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哈莉为赫敏解释了她在浴室的时候都错过了些什么:一只大耳朵大眼睛的小怪物出现在卧室,并自我介绍是家养小精灵多比,它终生服侍一个巫师家庭,来这里是想警告哈莉——“仁慈伟大的小姐,哈莉·波特英勇无畏!它原话是这么说的……”——不能回霍格沃茨,因为今年在那儿将有最恐怖的事情发生,如果哈莉回去,就会有生命危险。

    “那么我看到的锁喉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赫敏问。

    “哦,每次我问了它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多比就用脑袋撞墙来惩罚自己,我担心它把你家墙壁砸塌了,只好阻止了一下……”在哈莉眼里,家养小精灵这个物种实在有些不可理喻,“挺奇怪的是不是?它甚至说,它从主人家溜出来之前因为要来见我,所以提前对自己进行了最严厉的惩罚——把耳朵关在烤箱里——主人家甚至不会产生疑心,因为正是他们常常提醒多比更厉害地惩罚它自己。”

    活体百科全书赫敏点点头,开始为哈莉科普起来:“家养小精灵是在古代的战争中被巫师征服的种族,每一只一出生就要接受奴性的训练,是必须世世代代为主人服务的奴隶……啊,可怜的多比。”

    哈莉惊恐地在好友的双眼里发现了一种好像是母性的光辉。

    “该被同情的难道不是我吗?!我可是因为所有的信件被多比拦截,担惊受怕一整个月你们想和我绝交,把我扔掉呢!”

    在努力压制住妄图再次撞墙的多比的过程中,哈莉隔着小精灵身上穿的枕套摸到了一沓用皮筋捆扎起来的东西,非常像许多封叠起来的信件——她甚至摸到了手感形状似乎是火漆的东西,哈莉猜测那是德拉科寄来的信。

    赫敏继续用那种慈爱、充满怜悯的眼神注视着她。

    哈莉在这种令她浑身发毛的目光下投降了:“好吧,我其实也觉得多比挺可怜的啦。和它的主人家比,德思礼似乎都变得忠厚善良了一些……但是,万一它还没有放弃阻挠我回到霍格沃茨怎么办呢?”

    她衷心希望赫敏可以清醒一点,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赫敏果然没有让哈莉失望,她收敛了下表情,挺直腰板坐在床上思考起来:“嗯……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多比确实是出于关心你、想要保护你的意图希望你不要回霍格沃茨。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又不会因为一只家养小精灵就停下来,而且听起来它也没有偏激到会通过伤害你来达成目的,因为它只是拦截了你的信件而已,是不是?但是,还有另一种我们不应该忽视的解释——”

    “什么?”哈莉认真侧耳倾听。

    “你所听到的一切,什么阴谋啦,可怕的事情啦都是谎言!多比目前所做的所有其实全是受其巫师主人指使的。”赫敏说,“也就是说,存在着一个希望你远离魔法世界的敌人。”

    最先被赫敏提出来的头号嫌疑人是德拉科,哈莉虽然有些迟疑,可还是摇摇头,并把德拉科问自己要地址的事情告诉了赫敏。

    于是线索又断了。

    最终她们决定还是先睡觉吧。

    睡前赫敏让哈莉好好思索一下自己有什么敌人——伏地魔除外,如果多比是他指派出来的话,那手段未免太过温和了——即使哈莉表示她所有在魔法世界度过的日子都有赫敏在旁陪同,谨慎的小女巫也依旧如此坚持。因为赫敏认为,有一些特定的敌意是只有本人才能感受到的。

    “我还是谁都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哈莉一脸困倦地向赫敏进行汇报,“不过嘛,哈莉·波特的敌人也许不多,但是‘大难不死的女孩’的敌人肯定能组成一支军队——”

    就像哈莉·波特并没有多少崇拜者,但是“大难不死的女孩”的崇拜者却在对角巷一抓一个准……

    “我几乎都要认为是德思礼藏了一只家养小精灵了,不过这没可能。”她解着睡衣纽扣嘟囔道,今天要回德思礼家,这个行程让她打心底感到郁闷,手下动作也因此磨蹭起来,“倘若他们真的有一只家养小精灵的话——他们拒绝魔法,但是肯定会欣然接纳一个死心塌地的仆从——那早就把我踢到孤儿院去了。我是说,那样的话他们就不需要我来做饭洗碗、擦窗户洗汽车、修整草坪整理花圃、重新油漆花园长凳、往花坛里撒粪肥、给达力写作业还有给他当免费沙包……你说是吧?”

    忍不住发了一长串牢骚,哈莉终于解开了所有的扣子,结果一抬头却发现赫敏张大了嘴巴,正以一种极其不符合她聪明形象的白痴表情瞪着自己。

    “这是虐待!虐待!”赫敏尖叫起来,“没有任何孩子应该做这么多的活儿——听起来比同化政/策的原住民受害儿童要完成的工作还要繁重!”(注)

    哈莉并没有听懂赫敏说的话的后半部分,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解读好友的愤怒和震惊,一个富含操纵意味的念头在她心中悄悄探出了头。

    她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过于刻意:“哦……我知道德思礼家对我是苛刻了一些,不过这些难道比普通小孩要承担的家务要多很多吗?”

    这下赫敏看她的眼神根本就是在看一名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了:“哈莉!这之间当然差——差太多了!”

    “他们还让你做了什么……不!他们还对你做了哪些事情?”

    赫敏把双手放在哈莉的肩膀上,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在用目光传达一个讯息:不要怕!说出来吧,说出来我会保护你的!

    为了更好地扮演一个无知的受害儿童,哈莉先是缩了下脖子,然后才以一种柔弱的、怯怯的口吻说话了:“在来霍格沃茨以前,姨妈和姨父一直让我睡在楼梯下全是蜘蛛的橱柜里;他们给我的早餐总是和达力的不一样,而且量也非常少……”

    赫敏看起来彻底被点燃了,不过她仍旧还是强压下火气和哈莉换好衣服,洗漱完,才下楼去找她的父母商谈——值得一提的是,当她把用好的牙刷放回洗漱台的时候,动作气势汹汹地简直像在扔一杆标枪。

    哈莉不清楚赫敏同她父母说了什么,因为她被按在餐桌旁温柔地告知“你先吃饭,等一下下哦”,接着就看见赫敏把父母拉到后花园去了。虽然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是透过玻璃,哈莉能看到赫敏激烈的肢体语言,还有格兰杰夫妇渐渐严肃并悲伤起来的神情。哈莉猜她的计划成功了,她现在就想用魔杖放礼花庆祝不用回德思礼家住了!哪怕她知道这是犯法的,并且很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果然,饭后格兰杰夫妇开车载哈莉和赫敏来到了女贞路四号。赫敏率先跳下车,跑上台阶敲——或者说砸——起了门。

    门开了,弗农姨父愤怒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他吼道,“你这是在扰民,小鬼!”

    “那你呢!你以为你在干什么?!”赫敏完全不畏惧弗农姨父的大块头,此刻她看起来就像一只护崽的母狮子,“我是来取哈莉的行李,顺便来通知你——还有你的妻子的:如果你们再奴役哈莉,或者任由你们的儿子欺凌她的话,我就会去法院起诉你们!哦,你觉得你们不会定罪,是吗?告诉你,许多被调查过是否存在家暴和虐待行为的家庭都是被舆论毁掉的!即便你们真的清白——我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的同事和邻居也会给你们贴上标签,用对待罪人的方式对待你们!如果你不希望落得这种遗臭万年的下场的话,那就现在、赶快、让开——!”

    弗农姨父那张因为怒气涨红的脸此时褪得煞白,他吓呆了。

    几秒后,他虚弱地为赫敏敞开了门,他认输了。

    “哈莉!”赫敏叉着腰喊道,即使她只有弗农姨父一半多的个头,从气势上来说,她却是这方圆十里内最高大的人,“你进去收拾东西,然后我们就回家!”

    哈莉拼命不让自己笑出来,不过她真的快绷不住了。所以她几乎是一头冲进了屋内,跑上二楼到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后才开始无声大笑,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她笑得那样用力,以至于觉得喉咙都笑哑掉了。

    对不起,赫敏!

    为利用了你的善良。

    可是这实在太——快乐了!

    于是就这样,哈莉在格兰杰家又住了一周。她本来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能变得更开心了,但是在周末的时候,赫敏收到了罗恩的来信,邀请哈莉和赫敏去自己家做客。说先在他家住一晚,周三的时候正好可以和韦斯莱一家去对角巷买教科书。

    哈莉催促赫敏赶紧同意,赫敏写回信的时候,她在旁边蹦蹦跳跳,希望能把自己突如其来的庞大精力消耗掉,以免因为过于狂喜而自爆成一片片的哈莉碎片,再被赫敏重新用胶水粘起来。

    由格兰杰夫妇驱车,她们被送到了德文郡的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韦斯莱先生和罗恩一起在村外围迎接的他们。韦斯莱先生是个戴眼镜、瘦瘦的男人,有点谢顶,不过他剩下的那点头发和他孩子们的一样红。

    “啊,你们是麻瓜!”韦斯莱先生高兴地说,他不乏狂热地看着格兰杰夫妇说,这使他们有些无措,“你们是开车来的,太酷了!我也搞到了一台汽车,就是有一点生锈了……明天我们在破釜酒吧门口见,好吗?咱们一定要喝一杯去!”

    罗恩悄悄和哈莉咬耳朵:“爸爸迷上了和麻瓜有关的一切,我们的棚里堆满了麻瓜的东西。他把它们拆开,施上魔法,再重新组装起来。他在魔法部的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工作……如果他到我家抄查,他只好逮捕自己,妈妈为这都快急疯了。”

    走向韦斯莱家的路上,韦斯莱先生询问了哈莉和赫敏好些个关于麻瓜技术的问题,问得哈莉都有些怕了,还好终于,韦斯莱家出现在了面前。

    看起来它以前似乎是个石头垒的大猪圈,后来在这里那里添建了一些房间,垒到了几层楼那么高,歪歪扭扭,很可能是靠魔法搭起来的。红房顶上有四五根烟囱,屋前斜插着一个牌子,写着“陋居”。大门旁扔着一些高帮皮靴,还有一口锈迹斑斑的坩埚,几只褐色的肥鸡正在院子里啄食。

    “不怎么样吧。”罗恩轻声说。

    赫敏的神色有些犹豫,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哈莉却笑了。

    “怎么会呢,太棒了!”

    他们几个走近了,韦斯莱先生正试图让赫敏再解释一遍车喇叭的用处。

    “汽车——你又想搞什么花头,嗯?”陋居的门忽然被用力推开了,韦斯莱夫人站在门口,眼睛里跳跃着两团火焰,这让哈莉忍不住瞄了眼赫敏,因为韦斯莱夫人现在的样子实在太像前几天的赫敏了,“一个巫师买了辆生锈的旧汽车,对他妻子说他只想把它拆汗,看看内部的构造,可实际上他用魔法把它变成了一辆会飞的汽车——然后现在他还想做些什么?!”

    韦斯莱先生眨眨眼睛:“哦,亲爱的,我想你会发现他这样做并没有违法,尽管他也许应该事先把真相告诉妻子……法律中有个漏洞,你会发现……只要他不打算用它飞行,汽车会飞这一事实并不——”

    “亚瑟·韦斯莱,你写法律的时候故意留了一个漏洞!”韦斯莱夫人嚷道,哈莉无比惊奇,这么个胖墩墩、慈眉善目的女人,生起气来竟然能够那么像一头露着利齿的老虎,“就为了能在你的棚子里捣鼓那些麻瓜的东西!”

    韦斯莱先生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但是这时候他的儿子们救了他——楼上传来一声响亮的爆鸣,陋居侧面的其中一扇窗户被震碎了,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乔治——弗雷德——!!!你们两个又在做什么鬼实验!?”

    韦斯莱夫人转身冲向楼上,韦斯莱先生抹了把汗对三个孩子说:“呼,走运了,我们快进去吧。”

    进了陋居,韦斯莱先生也去查看双胞胎了。罗恩对哈莉和赫敏说:“来,我带你们去看我的卧室。”

    他们经过餐桌和窄窄的过道,来到一段高低不平的搂梯前。楼梯曲折盘旋,三层的楼梯口有一扇门半开着。哈莉刚瞥见一双明亮的棕色眼睛在盯着她,门就咔哒一声关上了。

    “是金妮,”罗恩说,“你不知道,她这样害羞真是不可思议,她平常从来不关门的——”

    他们又爬了两层,来到一扇油漆剥落的房门前,门上有块小牌子,写着“罗恩的房间”。

    打开门走进去,倾斜的天花板几乎碰到了哈莉和赫敏的头。好像走进了一个大火炉:罗恩房里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是一种耀眼的橙黄色,破旧墙纸也都被用橙黄的魁地奇海报贴住了。

    罗恩的课本零乱地堆在屋角,旁边是一些连环画册,好像都是《疯麻瓜马丁·米格斯历险记》。魔杖被搁在窗台上的一口大鱼缸上,缸里养了很多蛙卵,他的灰毛胖老鼠斑斑躺在鱼缸旁的一片阳光里打着呼噜。

    罗恩正有点紧张地看着她们,好像等着评价。

    “你知道吗?根据麻瓜的色彩心理学,橙黄色这种饱和度极高的暖色虽然有使人心情愉悦、兴奋以及增进食欲的作用,但也会使人感觉时间漫长。”赫敏说,“我想对你来说卧室不会是个适合写作业的地方。”

    听她这么说,罗恩皱起了鼻子,但是哈莉的话立刻让他的表情多云转晴了。

    她愉快地说:“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房间。”

    罗恩的耳朵红了。

    这下赫敏不满意了,她抱起胳膊问:“那我的呢?”

    哈莉不说话,讨好地笑着蹭过去抱住她的肩膀摇了摇,于是赫敏的神色也缓和下来。

    有的时候,哈莉松下一口气心想,夹在他们中间我也蛮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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