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韩策!
若是问闫起最讨厌的人谁,那非韩策莫属!这位韩家的公子自出生起便是他的仇敌!从两人七岁起在同一个西席先生坐下读书,向来便受弟兄姐妹追捧的闫起头一次被人压了一头,往后就一直被人压着,无论家世或是才学。
直到三年前闫起他成为晋北最年轻的秀才,可韩策却仿佛凭空消失了——闫起气啊,他好容易超过了对方可那个一直压着他一头的人却消失了,“原来你在这里?”他打量韩策,道,“怎这般落魄了?”
闫起道,他视韩策为对手,总觉两人经年之后见面该有种他想的氛围。
韩策看着他,“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闫起:……谁懂他的委屈?
宋瑜不懂,她看着闫起,“你认识阿策?”
闫起看了韩策一眼,韩策狐疑扫了他一眼,那种近乎陌生的神色深刻的伤害到了他,他都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认识他,“不认识!”
“哦?”
韩策对闫起却没什么印象,只不过王阿宝他十分有印象,盖因为初次见面时他便抱着他的腿哭。他看着宋瑜,宋瑜便解释道,“阿宝的同窗来村里顽些日子,晌午恰好我做了饭,便留他们吃一顿”,又对他们道了韩策的身份,看着他手里的鱼,“你又去捕鱼了?”
“嗯。”
韩策扫了眼桌上,他们吃掉了她做的小食,那是这几日夜里韩策入眠前闲来无事吃的,并且只剩了一小口了,“远来是客”,他自然而然的收起了剩下的薯片,与宋瑜道,“既要在家中用饭,煮了我这条鱼罢。”
“光临寒舍,鄙人不胜欢喜,只招待不周,还望海涵”,韩策进屋前又说了句。
刘三存第一次见韩策,他穿的并不算好,甚至称得上寒酸,可气度却格外的好,并非普通的寒门子,尤其他家中肉眼可见的境地,却还愿面不改色请他们食肉,处事也十分大方——这是初次见面刘三存对这位未来君主的印象。
韩策保住了自己仅剩的一些零食,心中微微有些不满她把自己的东西赠与别人,到底也没说什么。王阿宝是刘氏的儿子,刘氏帮了她许多,韩策并非什么都不关注,宋瑜去灶台前烧了壶,“阿策,你招呼客人。”
“你认识我?”既叫得出他的名字,不大可能不认识他。
晌午燕娘并不在家中,这几日燕娘随着刘氏做了次席面,燕娘人生的温柔,只是往日总不爱出去,她温柔刘氏爱念叨些,她虽口哑也能却也也是个倾听的好对象,两人倒是谈得来,刘氏瞧燕娘绣艺好晌午两人便在一起练。
闫起看了眼韩策,“我怎会认识你这样的穷酸人家?”
刘三存忽然抬头,觑了眼韩策。他的目极黑,原本被人指着头说穷酸该是一件尴尬的事情,韩策看着闫起,狭长黑目垂着,眼中并无任何波澜,仿佛他不存在一般,跟以前一样。
闫起觉得自己赢了,可他那样的眼神似乎又输了。
王阿宝一直关注着宋瑜,闻得下了面的骨汤越发的香,又瞧见这一桌三人不动弹,便自发自觉帮着宋瑜盛了起来。饭上了桌,闫起开始自我怀疑,他是神童,有什么不如韩策的,便是如今家境也比他强,他两个小妾哪个不比韩策妻长得美?
“这面粉怎么搀着颜色,焦黄色的?我以前吃的面不是这种样子?通体纯白。”闫起自然晓得,他家下人食用的米面便是泛着颜色,一等官爵勋贵之家所食所用肯定与普通人家不同。
宋瑜未曾上桌食,家里的石桌并不大,二来便是普通人家没什么关系的男客来访时女子不好上桌。她替几人拿了碗倒了汤,才与闫起解释道,“我添了些许粗粮,只是普通的面粉和起来的面嚼劲不好,还容易断续,你尝尝看这样是不是味道好些?”
闫起尝了一口,面条入口嚼劲十足,融入了鸡汤更是有股后来的鲜香,并未下许多大料,骨头汤只放了些许盐调味,本来是该单调些的,可却因为揉面时加的鸡汤依旧宋瑜的手工入口又浓又滑,与骨头汤结合成了一个完美的味道——
她虽不美只这一手小食的手艺全都比过了。
“还好,比起我在家中吃的还是差了许多”,闫起一边挑着面,违心道,“不过你不用太在意,只是我家从来不会用这些东西,我吃不惯这些,会茬嗓子,你手艺却是不错。”
宋瑜记了下来,等四人一起吃完了面再添时,其余三人碗里都是满满的和出来的鸡汤面,唯独闫小公子宋瑜开了小灶,她拿了一个白净的馒头给他,“倒是我没有考虑好,这个是细面做出来的,小公子你吃着应该并不会嗓子难受。”
闫起:……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馒头,又看着大口吸溜面条的三人。
那条鱼最终还是没能派上用场,面吃够了大骨汤便把几人吃的撑撑的,宋瑜收拾打理的时候闫起就开始发言,“我三年前中了秀才,如今在闫家庄我父亲请的槐柏先生座下书院读书。”
秀才?宋瑜有些羡慕道,“你这样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若是再努力些,便是中举人也非难事”三年了,免赋税人头税下来需多少银啊,
闫起却道,“中个举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刘三存与王阿宝默不作声,宋瑜微微发酸,“我若是要考举人早都考了,只不过我要去晋北城书院读书,此间寻常学子望尘莫及,便是我家中富有千金也只得考中乡试头名才可去,只去了那书院,便是秀才也比举人强——”他家中富有千金,这妇人小食做得好,跟着他不比如今潦倒的韩策强许多。
宋瑜却惊喜道,“乡试头名才可去晋北的书院?是晋北东街的书院。”
闫起道,“自然,晋北只那一个。我前几次都是差了一两名,这次我很有把握。”
宋瑜道,“若是真的那就太好了,相公如今便在晋北的书院中读书。若公子你真的去了书院,你们两人刚好有个照应。公子,小妇人再替你盛汤!”
闫起:……
定是韩策吹嘘!瞧他样子便是家败,怎去的起晋北书院?
可他又无真凭实据,辩解起来反倒显得自己很计较。想了想,便开始说他府中仆从几何,两个他刚满十五岁时他娘给他安排的妾室,原先不过是村户人家普通闺女,如今穿金戴银,每人还有一个小丫鬟伺候,每月二两银的月钱,“你吃食做得好,若愿回我家伺候我的吃食,我每月给你三两银!”
韩策放下筷子,看着闫起,闫起理了理身上的儒衣,一笑。刘三存觉得此时他不说话为佳。
“三两银,那么多?”
闫起微仰着下巴,韩策置于石台下的手捏紧,目中依然平静,他看着宋瑜,她若真要走也无什么,韩家一穷二白,只有两个万事不能的男女等她伺候,人之常情。宋瑜垂着头算了许久,罢了才抬头,“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家如今还有生意,若是公子你实在喜欢我的手艺,我可每日做去找人送一趟,不需三两银,一两就好?”
又怕韩策不同意,连忙悄声道,“我观这公子人傻钱多,这闫家庄的大厨一个月才二罐钱都没有!”只不过她如今没得时间啊,而且她自己个儿的买卖还要发展,不过这三两银谁不心动?
闫起:我听到了好吗?
韩策撇过头,斜睨了他一眼。闫起气急,当这夫妻二人玩弄自己,“走了!”
吃罢饭之后歇也未歇过,闫起迅速与刘三存回王家收拾了两人的行礼,一路离开了令他尊严全失的伤心地。
——
后半晌时燕娘还未曾归来,家中只剩下韩策和宋瑜。
收拾完一应事物之后天已经黑了,宋瑜便替韩策煎药,又端来了热水,韩策腿上的药三日一换,今日到了换药的时候。不过前次是他自己换的,宋瑜将外敷的药好好的放在之前药童送与的膏药贴中,又整齐放在韩策的衣服上。
屋内只挂了一个灯笼,幽微烛火下他看她侧身往外走,想起她总是盯着他的脸发呆,也忽觉是不对她太过冷淡。
“你过来。”
“啊?”宋瑜回头。
韩策动了动脚,又抬头看着她,“你来。”
宋瑜似乎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脸色变得有些……他要让她替他洗脚?不论是瑜娘的记忆中还是整个魏,女人伺候男人再平常不过了。她走过去,平静替他除了靴,好在他腿刚伤过,没那么活蹦乱跳,脚不臭,松了口气。
宋瑜将他一只完好的脚放入盆中,慢慢搓洗。
有些痒,韩策觉得,她手心有些茧,不过依然很嫩,他从前跟着的仆人是个男子,没女子这样柔软的手心,原来真是不一样的,他想。
很快宋瑜又避开伤口替他擦了另外一只伤腿,而后细心贴药再夹上木板,这木板原是她怕去医馆时韩策腿颠簸坏了,不过后来赵大夫说她这法子不错,正骨之后再固定上倒也不怕骨头长歪了。
这一来二去的,宋瑜头上也出了些薄汗,“好了,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韩策摇了摇头,过会儿又很古怪的冲她笑了笑。韩策不常笑的,要么便是面无表情,要么睁着那双眼冷漠看着,除了吃饭的时候凶一些,或是抢食的时候会冷笑,这是宋瑜第二次见他笑,不同于上次令人春风拂面的笑,这种故做出来的笑容加他本身的阴郁的气质。
宋瑜想着他今儿的古怪,咬了咬唇,问道,“阿策,我哪里做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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