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呼了口气,忙道:“大师,快……快来救命!”说着将耶律齐放下来,扣腰抱住,甄志丙一见是耶律齐,知道他辈分较自己更高,忙拉了慈恩前来帮忙,与杨过一同将他安置在火堆旁。他们这一弄,小龙女也醒了,忙要起身道:“过儿,甚么事?”杨过将火拨大,答道:“没事,是耶律兄受了伤,你休息罢。”小龙女一听不关他事,身上实在疲累,又躺了回去。只听杨过道:“大师,晚辈的一个朋友受了重伤,我方才探他脉息,竟若隐若现,虚华无力,他内功深厚,不该如此,究竟怎么回事?”
一灯见耶律齐一脸苍白,口唇发焦,眼眶干枯,若命有十分此时已丧了七分了,难为的是年纪轻轻受此重伤,却不悲不戚,眉宇间隐含正气,心中微许:“又是一个少年英才。”忙将右手伸出食指来,以一阳指的功夫探他脉息。
待得良久,一灯一双白眉却愈蹙愈深,看得郭芙不由着急,想要追问,又给杨过拦住,示意不得打扰。待得一灯将手收回,一脸踌躇,似是在思考如何开口。耶律齐见状淡淡道:“大师如实讲便是,弟子承受的起。”一灯摇头叹息,道:“施主既是全真门下,令师难道没有跟你说过,换日偷天乃逆天而行,可一不可再的道理么?”
耶律齐轻咳两声,低头不语,杨过等人听得一头雾水,甄志丙闻言惊道:“偷天换日,难道是逆伏玄功?”杨过忙问:“甚么是逆伏玄功?是全真武功么,我怎么没听过?”甄志丙叹道:“莫说你没听过,这门功夫便是我,也是不会的。全真教上下,只怕只有周太师叔跟五位师叔伯才懂得,噢,如今还要算上耶律小师叔。”
一灯奇道:“这少年是你师叔?看他年纪,只怕重阳真人谢世之时,他还未出生罢?”甄志丙道:“大师误会了,耶律师叔并非重阳祖师的弟子,而是周太师叔嫡传。”一灯愕然看向耶律齐,直盯了他半晌,方摇头叹道:“从先见到靖儿和蓉儿,我只说七兄看人的眼光乃五绝之首,想不到老顽童也不遑多让。”耶律齐惭愧道:“大师过奖了。”
郭芙嚷道:“大师,他都这副模样了,还讲甚么眼光不眼光的,您老人家说的那是甚么功夫,是不是他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还能不能解救?”一灯这才把目光移到她脸上,不由一愣,方微笑道:“姑娘,你姓郭,是不是?”
郭芙呆呆点头,道:“你怎么知道?老师傅,你救救他罢。”杨过忙嗔怪道:“甚么老师傅,这是一灯大师,还不见礼。”郭芙这才知道,连忙福身下拜,道:“弟子郭芙,拜见大师。”抬头见一灯目含慈祥,毫无生气之色,不由哀求道:“大师,求你瞧在我爹爹妈妈跟周老爷子的份上,一定要救救耶律大哥,若,若不是为了救我,他绝不会伤成这副样子!”说着泪珠珠串儿似的滴落下来。
一灯大师闻言,原本带着微笑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杨过见状拉过郭芙,低声安慰道:“莫要哭了,大师先前受了伤,便是姑姑,也不能解救,何况……”他不说还好,一说之下,郭芙得知不能救了,哭得愈发厉害,耶律齐见她如此关怀自己,心中大慰,柔声道:“芙妹,生死有命,岂能强求,你何苦如此?”
一灯道:“小姑娘莫哭,其实,也并非完全不能解救。”郭芙一听,眼中露出希望之色,一动不动的看着一灯大师,忙道:“果真么?”一灯道:“所谓逆伏玄门心法,是当年重阳真人创出的一套武功,诸位皆知,咱们武林中人,真气自丹田而始,循环不息,或是修炼内功,固本培元;或是修炼外功,拓宽经脉。但都是循序渐进,点滴积累,不可一蹴而就。而这套武功,却是危急时刻,逆天保命的法子,将全身真气逆流回丹田,再在一瞬间,将丹田的真气冲出经脉,强行将经脉拓宽,达到瞬间功力大增的目的。”
郭芙惊讶地捂住嘴巴,看了耶律齐一眼,道:“竟有这样的武功,那练成不是成了天下第一了吗?”杨过敲着她脑袋道:“哪有这等好事,经脉是血肉做成,强行拓宽,经脉岂能不受损?”一灯道:“确实如此,何况这位耶律居士数日之内,两次强行冲脉,全身经脉已然断的七七八八,仗着一身内功深厚,才撑到此时,莫说我已然受伤,便是我功力如常,只怕也是……”
众人听得心中一沉,郭芙道:“大师方才不是说还能解救么?”一灯却转过身子,径直盯着帘后,一只赛雪欺霜的手慢慢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正是小龙女。
甄志丙忙上前一步,为她打起布帘,杨过上前道:“怎么起来了?”小龙女一见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全然没有看旁人一眼,只仔细端详着他,柔声道:“我,我梦中听见,听见她的声音,我一时害怕……”杨过困惑道:“谁的声音?你怕甚么?”小龙女微微一颤,摇了摇头,道:“许是我在做梦罢,没有甚么。”
一灯大师上前道:“小夫人,老衲先前说你剧毒透入重关,如今我又受伤,唯有药一颗,服后保得七日平安。咱们到绝情谷去找到我师弟再行解毒,因药性猛烈,要你先睡一日,休体固元后才可服药。”
小龙女道:“确是如此,如今有一日了么?”一灯大师摇了摇头,续道:“只得半多日。”小龙女看着杨过,摇头道:“那我也不愿再睡了,我要看着过儿。”
一灯道:“倘若我师弟也不能救,那是大数使然,多七天也是多,多三天也是多。世上有的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便死了,小夫人嫁人之后方始不治,也不为夭。”说到这里,想起当年周伯通和刘贵妃所生的那个孩子,只因自己由妒生恨,坚不肯为其治伤,终于丧命;而那个孩子,却是慈恩打伤的。
杨过睁大了眼睛望着一灯,心想:“大师慈悲为怀,怎地却不说一句安慰的言语。”小龙女淡淡一笑,道:“大师说得很是。”眼望身周大雪,淡淡的道:“这些雪花落下来,多么白,多么好看。过几天太阳出来,每一片雪花都变得无影无踪。到得明年冬天,又有许许多多雪花,只不过已不是今年这些雪花罢了。”
一灯点了点头,转头望着慈恩,道:“你懂么?”慈恩点了点头,心想日出雪消,冬天下雪,这些粗浅的道理有甚么不懂?又看向其余四人,问道:“你们呢?”
杨过和小龙女同练玉女心经,原本心心相印,对方即是最隐晦的心意相互也均洞悉,但此刻她和一灯对答,自己却是隔了一层。似乎她和一灯相互知心,自己反而成了外人,这情景前所未有,不由大感迷惘。郭芙原本就不通禅道,见聪明如杨过也默然不语,心中更是一头雾水。耶律齐重伤濒死,似是把握其意,却又似是而非,只得摇了摇头。甄志丙呆呆瞧着小龙女,只觉她身上散着圣洁的光辉,一时自惭形秽,也是低头不答。
一灯从怀中取出一个鸡蛋,捧在手上,说道:“世上鸡先有呢,还是蛋先有?”这是个千古无人能解的难题。杨过郭芙心中均想:“当此生死关头,怎地问起这些不打紧的事来?”
小龙女一看,原来是个磁蛋,但颜色形状无一不像。她微一沉吟,已明其意,道:“蛋破生鸡,鸡大生蛋,既有其生,必有其死。”一灯看着耶律齐道:“你呢?”耶律齐望着天地,淡然道:“天地有常,生死循环,不为善生,不为恶止,此为道法自然。”一灯点头许之,轻轻击碎蛋壳,滚出一颗丸药,金黄浑圆,便如蛋黄,顷刻分成两半。一灯道:“你二人各服一半,先行保住三日性命,之后生死在天,不复尤人,快服下了。”二人心知此药贵重,于是伸手接过放入口中嚼碎咽下。
郭芙急声道:“大师,怎么叫只有三日性命,他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会只有三日性命了呢?”耶律齐见她如此着急,心中一暖,瞧着她淡淡微笑。杨过趁机讥讽道:“你耶律大哥都说生死有命,你急甚么?”郭芙气道:“受伤的不是你,你自然不急!”
“你!”杨过噎了半句,绷着个脸去扶小龙女,不发一语。一灯大师微微笑道:“芙儿不必着急,老衲是先以此药护住他心脉,待会儿便让慈恩以铁掌功为他封脉。”
“封脉?”郭芙疑惑道:“大师,你有法子救他,是不是?”耶律齐闻言亦满眼希望的看向一灯,虽说他道心淡然,但这一身功力确是近二十年寒暑之功,若能失而复得,怎不叫他欣喜。一灯大师道:“我也只是就此猜想,只因自有此武功以来,从未有数日内连用两次尚且活命之人,有介于此,老衲只得让慈恩先封住他的经脉,将他一身功力压回丹田,如此以来,才可彻底发挥药效,幸而有他本门师侄在此,之后再以全真真气以金针渡穴之法,慢慢修复他断裂的经脉。”
杨过插口道:“甄师叔自己伤成这幅样子,哪有力气救人?不若让我来罢,我古墓派亦修习全真内功,何况我本也是全真门下。”一灯大师瞧了他一眼,暗暗摇头,却未说甚么,甄志丙道:“我受的尽是外伤,已然好得七七八八,并不妨碍真气运转,只恐弟子功力浅薄,不能医治师叔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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