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女念在同门之情,高声道:“师姊,别打了,你先出来,我与过儿不与你为难。”李莫愁回道:“哼,师妹,你也跟杨过这小贼学得油嘴滑舌,当我信么?待我惩治了这小叛徒,再跟你叙话。”程英和陆无双听得杨过到来,心下极喜,急欲和他相见,苦于敌人相逼极紧,难以脱身。李莫愁却想只有杀了两女,铺在情花上作垫脚石,方能踏着她们身子出去。杨过和小龙女之来,原使她大吃一惊,好在中间有情花相隔,他们不能过来援手,厉声喝道:“凌波,你再不出全力,自己的小命要送在这里了。”洪凌波忙应道:“是!”剑上加劲,并力向程英刺去。
程英举箫挡架,李莫愁拂尘向她咽喉扫去。陆无双抢上提刀横架。李莫愁冷笑一声,飞起左腿,踢中她的手腕。陆无双柳叶刀脱手飞出,跌入情花丛中。李莫愁拂尘向程英连连挥舞,程英招架不住,向后急退。她只要再退一步,左脚便得踏入花丛,陆无双惊叫:“表姊,不能再退。”李莫愁微笑道:“不能再退,那便上前罢!”说着斜后让开一步。程英明知她决无善意,但自己所站之处实在过于危险,只得跟着踏前。李莫愁冷笑道:“好大的胆子!”登时夺过洪凌波长剑,手腕抖动,闪出十余点银光,剑尖将她上半身尽数罩住了。
小龙女在外瞧得明白,知是古墓派剑法的厉害招数,叫做“冷月窥人”,倘若不明这一招的来龙去脉,十九会尽力守护上身,小腹便非中剑不可,叹道:“这姑娘不成了。”
眼见程英举箫在自己胸前削下,一灯大师上前一步,食指急出,便在此时,李莫愁剑尖蓦地下指,离程英的小腹已不过数寸。她陡觉一道热气穿越花丛,偏朝自己面门而来,知道来人功力了得,不及梃剑伤敌,只得回剑自守。
一灯大师毕竟功力大损,担心不能震落李莫愁长剑,只能声东击西,引敌回救,程英却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李莫愁见程英这一下死里逃生,本来白嫩的脸颊吓得更是全无血色,知她心神未定,喝道:“又来了!”长剑抖动,仍是这一招“冷月窥人”,程英学了乖,知她此招攻上盘是虚而攻中盘是实,当即箫护丹田。那知李莫愁诡变百出,剑尖果然指向程英丹田,跟着欺近身去,左手食指伸出,点中了她胸口的“玉堂穴”。程英一呆之际,李莫愁左脚横扫,先将陆无双踢倒,跟着足尖又点中了程英膝弯外侧的“阳关穴”,这几下变招快速无比,霎时间程陆二人齐倒,外面的人欲待相救,已然不及。
李莫愁抓起程英背心,奋力远抛,跟着又将陆无双掷去,喝道:“凌波,踏在她二人身上……”话犹未毕,耶律齐探囊而出,一条金晃晃的鞭子如龙蛇般甩了过来,鞭梢上卷,真气激荡,登时逼开李莫愁。跟着纵身一跃,伸臂接住已到情花丛上空的程英,喊道:“芙妹,救人!”郭芙答应一声,紫薇剑离鞘而出,跟着又向前跃,手腕直抖,气贯剑身,紫薇剑登时抽成一条软鞭,卷向耶律齐左脚,奋力回扯。程英胸口与腿上虽被点了穴道,双臂无恙,当即抱住了陆无双。郭芙咬牙轻喝一声,将耶律齐甩了回来。
李莫愁岂肯干休,拂尘将金龙鞭卷起,朝着陆无双后脑狠狠抽去。此刻三人均在空中,空门大露,莫说看不见,纵然知晓也无从闪避。郭芙呀了一声,紫薇剑忙松开耶律齐,剑尖顶着金龙鞭而去。哪知鞭梢忽得一卷,缚紧剑身,李莫愁冷笑一声道:“过来罢!”郭芙只觉手上一麻,连人带剑给拽入情花坳中。
耶律齐脚一落地,为防程陆二人被情花所伤,连忙急退,三人一倒,齐齐落在一灯大师身前。一灯刚用一阳指救了程英,功力未平,给这三人一撞,手中不稳,“当”的一声,木鱼与木槌齐齐落地。
这一声于众人而言,便如闹市中的一个孩童呢喃之声,浑不在意,于杨过而言,却好似暮鼓晨钟,击得他打了个冷战。小龙女一颗心时时刻刻都在他身上,见他如此,忙道;“过儿,你怎么了?”
杨过摇着头抚着胸口喘了口气,整个人浑浑噩噩,好似做了一场大梦一般,忽听耶律齐大呼:“芙妹!”方陡然惊醒抬头,却见郭芙已被李莫愁仰面单手举在半空,手中虽有剑,却无从着力,不由大惊失色,喊道:“李莫愁,你放开她!”
他这段日子,只低声细语的跟小龙女说话,跟众人交谈浑似个哑巴,忽得听他如此大喊,着实给吓了一跳。耶律齐忙起身呼道:“李道长,你放了芙妹,我救你出来便是。”李莫愁冷笑道:“我有这么好的一个踏脚石,还怕出不去么?”却听郭芙喘着气道:“李莫愁,你放开我,否则,否则我爹爹妈妈绝不能饶你。”
李莫愁嘬口笑道:“我原本看在你爹爹妈妈份上,不想跟你一般见识,只是你三番四次来搅我的好事,你下了阴曹地府,莫要怪我,只怪你这丫头不自量力,多管闲事!”说着便将郭芙奋力一抛,眼见便要跌入情花丛中。
李莫愁刚要起身踩上,忽得三枚玉蜂针扫至,她双眉一蹙,无奈横拂尘格挡,却舍不得郭芙这踏脚石,伸手欲抓,郭芙心里一横,道:“我便是死了,也不救你这魔头!”说着左手一翻,一根袖箭如电射出,直朝李莫愁心口而来,这一下距离极近,李莫愁若不闪躲,必死无疑。只得飞退闪避,郭芙却直直落了下去。
此时心道:“软猬甲纵然护得住上身,却护不住腿脚,这下当真是要呜呼哀哉了。”正在胡思乱想,却给一人拦腰抱住,那人浑身直抖,却单臂如铁,紧紧箍着自己,郭芙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他,险些晕了过去。
来人正是杨过,他先发三枚玉蜂针逼退李莫愁,料想她必会将郭芙拉回去再抛,届时叫谷中弟子将拦路的情花搬走便是,哪知郭芙宁死不受李莫愁那一抓,来不及多想,便纵身趟入情花丛,牢牢接下郭芙。杨过接住后倒退跃出,抓着她便怒道:“谁许你胡来,你不要命了?”给他抓得生疼,郭芙余怒未消,心惊未平,当即将他一把推开,怒道:“谁要你管了?我要不要命,跟你有甚么相干?”
众人见他二人怒目对视,仿佛仇人一般,哪里插得下口去。程英左腿麻木,立足不稳,陆无双倒在一旁,耶律齐小龙女分别给她二人解了穴道。四女一齐望着杨过,只见他裤腿给毒刺扯得稀烂,小腿和大腿上鲜血淋漓,不知有多少毒刺刺伤了他。程英眼中含泪,叫道:“杨大哥,你……”她对杨过本来一往情深,此时见他踏入情花丛中,伤得如斯厉害,更是难以自已。
陆无双急得只说:“你……你……你还骂旁人,谁教你这样?”杨过瞪着郭芙,只道:“我身上情花之毒未除,多一点少一点没甚么不同。”
但人人都知,毒深毒浅实是大有分别,他这么说,只是安慰旁人罢了。
郭芙又气又恨,咬牙道:“不自量力,谁又领你的情了?”杨过怒道:“是,我也不稀罕!”
陆无双见郭芙如此待杨过,气道:“你怎能这样,傻蛋刚救你性命,你不感激,反倒怨他!”郭芙正在气头,又见杨过腿上伤得厉害,竟也不包扎,只是气鼓鼓的看着自己,哪还顾得上跟她理论,抱着肩道:“谁要他救了?多管闲事!”这本是李莫愁方才骂她的话,小丫头心中不服,一齐送了杨过。
程英虽觉她不对,但毕竟是她方才舍命救了自己姊妹,此时也不便与她争锋。只含泪扯下衣襟,给杨过包扎,忽得瞧到杨过右手空袖,不禁一呆。陆无双又叫:“傻蛋,你……你的右臂呢?怎么断了?”小龙女见二女对杨过极是关怀,顷刻间已将她二人当作是最要好的看待,微笑道:“你怎么叫他傻蛋,他可不傻啊?”陆无双“啊”了一声,歉然道:“我叫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和程英对望一眼,道:“这位姊姊是?”杨过道:“那就是……”程英接口道:“那定是小龙女前辈了。”陆无双道:“是了。我早该想到,这样仙女般的人物。”程陆二女以前见到杨过对小龙女情有独钟,心中不能不含妒念,此刻一见,不由得自惭形秽,均想:“我怎能和她相比?”
陆无双又问:“杨大哥,你手臂到底是怎生断的?伤势可痊愈了么?”杨过一双眼睛瞪着郭芙,心道:“我好心好意救她,她干么对我冷言冷语?”忽见耶律齐上前,低声跟郭芙说着甚么,郭芙虽脸上不悦,却未像对陆无双那般冷眼相对,反而忍着气,耐心回答,不由心中颤道:“她向来心软,昨夜耶律齐一番剖白,她给打动了不成?”愈想愈气,便恨恨喊道:“早就好了,是给人斩断的!”陆无双怒道:“是哪个该死的恶贼?他定然使了卑鄙的奸计,是不是?是那万恶的女魔头么?”
郭芙冷笑道:“你这般背后骂人,难道便不卑鄙么?”陆无双等吃了一惊,回过头来,只见郭芙手按剑柄,怒容满面。
陆无双奇道:“我又没骂你,我是骂那斩断杨大哥手臂的恶贼。”
刷的一响,郭芙紫薇剑从鞘中抽出了一半,说道:“你杨大哥的手臂便是我斩断的,却也容不得你在背后这般恶毒的骂我……”说到这里,眼眶一红,这连日来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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