

    王氏面色这才缓和一下,接着江玉荷给的台阶道:“既如此,四丫头回去歇着吧,但也要牢记,你学好庄师娘教你的便可以了,外头的事不要去问去看,这才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身份。嫁出去了也不会丢盛府的脸。”

    “谢母亲教诲,墨兰铭记在心。”我行完礼,连茶也没喝上一口,又要折回去。路过长枫的时候,看他如同霜打的茄子,于心不忍。

    停下,跪在他身侧,抬头道:“父亲,母亲,墨兰虽不知是何事,但三哥也是要考会试的人了。他读的书都是圣明之书,自也容不下商贾里的奸险狡诈之事,若是好事者编排盛府,三哥气急与人争斗,也是合乎情理的。二哥,你是看着三哥长大的,都说长兄如父,他是什么品性的人,你也知道。若说他无缘无故就打人一顿,你信吗?”

    “父亲,我不信,我刚才也在思量这件事。我们对林姨娘的在外经营之事也不是很了解,只听市井之言就下定论,恐怕不妥。不如我去调查一番,看究竟如何?”长柏一脸诚恳正直。

    王氏快被自己儿子气死了,就算长枫无辜,也轮不到他去救,她没好气的说:“告诉我的是你康姨娘,我的亲姐姐,华兰也写信说了这事。怎就是假的,他刚才自己也认了,是让家丁去打了那些人。怎么就不是事实了,轮到你去查什么?你爹堂堂正五品官员还坐这呢!”

    江玉荷心力交瘁的握紧自己相公的手,赔着笑道:“则诚这么想,也是为了弄清是外面的商贾欺人在先,还是三弟自己鲁莽行事后,才导致不利于盛府流言的。”

    “母亲,嫂子,是他们先欺负我们盛家的!我气不过与他们争执,而且是他们先动手的!”长枫猛的抬头,恳求道:“父亲信我,我定不会做有损盛府形象的事,之前庄夫子还在学堂夸我有进步!定能中举!”

    “是呀,主君,三公子长大许多了,他不是原先那个尽会闯祸的小男孩了。”林姨娘哀求的看着盛紘。

    盛紘看在眼里,伸手拍拍江氏的手背道:“若有人故意散布流言,不查清楚,不仅毁了我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名声,也不利于长枫科考,如兰墨兰婚嫁。是要好好查一下!你说是吧。”

    江氏见盛紘这么低三下四的跟自己说,也不好继续拿乔,板着脸同意了。

    在场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的寿安堂,盛老太太得知前厅的消息,放下拨弄的香料,道一句:“一个妾室,搞的一个家不得安宁。”

    房妈妈将香料端开,又备好刚泡的茶,道:“是呀,总归是她们惹出的事,无论谁先动手,但祸端都是她们。这次主母行事无错,不好好整顿一下,往后不知道还要出什么幺蛾子。若因他们祸及到明兰日后的婚嫁,简直罪不可赦!”

    “我当初就不应该心慈手软,领了那孤女。”盛老太太语气懊悔道。

    “怎是老夫人的错,老夫人行事慈悲,不仅养大她还给她备了好婚姻,是她自己不珍惜,野心大。老夫人莫在为这事生气了........”

    盛明兰站在帘幕后面,听着房妈妈将那些陈年旧事一一絮叨。握紧了手,眼神冷酷。在这个世界待她最好的便是老太太了,她初来乍到的担惊受怕是被老太□□抚的,心里已经将老太太当做最亲的人。竟然老太太不喜欢林姨娘,那便把她赶出去,什么理由,谋害她姨娘卫娘子算不算。她记得她刚来,还在葳蕤阁与如兰同吃同住的时候,听王氏与刘昆氏谈天,说起,卫娘子就是被林噙霜害死的!这个仇,她原不想报,但林噙霜咄咄逼人,让老太太不得安生,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危机四伏。

    就在长柏着手这事还没开展的时候,一日他与盛紘上早朝,迟迟未归。

    王氏布置好菜饭后,便坐在旁边的榻上等,直等到饭菜凉了,才意识道情况不对!她急忙跑去寿安堂,那边林姨娘见盛紘没按时回来,已经心下惶惶的跑去角门那边等候了,她因为要管理资产的事,消息比王氏更灵通,比如为何倒卖的好好的丝绸粮食突然被人黑价收购,坊间的流言是有人想谋反!

    盛紘与长柏一连七天未归。

    现在的帝上是一个仁厚的皇帝,他执政的这三十年风调雨顺是为中兴,唯一的不好就是,子嗣单薄。尤其是五年前,他的二子也病故了,储位迟迟空缺,才引得他掌权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激烈的进谏,那些忠臣近年来都以死相谏,要求皇帝尽快选立宗族后代为太子,莫耗到前朝那样爆发诸王逼宫。老皇帝才在一年前立了六王爷七岁的嫡三子为储位,过继到同胞弟弟三王爷手下养着,于是六王爷与三王爷便联手了。这也是为什么襄阳侯的平宁郡主急着与六王爷家定亲的原因。

    虽有储位,后宫里的新晋荣妃一族却不甘心,在他们不懈努力的捣鼓下,荣妃终于怀上了。这个喜讯还没传出京城,那个经常进出皇宫的荣飞燕在某次回府的时候突发意外,被采花贼破了身子,虽无伤性命,但颜面尽失。据说她已经定亲了,第二日,荣飞燕悬梁自尽,荣妃得知胞妹惨案,悲伤过度流产。荣显悲愤的上朝进谏要求彻查,老皇帝却态度敷衍。宫外的人不知道荣妃在接连打击下是何等心情,只知几日后,荣妃也跟着自尽了。新贵族荣府的富贵之旅就此打止。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这个年初,风萧萧兮。

    荣府迅速败落,往常恭候巴结的文人官员若做燕雀一窝蜂散了。胃口被养大了,再变小就难了。

    四王爷封地在最西边,真可谓山穷水尽,只因他的母亲与老皇帝的母亲当年不合。偏偏他是当朝所有王爷里面嫡子最多的,要大有大,要小有小。得知皇帝二子薨后,他几次上信,推荐自己的儿子做储位,还退让的说,若怀疑他有异心,可将他还在襁褓里的小儿子拿去给三王爷养着。但京城没有丝毫回信,后来便就是六王爷七岁的儿子过继立储的消息。

    四王爷借着年初进贡发动蓄势一年的宫变,又与荣氏一族里应外合。这次逼宫后称“申辰之乱”。此次皇宫大混战之中,荣显做为先锋,他先冲进靠近皇宫的六王爷家,将嘉成县主和六王妃杀死,大喊为荣妃和胞妹报仇,便跟着四王爷的军队杀进皇宫。三王爷因带着继子回封地处理事务,逃过此劫。另一边六王爷得知消息连夜赶到京城,和四王爷驻守在城外的士兵交战。皇宫内当值的诸臣,运气好的集体避在暗道里,运气不好的当场毙命。后来还是老皇帝留了一手,他早将远在最北边驻守边境的八王招回京城,八王的兵都是上过沙场杀敌的,真正战士。于是,剧情大反转,四王爷眼看离皇座越来越近时,转眼被关押进天牢。

    历经七天,老皇帝铁血的平息一切,使皇族的威严,天下的安宁得以保全。

    这七天内,林姨娘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她甚至就睡在靠近角门最近的厢房里了,王氏和盛老太太两个人也是着急的四下派人去搜寻消息,长枫算是将功赎罪,将“申辰之乱”的消息收集的差不多。盛老太太日日拜佛,祈求上苍眷顾盛家。王氏和江玉荷神魂不宁,相对落泪。

    七日后,盛紘和长柏神色憔悴的回来了,他们对这七日发生的事情避而不谈,只说能活命回来已是万幸,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

    一个月后,京城繁华依旧,除了说书先生杜撰了一个前朝四王爷的故事,成为市井谈资。

    远在千里之外的四王爷府一夜之间没了人影,只有人带着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十一岁直奔京城。

    三王爷在回京的路上遇袭,那个刚立储的小太子下落不明。自此三王爷退守江南,此生再未进京。六王爷大势已去,又失王妃和二女,只一心一意想寻回那个生死未卜的三子。太子之位再次空缺,却已无人以死进谏。

    在此次战乱中,京城权臣又重新洗牌,与四王爷关系近的,通通发落的发落,下放的下放。平宁郡主一族也受了波动,因为她早与六王府定了亲事,两家后期走动又多。好在齐承文还未升任到京城,他们一家仍在登州,所以也不算太受干扰。但因此事,齐衡很长一段时间便避而不谈婚姻一事,平宁郡主也不敢再提。

    除了八王,立功的还有,襄阳侯府里的齐国公和长子齐承宣,他们一直护卫在皇帝左右。宁远侯府与忠武大将军为首的在皇宫外奋勇杀敌。永昌伯爵府等老牌武将后代也是忠心耿耿与皇宫里的叛军奋战。还有后期迅速将事情压制下去,控制舆论的冯氏一族。

    帝的天牢。

    老皇帝踱步进来,最深处关着他手足兄弟。

    “四弟。”他真的衰老了,步伐也迈不开,走了这么久才到。

    “成王败寇,要杀便杀!”盘坐在地上的四王爷身披杏黄龙袍服。

    帝看着与他一样苍老的弟弟,追忆般念道:“当年,先皇还在,最宠爱的便是四弟了。那时所有人都说,你是下一任皇帝。”

    “你还说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你现在已经当了三十多年的皇帝了,二哥!你赢了,你赢了!!”四王抬头怒视。

    帝轻笑道:“我把你分在西边,一来你母亲是那边出生的,二来也想让你离帝权远一些,这样你才安全。”

    “哈哈哈!!可笑!你根本不知道我在那边过的有多么辛苦!我无时无刻不怀念京城的一切!后来我认命了,可是我想把我的儿子,哪怕一个脱离那边也好!结果呢!?是你逼的,皇帝!是你逼的我!”四王激动的起身握紧狱门。

    帝看着他,双目暗沉:“四弟,我记得有一次我背不出文章,你一段一段给我解释,还给了我很多书,说看多了就记的快又多了。可是后来,我们为何变成这样了呢?我,沦落到快要进皇陵的时候,杀了自己弟弟。”

    四王沉默了,继而又高仰着头道:“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你那么想做皇帝,我满足你!我选了你两个儿子,他们中的一个将是未来太子,由我亲手培养。你可......瞑目了。”说完帝转身走了,一步一步。

    “哈哈哈哈哈!我是自尽,并非你杀的,赵景平,二哥,二哥!我是自尽的,我怎甘愿死于你剑下!”四王一惊,旋即大喊,喊着喊着流下眼泪:“二哥!王妃梨夕,她是生是死?”

    “贬为庶民,隐于世间。天下再无西安王赵景辉。”

    帝的身后传来匕首划破□□的声音,帝顿住了,许久他才走出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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