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也许在魔法上天赋异禀,她依旧要面临解谜的困难。他们回到了地道里,西里斯看她盘腿坐在地上皱着眉头和石墙上的谜语死磕,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过了一个小时以后,他忍不住在哈莉身后对她说:“其实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惊讶地转过身来,微微张开嘴,双眸中满溢着的全部是敬佩:“真的?你好厉害!”
她真诚的目光竟然让西里斯良心不安起来,毕竟他可以说是为了小小报复一下哈莉模仿自己的事情才瞒着她,准备欣赏欣赏她苦恼的模样的……
“是啊。”他扭过头躲闪地说,“我昨天就解出来了。”
哈莉现在望着他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西里斯脸上隐隐发烧,却又止不住得意,被小女孩闪闪发光的眼神捧得轻飘飘的。
他正准备把谜底说出来,但是哈莉却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停下的手势:“别告诉我,我要自己琢磨出来!”
哈莉不是放着便捷路径不走,她也不是不懂变通的人,只是在承认自己真的没有这方面天分之前,她还想最后努力一把。
午餐时间他们回到帐篷里,哈莉盯着平底锅上煎着的香肠,不知怎么的灵光一闪,忽然想通了。她把锅铲一丢,激动地大叫:“懂了——我解出来了!我解出来了!”
她欣喜的样子好像感染到了西里斯,他坐在桌前翘着椅子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做到的。”
“是啊……”哈莉嘿地傻笑了一声,伸手把锅铲从灶台上捡起来,“不过我觉得,以后这种脑力活动还是你来负责吧!”
“我以为你挺享受解密后的成就感?”西里斯挑高了眉毛。
“成就感体验过一次就够了,”她愉快地说,“探险这件事情还是要懂得和同伴分工合作嘛。”
哈莉一点不认为她笨,而这不影响她承认自己并不擅长高难度的脑力劳动——她所自傲的东西从来不是赫敏和西里斯拥有的那种聪明,而是一种堪称反射的快速判断。
形式险峻的时候,哈莉自忖能够比谁都要更加迅速地明白眼前发生的突发状况。当别人还在用头脑思考,她往往依靠本能性的判断已经寻找出一条得以脱险的路径。
这就是为什么当西里斯用魔杖把正确答案刻上石壁的留白,退出地道的后路却突然被魔法屏障封锁,石壁又打开使得无数阴尸从深处涌了出来以后,哈莉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变形成了知更鸟。她敏捷地闪躲过阴尸们伸出来要抓她的手,朝着阴尸最多,簇拥在一起像是保护着背后什么东西的地方飞去。
果不其然,阴尸群身后的石墙上有一个手印形状的凹陷。哈莉飞过去,在重新变回了人形的同时用力把手拍了上去。那手印微微闪了一下光,紧接着黑漆漆的石壁猛地被照亮了——墙上从几个小孔喷出数道异常明亮的诡异绿色火焰,火焰像是迫不及待地从细小的洞口挤出来似的,离开洞口就膨胀开来,一下子把绝大多数阴尸烧成了灰烬。
西里斯用火焰咒逼退了已经离他很近的几具阴尸。那些阴尸向后退去,然后便给绿色火焰烧毁了。
“干得漂亮,哈莉。”他说,“仅仅用火焰熊熊似乎伤害不到这些阴尸,只能让他们感到害怕。”
“居然让身上有耐火性的阴尸做护卫……”哈莉的眉头皱紧了,眼神却因为在挑战面前跃跃欲试而愈发明亮,“看起来,这个黑巫师的珍宝真的非常不一般呢。”
他们继续往下走,闯过数道关卡。因为两人配合默契,虽然偶尔陷入困境,但是并不致命。
最后他们来到了地道极深的地方,石壁上绘制着好像是描述部落战争的壁画,还写着一些哈莉和西里斯都无法看懂的文字——这下不再是如尼文了,是古早原住民使用的半象形文字。
“你注意到了吗,西里斯。”哈莉仰头看着壁画说,“这里面的违和感。”
西里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部分关卡明显是巫师留下的,可是其余的一些却特别粗糙直白,只是普通的麻瓜箭矢陷阱之类的。”
“而且一直使用如尼文字的巫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用起了原住民古文字。”她用手贴在石壁上,一边感受历史的印记一边整理着头绪,“比起突如其来有感而发的民族精神,我还是更倾向另一个可能性——实际上有两拨制造者存在。先是原住民祖先挖了这个地道,然后黑巫师找到了这里,利用了原住民的地道,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加工,添加魔法陷阱和只有巫师才能打开的大门……”
“所以这个黑巫师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印第安人?”西里斯举着杖尖发着光的魔杖,又往漆黑的深处走了几步,然后他的步伐顿住了,“虽然不清楚他大费周章到底想要藏起来的是什么东西……我想,我们现在知道印第安人挖这个地道的初衷了。”
哈莉走近西里斯站着的位置,发现地道变得相当开阔,而他们面前是数量之大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
棺材。
“哦。”哈莉眨了眨眼睛,“原来这里是个墓穴。”
探险好像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盗墓呢。
因为时间已晚,他们决定明天再继续查看黑巫师宝藏的线索。北美夏季的夜幕往往要到九点或是十点才会降临,暮色中的树林比起白天少了很多喧嚣,却又并不完全是寂静的。哈莉仰面看着天空往前走,因为挽着西里斯的手臂,她并不担心自己会失足跌跤。
黄昏的星空看起来就像是晕染的水彩画一样,一头还是玫瑰色,另一头却是静谧的深蓝。
哈莉在大批描写过黄昏天空的诗人中尤其喜欢聂鲁达,真可惜德拉科欣赏不来他大胆直白的用词。昂着脑袋由西里斯带着往前走,哈莉心中想着聂鲁达的许多诗句都挺适合此刻的情形。
可以是“你就像夜晚,默默无言且布满星星”,也可以是“夜晚的鸟群啄食第一阵群星,像爱着你的我的灵魂那样闪烁”,或者“黑暗跨着阴暗的马驰骋,把蓝花穗洒满原野”,甚至牵强一点还能用“那总是在黄昏时分翻开的书掉落了,而我的斗篷像一只受伤的狗打滚在我的脚边”……
脑海里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大狗,哈莉没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轻笑,西里斯停下脚步,疑惑地扭头看她。哈莉赶紧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可是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只是在树林里走动你就会觉得快乐吗?”西里斯用略带羡慕的口吻问。
高大的男人注视着她,眼神像是在追忆什么非常遥远的、已经失去了的东西。哈莉知道他大概是想起了和自己爸爸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时光,她没说话,只是把勾着西里斯胳膊的手松开,转而牵住了他的手指。西里斯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帐篷的方向走,回握住了她的手。
往前走了又有一会儿,哈莉忽然间提起之前在墓穴看到的东西:“我对原住民为什么要造那个墓穴其实有一点点头绪。”
西里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于是哈莉说:“折腾出这样一个墓穴吃力又不讨好,而且大部分原住民并不会像他们那样使用棺材,即便他们只是搭了简易的木板箱……大部分原住民的躯体死后都是被埋进土里的,一是因为他们崇拜自然,这点从他们的创世神话中并不是神造人,而是动物帮助和拯救人类就可以看出。印第安人并不看重,更不需要保全尸体以获得体面感。其次,殖民者大批涌入北美以前,部落之间为了资源而战争不断,通常来说应该不会有打造棺材、挖掘墓穴的余裕……”
“那么你发现了什么?”
“是时间跨度……”哈莉说,“那些棺材里的尸体——或者说骨架——的年代有很长的时间跨度,最早的几具甚至是智人以前的直立人。”
他们移开所有棺材的盖子查看过(当然不是用手,而是用魔法),无一例外,每具尸体的软组织都已经消失,只剩下骸骨和毛发,还有一些腐败的布料。
“嗯?”
西里斯似乎对直立人和智人这两个词感到很陌生,所以哈莉便简短地和他说了一下人类的进化过程。
“大概六千万年前,因为尚不明确的原因——最受欢迎的说法是陨石撞击地球——恐龙灭绝了,从此爬行动物的黄金时代结束,而幸存的哺乳动物开始迅速进化。其中灵长类动物呈辐射状演化,从原猴中产生了猿。而大概七百万年前,在共同祖先那儿人类血脉与大猩猩分离了。分离后,人花了一段时间进化出了直立行走的习惯,现在的麻瓜称呼第一批习惯性直立行走的人类祖先为南方古猿。南方古猿后又过渡了几个环节,才出现了智人——进化到后来,晚期智人在体质特征与现代人已没有了明显区别。”
“进化……”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语,思索着品味它背后的含义,“我倒是知道拉丁语当中的evolutio是把一个卷紧的卷松开的意思。”
哈莉冲他微笑:“进化呢,是指生物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过程。麻瓜创造出来的单词还是挺形象的,是不是?”
西里斯一脸不可思议,新奇的表情像是个头一次发现自家后花园有通向外界的秘密洞口的小男孩:“我从来没想过人类学会用刀叉之前的事。”
“毕竟从有意识起你就已经对文明生活习以为常了,”哈莉耸耸肩,“这本来便是一个容易被人忽略的问题,也难怪想要追溯起源的学者总是会因为他们的好奇心而被视作怪人或者呆子。”
“你是怎么发现的?”西里斯的声音听起来兴致勃勃,“我是说,发现里面有智人以前的直立人?”
“是消化系统。”哈莉回答道,“你和我说觉得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那几具骨架,它们身材小并不代表过世时的年龄小,而是因为它们生前根本就还没能进化到具有现代人的体格。”
“我之所以十分肯定它们的年代非常久远,是因为根据骨架结构来看,它们的消化系统所占的比例比现代人要大,脑子所占的比例则稍小。”她说,“非常神奇的一件事是,人类在进化过程中保持着一种神秘的平衡感——新陈代谢的平衡。可以说人的大脑逐渐变大,实际是为了保证新陈代谢稳定而对消化系统逐渐变小做出的补偿。”
“可是……为什么人的肠子自然而然地就会变小呢?”西里斯问。
“这种变化叫做生态位构建(niche construction),或者说是基因和文化的共同进化。一个物种会逐渐适应环境,同时也会改变环境,然后再度适应变化后的环境……文化实践的变化可以触发基因的差异选择……”哈莉觉得自己大概不适合做一个老师,她最终选择了举例说明,“比如说,人类的祖先本来牙齿也是比我们要大的。它们之所以缩小了,是因为人们开始发现如何使用火,并且开始吃熟食的以后,就不需要那么大的牙齿来磨碎生肉了……”
西里斯不愧是卢平告诉哈莉过,当年霍格沃茨成绩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他很快理解了哈莉说的话并点点头道:“所以说,也是因为开始吃熟食,烹饪过的食物因为比生肉更容易消化,然后人的肠子便不再需要这样长了吗?”
“我想是这样的吧,其实也有人说这种观点的内在意志唯心论色彩过重,目前人的进化史还是争议颇大的。不过至少,诸多证据都表明人的肠子确实变短了就是了。”哈莉说,“总而言之,既然这个印第安氏族居然连那么久远的祖先的骸骨都要保存下来藏在墓穴里,要么是他们有特殊的宗教习俗,要么就是这一族的身体上其实有着一个重大秘密,而他们非常不希望这个秘密暴露在其他部落和氏族眼前。”
“听起来很有道理。”他笑起来,哈莉很高兴看到最近西里斯终于摆脱了大部分监狱岁月留给他的阴郁,现在他的神情看着倒像是个大男孩,“不过我还是对黑巫师想要藏住的东西更感兴趣。”
“——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可以告诉你们。”
第三个人说话的声音一响起,西里斯立马拽住了哈莉,举起魔杖同时一手把她护在身后。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换上了冰冷而充满警惕和审视的表情:“你们是谁?”
他们这时已经来到了安营扎寨的地方的附近,哈莉从西里斯背后探出脑袋,看到早上熄灭的篝火被重新点燃了,旁边坐着两个印第安人。方才说话的似乎是两人中年纪较小的那个,他是个中等个头,看起来相当阳光开朗的瘦削少年,约莫十六、十七岁的样子。身侧站着他的同伴,这人要是站起来,哈莉估计他应该和西里斯差不多高。他身材壮实,神色阴沉且显得有些木讷。
“你们也是巫师?”两个人手里都没有拿魔杖,不过哈莉注意到那男孩的靴子是龙皮制的。
“是的。听口音,你们是英国来的巫师吗?”见西里斯依旧谨慎地用魔杖对准着他们,那男孩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举起空空如也双手以展示他们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嘿老兄,放轻松点,我们没有恶意。”
“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注意到石碑的大门前不久被人打开过了吧,那是我们两兄弟干的,在圣诞假期的时候。”见西里斯没有回话,男孩接着说,“我们卡在阴尸那一关,最后用移形换影逃了出来,并且准备学校放暑假的时候再来试一次。今天我们来到石碑处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其他人进去地道里了……而我认为贸然闯入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所以就找到了你们的帐篷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他咧嘴一笑,语气友好地向哈莉和西里斯发出邀请:“我是想问,你们需不需要两名知道那个设下机关的巫师底细的合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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