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霹雳龙蛇

    袁蒲圻当众被他抢白,一时竟不知如何搭腔,便又听他说道:“都说世风日下,人说话就跟放屁一样!空口白牙便叫赔罪了么,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说着只听啪叽一声,听着仿佛是他醉中打碎了酒壶,在场众人虽然给袁蒲圻吓得心胆俱裂,闻此也禁不住笑出声来。

    袁蒲圻确是着恼,但毕竟久历江湖,颇具城府,心中暗思:“听说有些武林前辈武功臻至化境,可返老还童,这人听着不及冠年,没准儿已是耄耋老人,可唐突不得。”便恭敬笑道:“既如此,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那声音顿了顿,笑回道:“这话倒是耳熟得很了。”袁蒲圻方想起韩宿方才也说过此话,瞥他一眼,暗道:“难道此人真与这养尊处优的纨绔小子有勾连?”韩宿给他冷冰冰的眼神一看,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倒不是他当真心中畏惧,只是习武之人气息所至,他体弱难禁罢了。韩奉见状赶忙将婵妙儿丢往一边,站在韩宿身后扶住他,轻声道:“公子爷,属下先护着你上二楼。”他亦不是蠢才,虽不知楼上那位是敌是友,但武林中人最讲个门面规矩。若是韩宿身在二楼,且看那人扔只杯子的功力,料得袁蒲圻投鼠忌器,也不敢乱来。

    韩宿还未回声,却听那声音又道:“老子虽然张狂,也知先来后到,你先请罢。”

    袁韩二人闻言皆皱起眉来。袁蒲圻心道:“这人说话看似轻松随意,却似乎暗种玄机,听他言下之意,若今日“指点”韩宿不合他的心意,只怕也躲不过这怪人的另一番“指点”也必然难过得很了。”韩宿却心中不安:“此人状似回护,但事到临头却又退了回去,平白将自己交给这江湖草莽处置,若他发起狠来,岂不葬送自己一条性命?”念此不由看了袁蒲圻一眼,见他若有所思,很是顾忌,想来是怕出手伤了自己,得罪那楼上的怪人,心中一动,遥对二楼拱手道:“兄台惠赠,尚无回报,今日小弟或命丧于此,有一事相求,还望勿辞。”

    那人却没了声音,众人不知他什么意思,一时竟不敢发声,呆了许久,却听一个柔媚软糯的声音道:“杨爷,杨爷醒醒,韩公子唤您呐!”

    众人更惊:“值此剑拔弩张得当儿,他居然还睡着了,难道是个醉鬼?”韩奉等人不由生怨,袁蒲圻手下见主子眉头紧锁,不发一言,虽不敢说话,但脸上尽是讥笑之意,唯有韩宿脸色如常,似是不将等待当一回事。又听那女子唤了数声,先前的声音方又响起,只是懒懒得,很是不情愿得嚷道:“那老小子指点完了?死了没有?”只听那女子笑回道:“还未,韩爷有事求您呢,您应是不应?”

    那声音携了三分醉意,拉长了调子沉吟道:“说来听听。”

    韩宿这才答言:“这原是小弟的私事,却给人堵在这浮香阁,仓皇动手,难免伤及无辜,故此请兄台照应一二。”那声音笑道:“这有何难,月娘何在?”

    月娘正躲在桌子底下,闻唤忙颤着声回了一句,道:“不……不知……爷有什么吩咐?”却听那人道:“张大了眼睛给爷盯着,待会儿谁碰坏了一分一毫告诉爷,手砸得爷砍他的狗爪,腿踢得爷剁他的狗腿,绝不叫你吃半点儿亏。”

    月娘见识过他的雷霆手段,见他发声撑腰,胆子也壮了起来,从桌子底下爬出来道:“是是是,奴家这就到二楼去给爷盯着。”说着拎着绿罗裙便要上楼。袁蒲圻的两名手下正站在楼梯两侧,闻言岂肯叫她过去,刚伸手要拦,听咄咄两声,两根金簪破空而出,直直透过他二人掌心,登时窜起数道血花,吓得月娘娇呼一声,又躲回桌子底下。二人也吓得愣了一瞬,方痛得哀嚎出声,只听那声音道:“当爷说话跟你们主子一般只会放屁么?这趟看你们还没碰着,便留着你们一双爪子,下次可没有这么便宜。”

    众人见他说到做到,且出手之快,叫人防不胜防,一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擅动。袁蒲圻却知今日之事休想善罢,否则自己回去将再无半点威信,心中也自忖度:“这人若要给韩宿撑腰,为何躲在二楼?他这般武功,大可将我们赶出去,难道他对我也有所顾忌?”想到此处,心中定了定,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卖前辈一个面子,只带走韩公子,断断不会损伤此处一草一木。”

    那声音不悦道:“老子只叫你指点指点他,谁许你带走他了?他还要陪老子喝酒,还未尽兴,你便想带他开溜么?”

    袁蒲圻知他插科打诨,再无耐心,直接问道:“前辈到底哪门哪派?谁人门下?与这小子有何交情?可否直言相告。”

    他话音方落,便听那人大笑数声,叫道:“与他么?一杯酒的交情,深厚得紧。”接着便是桌椅拖动之声,众人眼见两班捧花的小丫头从那已失了门板的“门”口鱼贯而出,方引着三个身影从门中步出,左侧是位身材高挑的美人,白裙杏袄,鬓边斜插一枝水仙,眼神娇而不弱,颇有几分遗世独立,孤高自许的味儿;右边的美人腰纤腿长,这样大冷的天气,却外露着小蛮腰,只缠了一道桃红的绸带,腰中的小窝若隐若现,分外妩媚勾人,正是浮香双艳孟茜同徐媚。

    正中却是个俊美无双的少年,瞧年纪比韩宿还小上几岁,却生得芝兰玉树,风流可爱。一身蓝巾葛衫,衬得他秀雅出尘,青丝如墨,银带飘飘,两颊微红,微含醉意,一双桃眼,满目风华。眉梢微挑,已似九秋寒月沉江岸,唇角浅笑,便是十里桃花舞云飞。身旁虽傍着两个销魂蚀骨的美人,仍不能将众人的视线从他身上夺去分毫,不是杨过又是哪个?

    袁蒲圻也是一呆,再没想到如此身手竟当真是个少年人,白饶得不知喊过几声“前辈”,老脸发红,还不知该如何应对。便听杨过哼道:“你又是哪门哪派?也敢问我的师傅。”

    袁蒲圻恼羞成怒,暗思:“这小子动口不动手,方才隐在暗处,不知耍得甚么戏法,弄得自己以为是个武功高强的前辈高人,其实并没甚么本领,若传扬出去,自己哪还有脸在江湖上闯荡?”念此叫道:“哪里来的小杂种,快滚下来受死!”说着抄起一张圆凳,以雷霆之势,朝着二楼掷去。

    杨过张开双臂,将二女护在身后,恰值那圆凳朝他而来,只见他微微一笑,左脚平抬,脚背勾住凳子一角,暗暗把力道卸去,将凳子轻轻放在地面,右脚跟着踩上凳面,一个鹞子翻身从二楼跃了下来。

    袁蒲圻越前一步,方有几分长辈的样子,道:“亮兵刃罢。”杨过打量着他,见他宽眉粗目,一派豪杰模样,倒比公孙止那些外表儒雅,内里龌龊的伪君子之流要顺眼的多了,便道:“你大我许多,都不见兵刃随身,我若动刀动剑,岂非欺负了你?”

    袁蒲圻道:“小子莫要托大,老夫的霹雳掌力若雷霆万钧,绝不逊于刀斧加身,比之当年名噪一时的铁掌水上漂毫不逊色。”杨过暗笑:“小爷甚么铁掌铁枣接得多了,若当真拎了重剑在手里,你才后悔不迭。”忽然心念一动,冲楼上叫道:“好媚娘,借件兵器给我。”

    那徐媚扭着纤腰吃笑道:“呦,我的爷,你何时将‘兵器’给奴了?奴可没见过,不晓得甚么长短粗细。”说着白了身旁女子一眼,冲杨过调笑道:“想是爷记岔了,是丢在茜姊榻上了罢!”

    她是青楼女子,惯会话语调情,直说得杨过这打肿脸充老手的假嫖客脸一阵火烧,好在他先前给她们劝着喝了不少酒,一时未叫人瞧出端倪。

    程英等人在地窖中躲藏,听见杨过言语,以为他当真要觅兵器,她忙将手里的竹箫递给武修文道:“小武兄,你想个法儿给杨大哥呀。”武修文暗笑这姑娘甚么也不懂,杨过分明是调戏不成反被耍弄,倒要甚么兵器?他先前吃了杨过的大亏,此刻巴不得他着窘,便道:“杨大哥风流得很,自有美人送还‘兵器’给他,用不着咱们费心。”

    他哪知杨过确无此意,眼见两军对垒,尴尬异常,却见那左侧孟茜斜睨徐媚,她是诗妓,性情孤高,虽容貌不及徐媚妖娆,但腹有诗书,又经韩宿一手调教,自有一份与众不同的气质,对徐媚美色惑人的行径自来不屑,何况今趟拿自己来取笑?但她性格矜持,素知徐媚得意起来,甚么话都敢出口,因此也不敢同她当众斗口,只得含嗔带怨地望着杨过。

    却见杨过也正望着自己,一双桃眼光华闪烁,似有所指,孟茜心中疑惑,顺着他的目光所及,蓦然领悟,冲他点头一笑,对徐媚道:“媚姊分明带着,怎么朝我要?”说得徐媚一阵疑惑,却见她忽然伸手一把扯了自己腰间纤罗,朝杨过丢去道:“公子,兵器来了。”

    徐媚给抽了腰间束带,雪白纤细的腰身露在众人面前,却一不着恼发怒,二不娇羞掩饰,反而大大方方反手叉着腰给众人看着,眉眼弯弯看着杨过,神情热辣至极。

    杨过却无暇他顾,伸手接过红绸,手腕微抖,见三丈来长,心中满意,方从怀中掏出一颗金球,勾在绸上,气贯红绸,那金球滴溜溜得转起嗡嗡作响,只听他对冲袁蒲圻道:“来罢,小爷瞧瞧你有多少斤两。”那金球本是小龙女的金铃索,乃是古墓派极厉害的一门功夫,只是白索在绝情谷给郭芙一剑断开,耶律齐救她时恰握住金球,而后便还了杨过。杨过见那袁蒲圻一双霹雳掌凌厉刚硬,便想到以柔克刚,以金铃索对付他的霹雳掌。

    只是绸带轻软,实在不像个兵刃,众人还当他瞧不起袁蒲圻,借此故意奚落。袁蒲圻却神情一凝,似有触动,呆了一瞬方道:“来啦!”只见他身形还未移动,破风声已响起,引得大厅桌椅碗碟尽皆响动,盖过金球嗡嗡之声。杨过见此大惊,万没料到他方才不过玩玩罢了,不曾认真,原来功力如此深厚,确可同慈恩的铁掌一较高下。不由暗怪自己托大,当日他虽中花毒,但内息充沛,且仗着重剑之威,方能与慈恩一较短长。如今花毒仍在,内伤未愈,重剑又没带在身边,岂不糟糕?他一挽金铃索,露出手套,蓦然想起小龙女,暗道:“姑姑费尽心力传我武功,虽不望我在江湖上立身扬名,但也绝不能让她为我蒙羞。”念此豪情顿生,势必要同此人分个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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