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对卢平而言,再一次回到霍格沃茨城堡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世纪过去了。二十年前他在这里读书的时候,身边还有詹姆斯、西里斯和彼得。而如今詹姆斯和彼得已经死了,西里斯背叛了,只剩下卢平形影单只的一个人。

    ——哦,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是一个人,他旁边不远处还站着斯内普。

    开学晚宴才结束不久,大多数学生都回宿舍去了,赶着和两个月没见的朋友玩闹,或者精疲力尽地睡下了。教授们大多也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为明天的第一节课做准备,卢平和斯内普现在在校长办公室前杵着,是为了和邓布利多谈论狼毒/药剂药材的事情。

    他们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正站在螺旋楼梯前面,却谁也没有率先踏上台阶。因为两个人都听到了,从通往校长办公室的栎木门的背后传来了怎样激烈的争吵声。不过这种激烈是单方面的,邓布利多的声音依旧沉稳而温和,同平时无异:“我很抱歉。”

    “您在上学期末的时候是怎么和我说的?”一个女孩愤怒的声音响起来,“当时麦格教授批准了,您也点头了不是吗?”

    接着是一阵沉默,门后只有女孩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卢平几乎能想象出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大声叫喊出来的表情。

    这个女孩的嗓音,他相信自己先前在列车上就听到过的。虽然比起现在那个时候要虚弱得多,但毫无疑问她就是——

    “哈莉,我真的很抱歉,麦格教授在决定上和我达成了一致。”邓布利多说,“这件事情确实是我言而无信,可是我有不得不拒绝你的理由,我希望你能够谅解。”

    卢平微微侧了一下头去看斯内普的表情,他皱着眉头,似乎也对校长和哈莉之前约定的内容感到好奇。

    “什么——理由——?”

    哈莉把每个单词都咬得很重,听起来如果不能得到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她就会立刻举起魔杖在办公室里引发一场大爆炸。

    “我不能说。对不起,哈莉,可是我不能说。”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哈莉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平稳的声线里裹着冰块:“我明白了,我只有十三岁,所以不配有知情权。哪怕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我也必须一无所知,是不是?”

    邓布利多没再说话。两秒后栎木门被粗暴地推开了,打开它的人力气用得之大,以至于门上挂着的那个狮身鹰首兽形状的黄铜门环连续不断地发出响亮的敲击声。有着浓密深红色头发的女孩从螺旋楼梯走下来,她看见楼梯前的两个教授也没有停下来问好或者点头示意,只当他们不存在那样目不斜视地从中间穿了过去,走向滴水怪兽的石像。女孩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显得倔强又冰冷。

    她从卢平身边快步走过去的时候,在那奇妙的一瞬间,他竟然有种自己回到了十五岁的错觉。因为太相似了,哈莉发怒时候的表情——实在太像她的妈妈了。

    卢平不可能会忘记那天的,就在黑魔法防御术科目的普通巫师等级考试的那一天。考试结束后,他和詹姆斯、彼得还有西里斯来到了黑湖边那棵山毛榉树下……詹姆斯和西里斯用恶咒把斯内普倒吊了起来……周围有许多看热闹的人在喝彩……莉莉举起魔杖,她让詹姆斯不情不愿地解除了咒语……然后……

    ——“你走吧。算你走运,伊万斯在这里,鼻涕精——”

    ——“我用不着她这个臭烘烘的小泥巴种来帮忙!”

    ——“……很好。往后我再也不会操这个心了。还有,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洗洗自己的内裤,鼻涕精。”

    哈莉方才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和莉莉那天头也不回地离开时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卢平记得再清楚不过,他明明在心里反对两个好朋友所做的事情,却没有出手阻止。他只是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地捧着课本,假装全神贯注地在复习变形学……

    卢平想,他有的时候面对斯内普会感到抱歉——有的时候。

    五年级时他和莉莉分别担任格兰芬多的男女级长,经常会需要一起工作。所以他和他的朋友们才会渐渐和莉莉熟悉起来,詹姆斯才会开始对莉莉产生浪漫方面的好感,就连他自己也……

    同时正因为如此,卢平才知道斯内普和莉莉的友谊从这一学年开始就有了裂痕。大约是那个学期,斯内普加入了斯莱特林内部的一个团伙,和埃弗里还有穆尔塞伯走得很近。莉莉不喜欢他和那些个人鬼混,因为穆尔塞伯对玛丽·麦克唐纳使用黑魔法。

    但是他们仍旧是最好的朋友。

    西弗勒斯·斯内普和莉莉·伊万斯是最好的朋友,从入学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了——直到那句“泥巴种”令他们的关系被画上了休止符。

    那天过去以后,卢平听说斯内普好几次来找莉莉道歉。有一回他为了见到莉莉,甚至扬言说要睡在格兰芬多塔楼路口处的胖夫人肖像前面。但是莉莉没有一次被打动,更没有原谅他。实际上卢平是非常明白的,泥巴种不过是一小簇意外的明火,这两个人之间早就铺下了导/火/索——问题的关键是斯内普对黑魔法的追求,是他想要成为食死徒,追随伏地魔。可即便如此,偶尔卢平还是忍不住幻想,如果那一天自己劝说阻止了詹姆斯和西里斯,是不是莉莉就不会彻底和斯内普决裂?

    是不是——如今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哈莉的背影移动,目送她消失在滴水石像那里。卢平恍惚地把头转回来,看见斯内普嘴唇颤抖,脸色苍白。

    也许他也想起了同一天。

    等到卢平意识重新回复过来的时候,他和斯内普已经站在邓布利多的办公桌前了。斯内普朝桌子后面坐着的邓布利多递过去一张纸,说话的声音几乎轻得让人听不见:“狼毒/药剂需要的材料含有一些药柜里缺少的。”

    “我会马上联系对角巷的商店的。”邓布利多接过那张纸看了眼就把它放下了,他摘下半月形状镜片的眼镜用袖口擦了擦,想要把它戴上,结果手却迟疑地停住了。

    最后他把眼镜搁在桌面上,仿佛十分疲惫似的用力闭了下眼睛:“你们全部都听到了,莱姆斯,西弗勒斯?”

    斯内普垂着眼睛沉默不语。

    “大概不能算听到了全部。”卢平说,他发觉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力,“上学期您答应了哈莉什么事情?”

    邓布利多苦笑了一下,他面对哈莉时的那种泰然自若似乎消散得一干二净了:“上个学期末,哈莉打败了少年伏地魔——或者说,伏地魔少年时期的一片灵魂。”

    “什——什么?”

    卢平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像是爬进了一只蚂蚁,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对霍格沃茨上个学期发生的事情只知道一个大概:哈莉·波特解决了密室里的怪物。他并不是恐惧伏地魔,但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去单独面对伏地魔——

    “很显然,伏地魔告诉哈莉说,他只是一段记忆。”邓布利多揉揉眉心,重新把眼镜戴上了,“于是哈莉就去询问了米勒娃关于记忆的魔法,米勒娃慷慨地回应了她,告诉了她冥想盆的存在。这之后哈莉提出了一个非常值得人探讨的问题,她问米勒娃说,记忆的空白是否可以通过碎片——比如一句话,一种情绪,或是一个声音被重新引导出来。”

    记忆的空白?难道哈莉被伏地魔施了一忘皆空吗?

    困惑只在卢平心里维持了一秒,然后他便反应过来了:“她想要知道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斯内普的身体好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恐怕是的。”邓布利多答道,“这本来不是一件不能够得到许可的事情,所以我答应了哈莉,等暑假后她回到霍格沃茨就借给她冥想盆,教她如何提取记忆。然而现在情况有所不同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他从桌前站起身,背过身子去看窗外:“你们明天还有课,现在回办公室去吧。西弗勒斯,莱姆斯,晚安。”

    “晚安,阿不思。”卢平说完,跟在始终沉默的斯内普的斜后方出了校长办公室,他注意到一种极为空洞的神情在斯内普脸上持续了很久。斯内普向地窖走去了,卢平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踏进去时回头看了眼夜空中惨白的月牙。邓布利多所说的有所不同的情况,大概是指西里斯的越狱吧。

    他如今又身在何处呢?

    西里斯在禁林。

    他比列车要早上几天启程,但是却更晚一点才到达霍格沃茨。他在森林里养精蓄锐,同时思考着怎么潜入格兰芬多的塔楼。

    情况在他遇上一只姜黄色的大猫后终于逐渐有了眉目。这只猫非常有警惕心,可同时也极其聪明。它在禁林里碰到西里斯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他并不是狗。他花了一阵子才取得了这只猫的信任,之后西里斯想办法和它沟通,告诉它自己想干什么。

    猫决定帮助他。它认得出西里斯不是真正的狗,自然也就认得出彼得不是一只真正的耗子。它试图把彼得带给西里斯,可是没法成功。西里斯准备在万圣节宴会的晚上试试能不能通过胖夫人的画像——用一点儿威胁。晚宴的时候宿舍附近应该没有人,会比较方便让他接近格兰芬多塔楼。

    西里斯在内心策划着将要进行的行动,忽然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惊得跳起来,可是黑暗中没有任何人,也没有魔杖发出光芒——

    “刚刚有什么东西!”一个男孩受到惊吓的声音说,“你听见了吗?”

    “禁令里有动物跑动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回是一个耳熟的女孩的声音,“如果你再这样大惊小怪的话,德拉科,禁林里的球遁鸟可就全要被你吓跑了。”

    是哈莉?她为什么要在晚上到这里来?!这里可是禁林,她怎么敢——

    西里斯简直想要严厉地呵斥她,此刻他倒是完全忘记詹姆斯和他以前也常常在禁林夜游了。

    “好了,我想到这里差不多就不用隐形衣了。”像是有人在空气中掀开了画布的一角似的,两个人影出现在树林里,西里斯看到哈莉把隐形衣折叠起来塞进口袋,她没有穿校服,也没有穿袍子,身上是麻瓜的T恤和牛仔裤,“肉干呢?”

    那个被哈莉称为德拉科的男孩倒是穿着整整齐齐的校服,西里斯发觉他胸前的徽章是银绿色的——他是斯莱特林学院的。西里斯躲在灌木丛间警惕地上下打量这个和哈莉看起来很亲密的斯莱特林男孩。德拉科有着浅金色的头发和一张下巴尖尖、肤色苍白的脸,五官的轮廓瞧着不知为什么居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德拉科把手探进长袍的口袋,掏出一袋肉干:“喏,在这里。”

    哈莉从他手里接过包装袋拆开,将肉干撕成细细的条状后洒在树根处。接着她站在树下助力一般原地小跳了两下,随即以一种灵巧到不可思议的姿态飞速向上。她用单手按住树枝借力,脚下踩过树干上相对凸出的部分,几乎不做停留地往上方跳跃,不消几秒已经爬到了这颗绝对不算矮的树的主干分叉处。

    “上来。”她笑着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球遁鸟的翅膀短小不会飞,我们在树上等它过来就可以了。”

    西里斯看到站在树底下的男孩在仰望着看她爬上去的动作时,露出了十分向往的表情来。他听见哈莉这么说,似乎也被燃起了胜负欲,试图模仿她的样子攀上树,却在快要接近哈莉的时候身子非常危险地一歪斜——哈莉赶在他摔下去前探出身抓住了男孩的胳膊,轻松地把他拉了上去。

    “下次不要帮我!”德拉科不满地说,可是他看起来又不像是不开心的样子,“我自己可以的。”

    “我知道啦,”哈莉对坐到她身边的男孩笑了笑,“下次不帮你。”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用球遁鸟的羽毛做羽毛笔。”德拉科挑高了一边眉毛,“给他们两个的圣诞礼物随便买点什么送不就好了吗?”

    “可是我觉得球遁鸟羽毛的颜色真的很漂亮啊。”哈莉说,“到时候给赫敏、罗恩、你,还有我自己都做一根。”

    德拉科看起来满意了一些,轻声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别说话了,嘘——”

    他们在树上等了大概一刻钟,一只全身覆盖这浅蓝色绒毛、身材圆溜溜,却有着长脖子的鸟扭着屁股走向了肉干。见它伸长脖子去够肉干,哈莉举起魔杖大喊一声:“统统石化!”

    蓝色的胖鸟僵住了,哈莉两脚在树干上一蹬,直接从近四米高的树顶上跳下来。一瞬间西里斯感觉心脏都要跳到喉咙口了,不过哈莉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惊险,说是轻而易举也不为过。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落到地上的时候居然都没有发出声音,简直如同下雪一样……

    树上的男孩就像西里斯那样看得呆住了,直到哈莉抱住了那只球遁鸟,喊他下来帮忙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他花了几分钟从树上小心地爬下来,接替哈莉的位置用双手扶住球遁鸟的两边。胖鸟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转动,哈莉又甩出一个束缚咒——“这样它就不能发挥让自己消失的本领了。”——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剃刀。

    “这是剃须刀吧,”德拉科一脸疑惑,“你哪来的这个?”

    “和罗恩借的,他已经开始需要剃胡须了。”哈莉一只手拨出一根球遁鸟的羽毛,从靠近根部的地方开始用剃刀切割着,尽量不伤到鸟的皮肉,“也许我该给自己买一把匕/首,那样会更方便的……”

    她继续进行着手上的工作的时候,西里斯看见德拉科像是突然想到了是什么似的,坏笑了一下,用一种他很讨厌的腔调拖长了声音慢吞吞地说:“对了,我听说——迪安·托马斯邀请你一起去霍格莫德玩,只要你答应就帮你伪造监护人的签字。”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哈莉割着第二根羽毛心不在焉地回应道,“他好像是很擅长仿造签名没错啦,但是我不觉得能骗过麦格教授……”

    “关键不在这里!他是在找你约会。”

    “是这样吗?”她眨了眨眼睛,“哦。”

    “你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我记得你有的时候魔药课上会和他组队。”

    “也就偶尔吧,这能说明什么?赫敏还经常和纳威一组呢。”哈莉撅了下嘴巴,没好气地反击回去,“那你和潘西呢?她向来都喜欢你,你觉得她怎么样?”

    “我还是比较偏好头发金色的女孩子。”

    “为什么,难道你妈妈是金色的头发吗?”

    “这关我妈妈什么事情?”德拉科再次挑高了眉毛,“不过她确实是金发。”

    “因为总觉得你和父母的感情非常好。有的时候早上你收到猫头鹰来信,接下来一天都会看起来心情不错……我猜是你妈妈寄来的,对不对?她经常给你寄小盒的糖果,盒子就和你以前给我的那个差不多——”她向男孩微笑,“你很喜欢她吧?德拉科。”

    德拉科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我妈妈,其实她——”他欲言又止。

    “什么?”

    “不……没什么。”

    西里斯忽然知道他长相带给自己的那种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这个男孩——不会有错的,他一定姓马尔福,是卢修斯·马尔福和纳西莎·布莱克的儿子。纳西莎是西里斯的堂姐,不过他们关系不亲近,或者更坦白点说,关系根本坏透了。

    他知道马尔福家是怎样的,龌龊的事情几乎都有他们参与,然而这些人又极其擅长撇清一切责任,消除所有罪恶的痕迹……哈莉为什么会和马尔福家的儿子走得这么近?西里斯看着两个孩子彼此脑袋挨得很近地靠在一起,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是被骗了吗?还是说……

    西里斯想到了斯内普。斯内普读书时也曾经和莉莉是好友,他甚至因为莉莉总是和斯内普在一起的缘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对莉莉相当反感,一直到高年级通过卢平而和她熟悉后,关系才渐渐好起来。

    事实证明莉莉是个非常不错的女孩,西里斯觉得,只能说有的时候小人也会侥幸得到好姑娘的垂青。而斯内普那家伙,果然还不是对莉莉说了那样的话……

    如果这个男孩就和当年的斯内普一样——

    “德拉科,怎么了?”

    哈莉正在割着最后一根羽毛,见德拉科有些神经质地往一片灌木丛扭头看去,她不解地问。

    “感觉有什么东西盯着我……”德拉科不安地活动了一下手臂,“会不会是摄魂怪——”

    “不可能。”她小心收集好四根羽毛,用魔杖轻轻敲了下球遁鸟的头,被解除束缚咒的肥鸟迫不及待地挣开德拉科的手跑掉了,“摄魂怪在学校城墙外围的出口呆着,它们不会过来的,除非布莱克就在我们附近。”

    “可是万一呢?我们又不知道怎么像卢平那样击退摄魂怪。”

    “我知道呀,能阻止摄魂怪的咒语——”哈莉看见德拉科震惊的表情,好笑地语气一转,“只不过我还不会用。”

    “那不就是废话吗!”德拉科翻了个白眼。

    “我的确很认真地想要学习这个咒语,但是……”她说,“这是最著名的防御咒,同时也出了名的难。书上说想要施展这个咒语需要心无旁骛地集中内心的快乐和希望——呼神护卫。”

    她的杖尖出现了细细的一缕银色的雾气,看起来十分脆弱,立刻就在空气里分解了。

    “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她懊恼地盯着自己的魔杖看。

    “完整的效果是什么样的,”德拉科问她,“像卢平在列车上用出来的那样吗?”

    “我没有看到他的咒语。我昏过去了,你记得吗?”

    “一道银色的光,比你刚刚的那个要看起来密实许多。”

    “那不是完整的守护神咒,不成形的守护神咒只能提供有限的保护力量,防御能力不及完整的……有着动物形态和实体的守护神。”

    “动物?”德拉科似乎对此很感兴趣,“每个人的守护神都是不同种类的动物吗?”

    “每个人的守护神就和施咒者本身一样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双胞胎也会召唤出完全不同的守护神,不过能成形的守护神就已经非常罕见了。嗯……书上说,大多数常见的守护神形态是猫狗和马,但也有罕见的魔法生物形态的守护神,比如龙,夜骐,凤凰……”哈莉抬手把一缕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坐到树底下,德拉科也跟着坐了下来,“有学者认为,守护神其实就是被唤醒的秘密自我。他们觉得守护神预示着人们的爱好或者癖性,正因为有这种奇妙的联系,所以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巫师的守护神也可能发生形态改变。”

    “可是该怎么界定人生阶段……像是发生重大事件吗?”

    “我想是的,已知会改变守护神形态的可能原因是丧失亲友、堕入爱河,或者是性格上的巨变。”她的声音渐弱下去,眼睛里却闪动着一种奇妙的情绪,“你不觉得魔法有的时候简直便利到一种狡诈的程度吗,德拉科?随随便便地就能通过魔法看穿很多非常私密的事情,首先是老话说的那句魔法从不说谎;再者召唤出守护神便相当于是与隐秘自我面对面;只要站到一只博格特面前,你就能看到自己心底的恐惧;还有提取出自己的记忆,你可以观察到当时你自己视角和感官之外的信息,甚至还能重现已经被遗忘掉的东西……”

    “你还在想那件事情吗?校长反悔决定不借给你冥想盆的事情。”德拉科关切地看过来,“开学后好几周你都看起来不太高兴……”

    “嗯。”哈莉屈起双腿抱住自己的膝头,把脸贴在上面闷闷地应了一声,“我渴望——见到我的父母。”

    “但是,这件事情就算有冥想盆也并不一定能做到,不是吗?”德拉科说,“冥想盆一般来说都是用于回忆一些印象模糊的细节。婴儿时期的事情你再如何回忆,顶多也只剩下一星半点……”

    “就算只剩下一点点残渣,我也还是想试试看。”她没有让步,“你知道吗,麻瓜一直在研究婴儿的记忆。”

    弗洛伊德最早明确提出了对人们被丢失的早期记忆的质疑,他率先创造了“婴儿失忆症”(infant amnesia)这个说法。

    婴儿能够不断吸收新的信息,每秒钟可形成七百个新的神经连接,语言能力之强大足以使那些精通数国语言的学者艳羡。其实婴儿在母亲分娩之前就已经展开了大脑的训练,而正是因为婴儿的中枢神经系统发育迅速,生理结构上的迅速变化才导致了早期记忆的不稳定。

    她想了想该怎么解释后,抬起头对着德拉科用手指了下自己的后脑的位置。

    “麻瓜的学者们在人的大脑中找到了一个,嗯——你可以粗略理解为记忆的容器的东西,他们管这个容器叫海马体。这个容器并不是我们一生下来的时候就功能俱全的,当我们处于婴儿时期的时候,海马体也在经历一个发展关键期,它的不成熟状态导致我们无法对一件事情形成丰富的记忆。可是人们又发现,早期的记忆并没有丢失,而是被长期储存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德拉科沉思道,“一开始这个东西是一个……漏的容器。而我们逐渐长大的时候,它也在慢慢变得完整,因此留住了一部分婴儿时的记忆,只不过它们沉在容器的底部,所以你才没有办法读取……”

    “没错。”哈莉点点头,“我们可以推断,这些记忆可能在神经系统——就是身体的中枢部分——留下了可以长久保持的痕迹。但凡有痕迹,那么我认为魔法应该是有可能把它引导出来的。”

    “我明白了,可是……你为什么这样想知道你父母的事情呢?”他悄声问道,“越是了解他们,他们已经死去的事实就会越发让人痛苦。”

    “你是在关心我吗?”她有些苦涩地笑了,“这我当然知道啊,知情的代价……”

    “那你为什么还——”

    哈莉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

    “每一个认识我父母的人都只和我说,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所有人都为他们的过世而伤心,但是那不是我想听到的东西。善良的生者对死者太过宽容了,于是他们口中的描述总是显得非常狭隘。我想知道的不仅仅是他们有多善良、多优秀出色、多讨人喜欢。我还想知道他们日常里是什么样子的……有什么行为习惯上的小毛病,性格上又有什么让人头疼的缺陷……”

    她叹了一口气,呵出的白雾消散在初秋的晚风里:“我想认识的父母可不只是两个完美的幻影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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