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两分钟后，哈莉和罗恩面对面坐下，行李都在他们头顶放好了。

    “长得高真好——”哈莉用真诚而羡慕的语气说，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比同龄人要瘦小，“谢谢你呀！”

    罗恩瞟了哈莉一眼，胡乱地点点脑袋后便把目光转向窗户，像是打定主意要当做哈莉不存在一样。但是，哈莉敏锐地察觉到他透过窗户上的倒影又悄悄瞄了自己几眼。也许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哈莉在心里猜测道。她看见男孩子的鼻尖上还有一块脏东西。

    “嘿，罗恩。”那对双胞胎兄弟走进隔间，其中一个说，“听着，我们现在要到中间的车厢走走——李·乔丹弄到了一只很大的袋蜘蛛呢。”

    “哦。”罗恩咕哝了一声，看起来不怎么感兴趣。

    “哈莉，”双胞胎中的另一个说，“我们还没向你作自我介绍吧？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这是罗恩，我们的小弟弟。”

    哈莉向这位弗雷德——或者乔治，管他呢——挑高眉毛，用表情发起疑问：你不准备提醒他脸上有脏东西啦？

    弗雷德心领神会地冲她皱了皱鼻子，神秘一笑后退出了隔间。他的双胞胎兄弟拉上隔间的移门。

    哦，看来这是不准备告诉他们的弟弟了。

    罗恩见移门被关上了，转回头脱口而出：“你真是哈莉雅特·波特吗？”

    “叫我哈莉。”

    “哦，好吧……我还以为弗雷德和乔治和我开玩笑呢。”罗恩说，“那你真的——你知道的……”

    他指了指哈莉的额头。

    哈莉却完全像没听见他的后半句话似的：“你哥哥们经常开你玩笑吗？”

    “是，是啊。不过珀西不会做这种事情——就是那个戴眼镜的。乔治和弗雷德在学校好像就以调皮捣蛋出名的，但是他们的成绩很好。家里人都觉得他们很有意思，还总盼望我能跟他们一样。”

    现在哈莉大概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打算提醒自己弟弟鼻子的问题了。于是她也就顺水推舟地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因为先前那个问题没得到回答，罗恩又重新问了一遍。这回他的语气显得更加急切了：“你真的有那道……那道伤疤吗？”

    哈莉耸耸肩膀，掠开刘海露出那道闪电型的伤疤。罗恩非常戏剧化地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气：“这是神秘人留下来的——”

    可惜他的演出近似蜉蝣撼大树，哈莉直接摆出一张拒绝的脸，明显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就差写上“闭嘴吧”几个字。罗恩看见她这幅表情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哈莉意识到自己吓到这男孩了，随即仿佛刚刚表现冷淡的人不是自己一样笑眯眯地双手合十一击掌：“别说这个啦，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毕竟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除了那道绿光和让人发怵的阴冷大笑。

    “你全家人都是巫师吗？”她亲切地问。

    “哦，是的，应该是这样。”罗恩说，他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肩膀稍稍放松下来，“我记得我妈妈有一个远房表兄是一个会计师，不过我们几乎从来不谈起他。”

    “那么你一定已经学会许多魔法了？”哈莉对巫师的生活感到好奇，“巫师也会住在伦敦吗，还是说你们也是从别的城市来的？”

    “我们住在德文郡，奥特里-圣卡奇波尔那儿。村庄里麻瓜和巫师都有，附近还有好几个巫师家庭，福西特、迪戈里和洛夫古德都住得离我们家挺近的。”

    “这样哦。”

    “伦敦有没有住巫师我不知道，不过破釜酒吧和对角巷就在那里，所以是有的吧？”他抓了抓头发，“我除了对角巷就没去过其他地方了，听说这个城市挺有名的……”

    “首都嘛，当然是会出名的。”

    “伦敦的麻瓜地区是什么样的？”

    “我住在萨里郡，所以也知道得不多。不过大概就是那种国际大都市吧。”哈莉满脸坦然，说出来的话却充斥嘲讽的味道，“人们从世界各地赶到这里，就为了在伦敦眼附近堵车堵上三十年，然后在出租车里呕吐。”

    罗恩一脸长见识了的表情，对哈莉肃然起敬。

    很难说清是什么原因，哈莉在这个男孩子身上找到一种亲近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的家庭看起来很温馨？

    她原本以为罗恩有三个哥哥一个妹妹，结果韦斯莱家庭却比她所见的还要庞大。根据罗恩所说，他一共有五个哥哥。最大的两个——比尔和查理已经毕业了，在校的时候这两个人分别担任了男生学生会主席和魁地奇球队队长。珀西今年当上了级长，弗雷德和乔治在学校非常有人缘。

    聊了一会儿后，罗恩显然不像之前那样拘谨了，开始和哈莉抱怨起有这么多哥哥就会永远用不上新东西。他穿比尔的旧长袍，用查理的旧魔杖，罗恩说，就连宠物也是珀西扔了不要的老鼠。

    作为回应，哈莉也告诉了他一些自己事情。她说她以前睡在到处都是蜘蛛的碗柜里，最近才搬到表哥不用的旧房间里。哈莉的遭遇使男孩子的心情看起来不再低沉了，他反过来为她打抱不平：“就连我也有自己的房间！我听说你后来和麻瓜住在一起，但是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对你……如果你来我家的话，绝对没有人会不欢迎你的。”

    哈莉不置可否地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来，这是她从达力那堆旧玩具里顺出来的。本来她打算在列车上好好读一下教科书，但是和新朋友一起玩不是会更有意思吗？

    “玩桥牌吗？”她向罗恩摊开手心，“要是巫师不打桥牌的话，我可以教你呀。”

    一个小时后，车厢里不仅到处是散乱的扑克牌——他们一开始是在打牌没错，但到了后来哈莉就教起了罗恩怎么把扑克牌当飞镖使——座位上还有一堆零食，全部是哈莉跟过道推车女售货员买的。她完全不认识魔法界的点心，所以干脆每个都买了一样。

    哈莉不是特别热衷于甜的东西，如果你被迫每天看一个吃相难看的胖子吸食各种甜食，很可能你也会条件反射地觉得倒胃口的。她觉得这属于移情作用，就是说，她对达力本人的厌恶被转移到了甜食上面。

    不过拆开包装把这些她从未见过的神奇零嘴一样样看过去，这让哈莉感到很快乐。

    她大方地每次拆完包装把零食拿在手里把玩一下就递到罗恩手里：“我负责玩，你负责吃。别客气，别客气。”

    罗恩看她的眼神简直像看到了天使。在这一刻，天真无邪的他尚对今后自己慢慢还债的命运一无所知……

    哈莉又拆开一个巧克力蛙的纸盒，拿出里面的画片来看，上面是一个歪鼻子的白胡子老头，画片下面写着——

    “阿不思·邓布利多。”哈莉念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她回想起海格送来的入学信件里面向新生问好的校长。

    “是邓布利多！”

    “我知道他是校长，不过他很出名吗？”

    罗恩嘴里还塞着吃的，却口齿不清地用激动的语气说：“那当然了！他被公认为是当代最伟大的巫师，我认识的所有人全都喜欢他。”

    哈莉撇嘴，她对这句话表示质疑，没有任何公众人物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爱和支持。除非他会在夜里拿着花束来到人们家里单膝下跪，关切地说哦天哪你怎么瘦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可要好好吃饭珍惜身体啊。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或许还会信一下。

    在他们扫荡零食的期间，有个弄丢了宠物蟾蜍的圆脸男孩挂着两道可怜兮兮的泪痕敲开了他们隔间的门，又在哈莉他们表示没见过任何蟾蜍后失望的离开。罗恩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昏昏欲睡的老鼠：“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着急，我要是买了一只蟾蜍，肯定想办法尽快把它弄丢，越快越好。不过我既然带了斑斑，也就没话可说了……”

    哈莉点点头表示赞同：“我觉得比起蟾蜍，还是养巨型犬比较酷！巫师养狗吗？通知书上好像只说可以带猫头鹰，猫或者蟾蜍。”

    “我想有的吧？”罗恩正试图把手里的老鼠弄醒，“可能学校觉得狗比较难管。”

    就在罗恩准备尝试把老鼠斑斑变成黄毛的时候，那个圆脸男孩又折返回来，不过开门的是陪同的他的女生。

    “你们有人看到一只蟾蜍吗？纳威丢了一只蟾蜍。”

    有着浓密棕色头发的女孩说，语气显得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不过哈莉觉得她的兔牙看起来真的还蛮可爱的。

    “我们已经对他说过了，我们没有看见。”罗恩说。

    女孩没理会他的话，倒是眼睛直直盯着他举着的魔杖：“哦，你是要施魔法吗？那就让我们开下眼吧。”

    说着她就在隔间里坐了下来，这让罗恩吃了一惊。他不知所措了一会儿，然后大概是为了找回场子似的清了清喉咙：“咳，好吧——雏菊、甜奶油和阳光，把这只傻乎乎的肥老鼠变黄。”

    然后……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噗。”哈莉忍不住漏出了笑声，对上罗恩兼具委屈和愤怒目光后她赶紧摆摆手，“对不起——哈哈哈！这个咒语是不是你弗雷德和乔治教你的？”

    她猜测罗恩是被哥哥们耍了。

    兔牙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不怎么样，是吧！我在家里试过几道简单的咒语，只是为了练习，而且都起作用了。我家没有一个人懂魔法，所以当我收到入学通知书时我吃惊极了，但同时又特别高兴，因为据我所知，这是一所最优秀的魔法学校——所有的课本我都背会了，当然，我只希望这能够用——我叫赫敏格兰杰，顺便问一句，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罗恩·韦斯莱。”罗恩嘟哝说，他对这个乐于显摆自己的女生感到十分不满。

    “哈莉·波特。”

    “我还以为你们是兄妹呢。”那女孩讶异地说。

    听她这么说，哈莉抬起头去看罗恩。没错，这就解释为什么她觉得想亲近罗恩了。他有火红色的头发以及蓝色的眼睛，但是他的妈妈和妹妹都是棕色眼睛。这两样有些近似的特征都让哈莉潜意识里联想到她的父母……虽然严格来说，她并没有见过波特夫妇，至少没有相关的记忆，因为他们去世的时候她还太小了。

    见罗恩也看了过来，哈莉对他舒展开眉毛真心地笑了。然后她转向兔牙女孩——不，赫敏：“是吧！我们看起来很像对不对？”

    哈莉当然知道他们五官长得南辕北辙，但是有人把她和罗恩联系在一起，她觉得心情居然不错。

    “这么说你真的是哈莉·波特了？我是说，哈莉雅特·波特。”赫敏说，“你的事我全都知道。我额外多买了几本参考书，《现代魔法史》、《黑魔法的兴衰》、《二十世纪重要魔法事件》，这几本书里都提到了你。”

    “希望在书里他们别再揪着伤疤的事情不放，拜托，好歹意识到我是个女孩子吧。”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赫敏的好奇心：“哦——那道伤疤——我能看看吗？”

    哈莉感觉她的话里真正征求的成分很少，实在是有些傲慢，这令她不禁用嘲弄的口气回复说：“我看起来难道像什么供人参观的旅游景点吗？”

    “对不起……”

    赫敏略有些不安地道歉，她的手在长袍两侧握紧了。

    然而哈莉并没有真的追究，反而主动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示意要看的话可以拨开刘海：“——嗯……因为你的牙齿很可爱的关系，我决定还是原谅你了！”

    “可爱？”赫敏呆呆地重复这个词，并没有真的去拨弄哈莉的头发，她脸红了，或许从来没有人夸奖过她的牙齿，不过她很快回过了神，“……我们还是先去找纳威的蟾赊了。你们俩最好赶快把衣服换上，要知道，我们大概很快就要到了。”

    说完，她便领着那个弄丢宠物的圆脸男孩一道离开了包厢。

    “不管分到哪个学院，我都不希望跟她分在一起。”罗恩说。

    哈莉倒是觉得那个女孩还不错，她肯定很适合当班长。

    在罗恩放弃给他的老鼠变色，转而为哈莉科普魁地奇，当他正好讲到球赛最精彩的地方时，隔间门又被推开了，这回进来的不是丢蟾蜍的男孩纳，也不是兔牙女孩。

    ——是小白脸男孩！还有两个——大概是——他的保镖。

    隔间进来了三个男孩。哈莉立刻认出中间的一个正是他在摩金夫人长袍店里遇到的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孩，他正用比在对角巷时充满兴趣了多的眼神打量着哈莉。

    “是真的吗？”他问，语气还是和上回见到那样的做作，“整列火车上的人都在纷纷议论，说哈莉雅特·波特在这个隔间里。这么说，那就是你了，对吧？”

    “是哈莉·波特。”她比了个手势，表示不要称呼自己的全名。

    “哦，这是克拉布，这是高尔。”面色苍白的男孩发现哈莉在看自己身边的两个跟班，漫不经心地介绍道，“我叫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

    罗恩闷笑了一声。

    这引起了德拉科很大的反应：“你觉得我的名字很可笑吗？我都不用问你是谁。我父亲告诉我，韦斯莱家的人都是红头发，满脸雀斑，而且还孩子多得养不起。”

    他讽刺完罗恩，又转向哈莉对她说：“你大概很快就会发现，有些巫师家庭要比其他的要好许多，波特。你不会想跟另类的人交朋友吧，在这一点上我能帮你。”

    什么叫另类的人啊？哈莉差点又要忍不住翻白眼了，她觉得自己也蛮另类的呢。

    德拉科伸出手要跟她握手，所以哈莉就也伸出了手，却没有和他的握到一块儿，而是在半途中却停住了。她保持着手僵在半途的姿势足足沉默地注视了男孩近半分钟，才假装无辜地歪歪脑袋开口问道：“你是谁来着？”

    罗恩在旁边大笑出声。德拉科显然没想过自己会遭遇这种状况，脸在几秒内涨得通红。他看出了哈莉是故意装作不记得他的，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小心。要是跟像韦斯莱家或海格这样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会受到影响的。”

    哈莉不怎么喜欢他，可是也谈不上多讨厌。她之所以要惹德拉科生气，是因为他嘲笑了罗恩和韦斯莱家。可能是因为有达力珠玉在前吧，哈莉心想。对她态度差劲的人有很多，但她只基本上讨厌达力一个，也许是自己已经习惯别人的疏远了——大家之所以不愿意靠近她，还不是因为害怕和达力对着干。

    所以面对男孩的警告，哈莉无所谓地笑道：“德拉科，要不要坐下来吃点东西，我们两个根本吃不完呢。”

    “——叫我马尔福！”

    似乎是对没有挑起口角而感到失望，德拉科从鼻子哼了一声，感到没趣地带着高尔和克拉布走了，于是隔间里又剩下她和罗恩两个人。哈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和地对他说：“我们还是赶紧换衣服吧——我去洗手间换。”

    “哦，哦……”

    “对了，”拿上长袍离开隔间后，哈莉又把脑袋探进没完全关上移门的空档内说，“前面忘说了，你鼻子上有块脏东西。”

    “……你早告诉我啊！”

    哈莉笑嘻嘻地跑开了，把懊恼地擦着鼻尖的罗恩遗留在隔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