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速之客

    不多时,郭芙便劈好木板,慈恩赞道:“郭姑娘好俊的身手。”郭芙摆摆手,顾不得谦虚,忙道:“咱们快快下去,叫杨过那小子看看,到底是谁更快些!”一灯见状也来不及问,她已拉着耶律齐踏上一块木板,沿着斜坡嗖的一声滑了下去。

    那滑板滑得极快,便有平缓阻力处,众人依着耶律齐所说方法,将真气运于足下,控着木板闯将出去,郭芙年少,更是玩得兴起,在白雪中滑上滑下,仿若凌波飞燕。几人迅即便要接近山脚,便停了下来。郭芙忙问:“他们在哪儿,在前面还是在后面咱们再滑一会儿罢,到山脚再停下!”耶律齐笑着摇头,爬上一个高坡,施以听风之法查询杨过的行迹,道:“你放心,他们还在后面。”见忽而皱眉道:“咦,怎地有三个人?

    说话间,杨过携小龙女便已赶来,身后不远果有一人快步而行。耶律齐一瞥之间,便觉此人轻身功夫实不在杨过之下,只见他背上负着一件巨物,似是口箱子,但仍然步履矫捷,和杨龙二人始终相隔数丈。一灯也觉奇怪,在这荒山之中不意遭遇高人。

    小龙女听得背后脚步声响只道是郭芙等人跟了上来,说道:“过儿,我说咱们再快些,你偏不信,他们可跟上来了罢。”杨过却已远远看见郭芙几人坐在前方空地上,好整以暇得看着自己,还未来得及回答,一个声音笑道:“我背上的玩意儿可比你重,我可没占你小相公的便宜。”杨龙二人听得语音有异,回头一看,只见一人白发白须,却是老顽童周伯通。他笑容可掬的指着背上的箱子,说道:“来,来,来!咱们再来比,看看谁快!”这木箱正是重阳宫藏经阁中之物,想来装着全真教的道藏经卷,他才这般巴巴的背负出来。

    小龙女微微一笑,道:“你背着甚么宝贝?”周伯通也不回答,突然身影晃动,抢到她身边,一伸指便戳杨过的腰俞穴,杨过不料他突然出手,便要放下小龙女与他拆招,哪知周伯通收臂便揽过小龙女的纤腰,一把将她放上了箱顶。这一下身法既快,出手又奇,莫说杨过来不及反应,小龙女亦无法抗拒,身子已在木箱之上,不禁暗自佩服:“全真派号称天下武学正宗,果有过人之处,重阳宫的道人打不过我,只是没学到师门的武功精髓而已。”

    杨过喊道:“你还我龙儿!”周伯通笑道:“现在你占老顽童的便宜啦,咱们再比!”这时耶律齐和一灯均已认出是周伯通,耶律齐喜呼:“恩师,停下来罢!”

    周伯通一听是他的声音,喊道:“你这小娃娃怎么在这儿?你好好呆在这里,等师父赢了再来找你!”说着迈开大步奔着,杨过跟随其后。小龙女坐在箱上,平稳安适,犹胜骑马,便笑道:“你好好地,干嘛要跟过儿斗?”周伯通道:“这小子在重阳宫大大的捣乱,弄得那批牛鼻子大大的没了面子,我原本高兴的很。可又糟糕得很,我嘛,是那帮牛鼻子小道士的师叔,师侄给人欺负了师叔不给报仇,有点儿说不过去,但我又很喜欢这小子,所以就赢他一把,当是报仇好啦!”小龙女低声笑问:“老顽童,那我也去你们重阳宫捣乱来着,你为甚么不与我斗?”周伯通道:“你模样儿讨人喜欢,又不似黄蓉那么刁钻古怪,我偷了你的蜜糖,你也不生气。”

    正在奔着,一个俏影挡在前面,正是郭芙,周伯通一愣,正不知她要干嘛,只见一个黑影旋着便盖了过来,他往左一闪,又一个黑影往左边飞来,他避之不及,道了声:“小心啦!”便双手使力将箱子带小龙女往上一抛,缩了个身子蹲在地上避过,摇着手笑道:“砸不着!”郭芙挑眉笑道:“真的么?”说着双手举着个木板啪的一声拍到木箱上,小龙女受震飞了出去,恰好撞在后边的杨过怀里,木箱吧唧一声摔在地上。

    周伯通哪儿知道她要砸的是木箱,指着她气道:“你,你,你耍赖!”

    郭芙叉着腰,吐着舌头笑道:“我哪里耍赖了?我又没说要砸人,你呢,人也丢了,箱子也扔了,哼,我赢了!”

    耶律齐从山坡上奔了下来,连忙冲他行了个大礼,道:“师父您老人家安好。”周伯通将他拉起来道:“乖徒弟,你快给我评评理,是不是她耍赖,到底是谁赢了?”

    耶律齐脸上一红,还未回答,便听郭芙道:“当然是我赢了,若比的是谁快,我早已在前面,你刚刚赶上,自然是我赢;若比的是砸东西,我投三中一,你却是丢盔弃甲,更是我赢!”周伯通道:“甚么你赢,人家和那姓杨的小兄弟在比着呢,你这可恶的小丫头捣什么乱?”

    郭芙回道:“怎么算都是我赢!你才是可恶的怪老头,怪老头!”耶律齐连忙劝道:“师父,芙妹,你们别吵了,各退一步罢!”郭芙嗔道:“明明是我赢了,为甚么要退一步?”周伯通讲不过郭芙,便将气撒在耶律齐伸手,气得伸手揪他的耳朵骂道:“你这坏娃娃,我就知道你跟着这坏透了的小小黄蓉就学不到甚么好来,我是谁啊,我是你师父!你敢让师父退一步?我今天定要好好教训你!”

    耶律齐惨呼一声,给揪得生疼,既不敢躲,也无从反驳,只是红着脸。郭芙忙伸手过来抢救,却给抓了个空,原来老顽童足下生风,带着耶律齐左闪右晃,偏偏就是不放人。郭芙左追右抢偏是连衫尾都捞不着,气得跺足直喊:“你这怪老头,以大欺小,好不要脸!”

    周伯通揪着徒弟耳朵,朝她作个鬼脸,道:“你这小丫头,敢骂我,比小黄蓉还坏!哼,我老顽童有的是办法,小黄蓉欺负我,我就欺负我那傻兄弟,你再欺负我,我就欺负这小子,明天我就带着他回全真教当小道士,叫你一辈子都当不成我徒弟媳妇儿!”

    郭芙给他语无伦次说得俏脸飞红,骂道:“胡说八道!”耶律齐忙道:“师父,您老人家消消气,都是徒儿的不是!”老顽童哈哈一笑,道:“你答应跟我去当小道士,我才饶了你。”

    耶律齐顿时面红耳赤,也不知是给他揪得,还是不知如何回答。郭芙知他老实,暗道:“糟糕,大哥可别真听了这老顽童的话,要去当道士啦!”便一个跨步上去,老顽童以为她又来抢耶律齐,咧着嘴嘻嘻一笑,便扯着耶律齐旋了个身,将他护在身后,方转过头来。却见郭芙一双纤指正戳向自己腋下,老顽童哈哈一笑:“凭你这娃娃三脚猫的兰花拂穴手,也能伤我么?若是黄老邪,只怕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机会!”说着便左手弓如鹰爪,擒郭芙手腕。眼看便可擒到,忽觉膻中一冷,他功力如何深厚,立时将身子一晃,轻巧避过。正自得意,忽地笑腰一沉,不自主的咧嘴一笑,正是这一失神,郭芙的手指恰好戳到了他腋下的极泉穴。

    在场诸人再没想到他能给郭芙点中,都是一呆。郭芙盯着自己两指心想凭着她点中老顽童周伯通的声威,岂非可以扬名江湖了?周伯通只待了两瞬,便自行冲开穴道,顾不上理郭芙,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只见耶律齐也正盯着自己左手双指,尚在微抖,不知如何是好。原来耶律齐怕自己功力已失,拦他不住,便伸手点他膻中,又深知他功力深厚,必能躲过,便顺势反手拂膻中旁的笑腰穴,希冀拦他片刻,叫郭芙趁机溜走。这一指是下意所为,却全然忘了眼前此人乃是自己素日敬重如父的师尊,此时登时反过神来,双膝一软,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磕头道:“徒儿该死,恩师恕罪!”

    郭芙连忙把手缩回来,吐了吐舌头,心知又闯了祸,宋人最讲尊师重道,伤师乃是大罪,因此众人虽知他是无心之失,谁也不敢上前拦阻,只等老顽童发落。却见老顽童呆了两呆,忽地叫了一声,噗通一下蹲坐在地上,哇哇地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众人愕然以对,耶律齐更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劝道:“师父,你,你别哭,徒儿一时糊涂,都是徒儿的错,您老人家怎样责罚,徒儿都甘心领受。”老顽童拼命摇头不依,只是大哭,任凭他如何求恳,都是不理。

    一灯见他实在不像话,又怕他尚有心结,不肯见自己,便示意慈恩上前劝说。慈恩走到他身后道:“老顽童,令徒不是有意的,你若心中委屈,罚了他便是,快些起身罢。”周伯通却仍是不理。慈恩曾为一帮之主,如何受此冷遇,当下撸起僧袍,一掌拍在周伯通肩上,周伯通虽在哭着,肩膀受力,登时反弹回去,方回身看来人,一见是他,吹着胡子骂道:“好你个杀千刀的裘老鬼,你爷爷我多少日子不教训你啦,你也敢偷袭我?”说着狠狠瞪了耶律齐一眼,耶律齐方才搀着他起身。

    慈恩退后两步,摆好架势道:“老顽童你有没有出息,动不动就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全然没有半点长辈的样子!”周伯通呸了一声,拉过耶律齐的外衫醒了把鼻涕,方道:“我哭我的,干你屁……哈哈哈哈……”他说着说着又突然笑了起来,众人更是不明所以,均暗想:“此人行事之怪,真是天下少有。”

    郭芙见他笑了,当他不恼了,刮脸笑他:“又哭又笑,猫儿撒尿。”周伯通朝她呲了呲牙,道:“我就哭了,就笑了,关你甚么事了,关你甚么事了?”耶律齐拦道:“师父,芙妹她不是有意的。”周伯通瞪着他道:“你别叫我师父,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徒弟!哼哼,她不是有意的,你却是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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