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他们回到破釜酒吧的时候,发现韦斯莱先生正坐在那里读《预言家日报》。他微笑地和哈莉打了个招呼,哈莉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你好,眼睛盯着报纸上布莱克那张对她而言已经相当熟悉的照片看。这时恰好韦斯莱太太到酒吧间来了,手上拿着买来的许多东西,身后跟着双胞胎、珀西和金妮。金妮一看到哈莉脸就变得通红,低声咕哝着说了声“你好”,眼睛却看都没敢看她。她旁边的珀西却好像他和哈莉是初次见面似的庄严地伸出手来:“哈莉,看见你真高兴。”

    哈莉噗嗤笑了出来:“你好,珀西。”

    “你过得不错吧?”珀西拿腔拿调地说着要和她握手。

    哈莉毫不羞怯地大方和他握手:“嗯,看起来你也过得不错,官腔越来越重了。”

    珀西的脸有些尴尬地红了,双胞胎叫道:“你真是说得太精准了呀,哈莉!”他们开始模仿自己的哥哥起来,弗雷得用肘部把珀西推开,深深地对着哈莉鞠躬:“见到你真荣幸,老伙计——”

    “妙极了,”乔治也凑过来,这下轮到他牢牢抓住哈莉的手上下用力摇动,“绝对是绝妙的。”

    哈莉大笑起来,配合他们提起百褶裙的一角。将一只脚后撤行了个屈膝礼:“哦,见到你们我真是不能更高兴了——”

    珀西被他们闹得低低吼了一声,韦斯莱夫人阻止哈莉和双胞胎继续拿珀西打趣:“好了,我说,够了——你好,哈莉,亲爱的。我想你已经听到那叫人兴奋的消息了吧?”她指指珀西胸前别着的那枚崭新的银色徽章,“这个家里的第二个男学生会主席!”她看上去自豪无比。

    “好不容易啊。”弗雷德低声说。

    韦斯莱太太对双胞胎皱起了眉头:“我注意到别人没有让你们俩当级长。”

    “毕竟五年级男级长一个学院只能有一个,”哈莉愉快地说道,“可能院长也很苦恼为什么不能完美地把徽章掰成两半吧!”

    “你说的很在理,哈莉——不过我们干吗要去当级长啊?”乔治说,“那样生活就一点劲都没有了。”

    “怎么没有劲了?”哈莉冲他意味深长地坏笑一下,“你们可以好好利用级长的权利啊……”

    金妮吃吃地傻笑起来。

    韦斯莱夫人不高兴地撅起嘴巴,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像佩妮姨妈。她舍不得批评哈莉,只好厉声对双胞胎发难:“你们倒是给妹妹树立个好榜样啊!”

    “金妮有其他哥哥给她树榜样呢,妈妈。”珀西高傲地说,“我要去换衣服准备用晚餐……”

    他消失后乔治叹了一口气,告诉哈莉说他们原来要把珀西关到金字塔里来着:“可惜让妈妈发现了。”

    “你们还真够坏的。”哈莉笑笑说。

    小酒吧老板汤姆在餐厅里把三张桌子拼在一起,于是韦斯莱家的七位成员,以及哈莉和赫敏一起吃了晚餐。第二天早上哈莉花了挺长时间才说服不高兴的海德薇乖乖呆进笼子里,出发前几乎是一片混乱,哈莉甚至都没什么时间同赫敏或者罗恩说话。他们忙着把所有的衣箱都通过破釜酒吧的狭窄楼梯搬下来,再堆到大门旁边。海德薇和珀西那叫声很尖的猫头鹰赫梅斯都关在各自的笼子里,放在行李的顶端。一只小小的柳条篮子放在这堆箱子旁边,持续发出小型发动机一般的呼噜呼噜声。

    “没事的,克鲁克山,”赫敏隔着柳条篮子哄那只猫,“到了火车上我就放你出来。”

    “你可别放,”罗恩叫起来,“那可怜的斑斑怎么办,啊?”他的胸膛上有一个凸起的肿块,说明斑斑正躲在罗恩的衣袋里。

    韦斯莱先生一直在外面等候魔法部的车子,现在把脑袋伸进来了:“车来了。哈莉,过来吧。”

    他领着哈莉穿过短短的一段人行道,走向第一辆车。这两辆车都是老式的深绿色汽车,开第一辆车的是个身穿艳绿色天鹅绒西服的男巫师。

    “上车,哈莉。”韦斯莱先生说,一面对着街道左右张望。

    昨天吃饭的时候珀西就问过他们的爸爸,为什么魔法部会给韦斯莱家派车。韦斯莱先生支支吾吾地说这是因为他在部里工作,所以得到了一点儿照顾。当时哈莉看着他红红的耳朵心想,果然儿子跟爸爸非常像,在扯谎这件事情上都表现得一般烂。

    早在同赫敏罗恩逛街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对角巷有许多巫师假装只是在店内逗留地密切注视着她。不过说真的,若是这些巫师真的想要看住她的话,应该更早起床工作才对——她在伦敦街道晨跑了一个月,根本就没有被抓到过。

    眼下的这两台车除了保护,其实也算是严密监视的意思吧。哈莉了然地笑了一下,顺从地坐进车里。她这幅样子似乎让韦斯莱先生反而更紧张了,接下来安排其他人座位时显得也不大自在。

    到站之后,魔法部的司机帮他们找到了推行李用的小车,卸下他们的箱子,对着韦斯莱先生把手放在帽檐上碰了一下,然后就开车离开了。他们的车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一下子跳到了因为红灯而一动不动的汽车队伍的最前面。

    韦斯莱先生在进站以前一直紧跟着哈莉,他们被分成好几组依次穿过墙壁来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毫无疑问,哈莉被归在韦斯莱先生的那组。

    来到了站台,珀西找他拉文克劳学院的女朋友去了。哈莉和韦斯莱先生走到火车末端,来到了一节看上去很空的车厢前。他们把箱子都放了上去,又把海德薇和克鲁克山放在行李架上。接着他们下了火车,和韦斯莱夫妇告别。韦斯莱太太吻别了她的每一个孩子,然后是赫敏,最后是哈莉,她尤为用力地拥抱了哈莉一下,

    “一定要小心啊,哈莉。”她直起身子的时候说,然后打开她那巨大的手提袋。韦斯莱夫人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了三明治做午餐。

    “哈莉,”韦斯莱先生咳了一声说,“到这里来一下,我们——谈谈。”

    哈莉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啊,那就谈谈。”

    她跟着韦斯莱先生来到车站的一根柱子后边,韦斯莱先生颇有些神经质地扯了下他的帽檐:“在你离开之前,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虽然莫丽反对,说这会给你带来精神压力,但是你已经十三岁了,有权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哈莉注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神几乎就是表示了自己已经知道他将要说出口的话。韦斯莱先生不安地动了动手臂,带着几分挫败地问:“看你的反应——难道说你都知道了?”

    “我想,我已经猜得差不多了。神秘人昔日的忠实追随者逃出了被认为是绝不可能逃脱的监狱,所有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要杀掉我,或者把我抓住献给黑魔王。”哈莉平静地说,“既然魔法部如此兴师动众,想必除推测之外你们一定掌握了一些决定性的线索,基本确定了我的确就是布莱克的目标了,是这样吧?”

    韦斯莱先生深吸了一口气:“我就说福吉坚持要把你当小孩子看是错误的……是这样的,阿兹卡班的守卫告诉福吉,布莱克说梦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总是说同样的话——就在霍格沃茨里,就在霍格沃茨里……你阻止了神秘人的那天晚上,布莱克失去了一切,而且他已经在阿兹卡班单独待了十二年,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如何让神秘人重新掌权。你明白吗,哈莉?他认为杀了你就可以了!哈莉,知道了这些你想必吓得要命了——”

    “其实也还好。”哈莉真诚地说,“我觉得和伏地魔比起来,布莱克总归不能够再吓人到哪里去了。”

    韦斯莱先生听到这个名字畏缩了一下,随即克服了这种情绪:“哈莉,我知道你是,唔,比福吉想的要坚强。你没害怕,这让我感到高兴,不过——”

    “亚瑟!”韦斯莱太太的大嗓门从列车那边传来,“亚瑟,你在干吗?该走了!”

    “她就来了,莫丽!”韦斯莱先生说,然后他又转向哈莉,用更加急促的低声说,“听着,我要你保证,你和我发誓——你不会去找布莱克,不管发生什么事,或者你听到什么——”

    “亚瑟,快点!”韦斯莱太太叫道。火车鸣笛的声音响起,它喷着蒸气开始向前移动了。哈莉既没有点头,也没有说好,她心情复杂地看了眼韦斯莱先生,便转身向列车跑去。罗恩把门打开,自己靠在一边,让哈莉跳上正在缓缓加速的列车。

    她看见韦斯莱家的孩子们俯身向窗外的父母窗外挥手,忍不住咬住嘴唇。韦斯莱先生的话让她不得不去在意。这其中有古怪,有什么她还没能抓住的东西——这时候火车拐过弯,进入了一节隧道,哈莉被车窗上映照出来那张无比阴郁的脸惊得愣了一瞬。

    “哈莉,爸爸和你说了什么?”罗恩揽过她的肩膀,盯着她的脸看,“让大胆如你都心神不宁了——你现在脸色可不大好。”

    哈莉看着他脸上无忧无虑的表情,决定把刚才从韦斯莱先生那儿得知的事情瞒在自己心底。

    “没什么,就是叮嘱我说不要跟你乱跑到禁林里去。”说完她嘴角一抿,露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笑容来,对着罗恩伸出一只手向上摊开来,“你妈妈给我做的那份三明治呢?快点交出来!脸色不好还不都是因为我要饿死了——”

    “找到空包厢就给你。”罗恩不疑有他,松开抓着她肩膀的手沿着过道向前走去,“在我口袋里呢。”

    哈莉在他身后胡乱嗯了一声,低着头跟了上去。

    哈莉、罗恩和后面赶上来的金妮赫敏沿着走廊寻找空的车厢,所有车厢都是满的,除了最末尾的那个。里面只有一个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熟睡。霍格沃茨特快专列通常是学生坐的,除了那位推食品车的女巫以外,他们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大人。这个陌生人穿着一件极其破旧的男巫长袍,好几个地方打着补丁。他面带病容,而且看起来疲惫不堪。脸瞧着明明还很年轻,淡棕色的头发却已经夹杂着几缕白色了。

    “你们认为他是谁?”罗恩问道,他们坐了下来把门关上了,并坐得尽量离车窗远一些。

    “R.J.卢平教授。”赫敏立即悄声回答。

    “你怎么知道?”

    “他的箱子上不是写着的嘛。”赫敏回答道,指着那人头上的行李架。那里有一个破旧的小箱子,用许多绳子捆着,整齐地打着结。“R.J.卢平”这几个字母印在箱子一角,已经剥落了,看起来就和它们的主人如出一辙的沧桑。

    “哈莉,你怎么还不坐下?”罗恩奇怪地看了看还靠着门站着的哈莉,“哦,我明白了——喏,给你,你的三明治。”

    “嗯,谢谢你,罗恩。”

    哈莉慢吞吞的说着,这才把目光从卢平教授的脸上移开,走过去在罗恩旁边坐下。她从罗恩手里接过三明治,开始心不在焉地扯起上面包着的保鲜膜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卢平这人似的,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对于他的名字她又十分确信自己是头一次听闻。这样隐隐约约冒出头却又抓不住的念头让哈莉心中有些恼火,因为就和刚才听韦斯莱先生说话时她的感觉非常类似,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了——

    “不知道他教哪个科目?”罗恩对着卢平教授了无生气的侧影皱眉头。

    “显然,”赫敏悄声说,“只有一个空位子,对不对?黑魔法防御术。”

    “我希望他能胜任。”罗恩狐疑地说,“总觉得施展一下魔法就会让他精疲力尽似的。”

    “哪里来的噪音?”金妮突然说。

    的确,什么地方传来微弱纤细的像哨声似的声音,他们在车厢里四处寻找,只有哈莉定定地坐在原位。

    “是从你的箱子里发出来的,哈莉。”罗恩说着看了一眼索然无味地啃着三明治的哈莉一眼。

    哈莉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翻自己的皮箱,于是罗恩便站起来伸手到行李架上去够那箱子。不一会儿,他就把那个袖珍窥镜从哈莉的长袍口袋拿出来了。它在罗恩的手掌上很快地旋转,而且还发着亮光。

    “这是架窥镜吗?”赫敏感兴趣地问道,金妮也凑过来看那个正在发光的小玩意儿。

    “是啊,袖珍窥镜,据说如果周围有什么不可信任的人,它就会发出亮光并且旋转起来。”罗恩说,“不过毕竟挺便宜的,说实话我也不确定它准不准——”

    “把它塞回箱子里去吧,”哈莉说,她终于解决掉那个三明治了,这可不容易,因为老实说她并没有任何食欲,“要不然该吵醒教授了。”

    罗恩把它塞到了哈莉的一堆衣服里,掩盖住了它的声音。他盖上皮箱的时候耳朵有点红,责备地瞪了哈莉一眼:“你怎么可以把那种衣服随手乱放啊!就是那种……那种……怎么可以放在最上面呢?!”

    “可是放在中间的话是会被挤变形的呀?”哈莉无辜地回望过去。

    金妮好奇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穿梭,赫敏一脸了然。

    “好吧,随你去了——呃,那个窥镜,也许我们可以在霍格莫德把它检查一下。”罗恩拘谨地重新在哈莉旁边坐下来,仿佛她身上绑着两个炸/弹似的,“德维斯和班斯有出售这种东西,弗雷德和乔治告诉我的。”

    “你对霍格莫德很了解吗?”赫敏问,“我从书上读到,这是英国惟一一处完全没有麻瓜的地方——”

    “是啊,我想是的。”罗恩漫不经心地说,“但是这不是我想去的原因,我就是想去一次蜂蜜公爵!”

    “那是什么啊?”赫敏问道。

    “是家糖果店,”罗恩说,脸上出现了一种如梦似幻的表情,“那里什么都有……胡椒小顽童啊——吃了它嘴里就冒烟!还有油油的巧克力球,里面全是草莓奶油冻和一般奶油冻。真正绝妙的糖做的羽毛笔,你在课堂上就可以吃它,因为看起来就像是你在考虑下一步怎么写似的……”

    “霍格莫德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对不对?”赫敏急切地追问,“《巫师古迹》这本书说,里面有家小旅馆是一六一二年妖怪造反的司令部,还有尖叫棚屋可能是全英国鬼魂作祟最厉害的房屋——”

    “——极大的冰糕球让你在享用的时候离地飘浮好几英寸。”罗恩继续用轻飘飘的语气说,他肯定对赫敏说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你这个甜牙齿。”哈莉发觉自己终于能重新做出明朗的表情来了。

    没错,罗恩只要一直维持现在的神情就可以了——他和赫敏不需要了解任何困扰她的顾虑和怀疑,就这样开开心心地享受校园生活就可以了。

    金妮脸上是神往的表情:“离开学校到霍格莫德去探索一番,听起来很不错,真希望我也已经三年级了……”

    “我想是挺不错的。”哈莉百无聊赖地在扶手上支起胳膊,拄着自己的下巴,“等你们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务必详细和我说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罗恩把脸转向她。

    “我没有签名,我都懒得去问姨妈姨夫了。嘿,你们能在这张羊皮纸上签个字,同意我前往巫师小镇吗——”哈莉冲他摊开两手作无奈状,“就算他们真的发了疯,给我签了名,在布莱克被抓住以前我也不可能离开城堡去霍格莫德的……你们今天都看到了,魔法部那阵势。”

    “要不然我们可以问弗雷德和乔治,他们知道走出城堡的每一条秘密通道——”罗恩话中意有所指,他是知道哈莉一年级时就通过密道偷偷前往过一次霍格莫德的。

    “罗恩!”赫敏严肃地打断他,“在布莱克还逍遥法外的情况下,我认为哈莉不应该偷偷离开学校——”

    “不过要是我们和哈莉在一起的话,”罗恩着急地对赫敏说,“布莱克就不敢——”

    “罗恩,别说蠢话了。”赫敏厉声说,“布莱克曾经在拥挤的街道上杀了那么多人,你难道真的认为仅仅是因为我们在场,布莱克就会对哈莉下不了手吗?”她一面说,一面摸索着解开克鲁克山篮子上捆绑的带子。

    “嘿,别把这东西放出来!”

    然而已经晚了,克鲁克山轻松地从篮子里跳出来,伸了懒腰打了下哈欠,灵巧地跳到罗恩的腿上。罗恩口袋里的那个鼓块颤抖起来,他恼怒地挥手撵走了克鲁克山:“滚开!”

    “罗恩,别这样!”赫敏生气了。

    罗恩正要反驳时,卢平教授忽然动了一下。除了哈莉外,车厢内的几个人都转过去看他,不过他只是把脑袋扭到了另一个方向,略微张开嘴巴,又继续睡下去了。

    霍格沃茨特快专列稳当地向北驶去,一路上窗外越来越黑,他们头顶上的云彩似乎也越来越浓重,一副将要下大雨的样子。克鲁克山现在安安稳稳地待在一个空位子上,用黄眼睛紧盯着罗恩的口袋。食品车来到了他们的车厢门前,罗恩尴尬地朝卢平教授的方向一偏脑袋:“你们说,我们应该叫醒他吗?他看上去好像需要吃点东西。”

    赫敏小心翼翼地走近卢平教授。

    “哦——教授”她说,“对不起——教授?”

    他没有动弹。

    “别担心,亲爱的。”推车的那个女巫说着一面把一排大锅烤饼递给赫敏,“要是他醒来的时候饿了,只要到最前面司机那里去找我好了。”

    “他是在睡觉吗?”罗恩小声问,女巫把车厢门关上了,“我意思是说——他没有死吧?”

    “没有,没有,他在呼吸呢。”赫敏轻声答到,掰下一块烤饼递给哈莉。哈莉正埋头读着一本厚厚的大部头,看也没看那是什么就一歪头,用牙齿咬住了赫敏放在她嘴边的东西。

    “《魔咒成就》——这是普通巫师等级考试才要求的书吧?我们才三年级!”罗恩不可置信地瞪着哈莉手中那本书书脊上的字,“哥们,说真的,你也未免过于心急了一点吧?”

    “这说明哈莉终于决定把成绩当一回事了,是不是?”赫敏高兴地说,“罗恩,你应该向她学学。”

    哈莉嘴里叼着烤饼发出含糊的声音,罗恩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继续和金妮下巫师棋。

    下午的时候果然窗外开始下起雨来。火车越向北开,雨就下得越发大。到现在窗玻璃已经呈现出一片浓密黏稠的灰色,而且还在逐渐加深,直到走廊里和行李架上的灯都亮了起来。火车摇摇晃晃,伴随着狂风的声音,雨点敲着车窗,然而卢平教授仍然雷打不动地在睡觉。

    “我们大概是要到了。”罗恩说,俯身向前看看倚在完全黑下来了的窗子旁边的卢平教授。他这句话刚刚说完,火车就慢下来了。

    “太好了。”他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绕过卢平教授想看一眼车厢外面的情况,“我饿死了,我想大吃一顿……”

    “我们不可能已经到了。”赫敏看着她的表皱起眉头,“可是为什么列车停下来了?”

    火车越走越慢,车轮的声音也小了,只有窗外的风雨声更大了。哈莉离门最近,她放下书本起身去看看走廊里的情况。走廊边上的各个车厢里都有人探头出来张望。突然,火车剧烈地一震后停了下来,远处传来行李从架子上掉下来的声音。紧接着,所有的灯忽然之间都灭了,他们被投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出什么事了?”罗恩的声音从哈莉背后传来。

    “哎哟!”赫敏喘着气说,“罗恩,那是我的脚!”

    哈莉摸索着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你们说,莫非是火车坏了吗?”

    “不知道……”

    传来一阵吱吱吱短促刺耳的声音,哈莉只能看见罗恩模糊的黑色轮廓。他在窗玻璃上抹出一块干净地方,正在往外看:“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我猜是人们在往外走……”

    “安静!”一个声音突然说。

    是卢平教授,他好像终于醒过来了,这一方狭小空间里的所有的目光统统向他看去。车厢里传来轻微的爆裂声,于是黑暗中出现了一道颤抖的光线。卢平教授的魔杖杖尖被点燃了一簇火,火光照亮了他疲倦的脸,不过他的双眼却是充满警惕而全神贯注的:“待在原地不要动。”

    他用半哑的嗓音说着,慢慢地站了起来,用火光照亮着前方。但是在他走到车厢门边以前,门猛地被打开了,有人连连倒退着跌倒在哈莉的大腿上,同时他还在痛苦地叫喊:“这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哈莉认出了那个声音,伸手扶住他的脑袋:“德拉科,发生了什么?”

    就在她得到任何回应之前,哈莉看清了德拉科所指的到底是什么——在卢平手中摇曳不定的火光下,从过道里飘进来了一个身披斗篷、身高可及天花板的怪物。它的脸完全隐藏在头巾下面。一只手从斗篷里伸出来,这只手是灰色的,瘦削的,而且还结了痂,活像是从在水中泡烂的死尸身上切下来的一截肢体……

    那怪物像是察觉到了哈莉的注视,把手突然缩回到黑色斗篷的褶层里去了。然后头巾下面那东西颤抖着抽了一口气,极为缓慢悠长,仿佛要努力从周围吸进某种除了空气以外的什么东西。

    一阵寒意掠过全身,哈莉有种全身被冰雪冻结起来的感觉。但是这股寒意甚至还不愿意就此停下,它穿透了皮肤,一直刺进哈莉的胸膛,要钻入她的心脏里——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在一片黑暗和寒冷中往下沉,像是被人抓着脚腕往黑湖深处拖去,耳畔有澎湃的水流在撞击着。

    就在刹那间,世界被彻底静音了。然后又过了几秒钟,哈莉听见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女人痛苦的声音。她在哭,在尖叫,又好像在哀求着什么人——这个声音飞速地靠近了哈莉,仿佛在她耳朵旁边炸开来似的:“别动哈莉!求求你……发发慈悲……发发慈悲……别杀她!别杀哈莉!求你了……我什么都可以做……”

    别哭,别哭啊。哈莉想要帮助她,哪怕只是安慰一下她也好……可是哈莉动弹不得。

    “——你没事吧?”有人把手放在了她的脸上,声音微微颤抖,“别吓我啊,哈莉……”

    哈莉睁开了眼睛,头顶上方有灯光,地板也富有节奏地震动着——列车又在行进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罗恩和赫敏跪在她身旁,德拉科正用两只手捧着她的脸。哈莉眼睛向旁边瞟,看到卢平教授和金妮俯身低头注视着她。她垂下眼睑眨了下后重新对上德拉科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他此刻看起来竟然比平时还要苍白。德拉科紧张地喘着气,双眼牢牢盯住她。

    “我没事。”她勉强笑了一下,把手掌覆盖在德拉科冷冰冰的手背上,“当然没问题——我能有什么事?”

    德拉科皱起了眉头:“那你为什么……”

    他松开贴在她脸颊旁的手,犹豫地指指自己的脸颊。哈莉疑惑地用手抹了一把,才发觉她脸上全是冰凉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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