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哈莉几乎是挨到快要天亮才熬不住睡了过去，短暂的浅睡眠里，她在梦里回顾了自己展现巫师特质的瞬间来。什么被达力追打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跳到树上啦，达力和他跟班把自己头发剪得乱七八糟，结果第二天就长回来啦……咦，好像这些事情都和达力有关？

    她梦到了达力的生日那一天，姨父和姨妈开车载他们去动物园。

    “她也和我们一起去？”达力那个老鼠脸的朋友皮尔跟他咬了个明目张胆的耳朵。

    达力哼了一声：“费格太太把腿摔断了。”

    在姨父姨妈面前他不太对哈莉拳打脚踢，因为他爸妈觉得这“不够绅士”。可实际上要哈莉来说，这种矜持根本无关紧要。因为她亲爱的表哥和绅士之间的差别，就犹如一头河马到英国首相的距离那样遥远。

    午饭之后他们来到爬虫馆，达力找到了馆里最大的一条巨蟒，用鼻子紧贴着玻璃盯着里面那条棕色大蟒。

    “让它动呀。”

    弗农姨父顺从儿子的话用指关节敲打玻璃门，可惜蟒蛇忙着打盹，完全懒得理会面前这两个仿佛从隔壁山魈馆理跑出来的直立行走的山魈。于是姨父又敲了一边，还是没有反应，达力赌气地走开了。

    哈莉填上他的位置，近距离看那只蟒蛇。她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因为没人想和达力那帮子人作对，她很少能同人说话，可能是因为如此，面对一条打瞌睡的蛇，她竟然轻声倾诉起来了：“嘿，我知道你是条蛇，可能和我的视觉感官不太一样，但是你也绝对觉得刚刚那家伙看起来就是头戴着假发的猪吧？”

    一直趴在树干上巨蟒却突然睁开亮晶晶的小眼睛，并慢慢抬起头来，直到视线与哈莉的眼睛齐平。它眨了眨眼，似乎是有些困惑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见过猪。”

    那蟒蛇用尾巴拍了一下玻璃上挂着的小牌子。

    哈莉还来不及吃惊一条蛇居然和她说话了，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跟随者巨蟒的尾巴移动——哦，馆内养殖样本。

    一般来说被蛇搭话的人会感到威胁吗？哈莉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她只是压抑着内心强烈的欣喜和兴奋，装作这很平常似的耸耸肩膀，不想自己看起来太大惊小怪吓跑了愿意和她说话的生物：“以前没见过猪没关系，反正你刚刚已经和一头碰过面了。”

    “达力！德思礼先生！快来看这条蛇！你决不会相信它在做什么！”

    可惜皮尔根本不让她如愿，在她身后发出与他老鼠面孔极其匹配的尖细喊叫。他听起来多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啊，哈莉心想。紧接着她就被冲过来的达力一把撞开了。

    神奇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蟒蛇柜前的玻璃不见了。皮尔和达力手舞足蹈喊叫着向后退去，看起来像两只小绿巨人跳起了热情桑巴。随着巨蟒伸开盘着的身体溜到地板上，全爬虫馆的人都尖叫起来，并向出口跑去。

    哈莉坐在地板上，看着那只蟒蛇从自己身边溜走，她清楚地听见蛇嘶嘶地说：“多谢，我走了。”

    ——为什么要谢我，难道说……把玻璃变不见的人是我吗？

    她这样疑惑地想着，接着便听到一个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像是要回答她这个问题似的。哈莉认出来这是那个温柔的大汉的声音：“你是个女巫，哈莉。”

    ——女巫是什么？

    一道耀眼的绿光猛然闪现在面前，还有响亮、阴冷、残酷的笑声同时传来。哈莉睁开眼睛满头冷汗地坐起身来，原来这是一个梦。

    好在昨晚发生的一切还不是梦。她屏息凝神了一回儿，终于从晕眩的感觉里给自己找回了点儿清醒。自己身上还盖着大得不正常的黑呢外套，海格就睡在旁边的沙发上，这让哈莉暗暗舒了口气。太好了！逃离德思礼家的美好前景并没有搁浅。

    就着冷香肠和生日蛋糕吃完了早饭，海格带着哈莉来到了隐匿在伦敦街头的破釜酒吧。一切都看起来这么美好！她曾经听弗农姨父抱怨过无所事事的不正经青少年一天到晚就知道抽让人飘飘欲仙的迷/幻/蘑/菇，但是她觉得，此刻就算是服用那种神奇药剂的人也不见得会比自己更快乐。破釜酒吧里的人和她夸张地问好，妖精管理的银行里居然有一大笔父母留给自己的遗产——哈莉一直都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继承，如果毕业后找工作失败，大概第二天就得沦落得要到海鸥嘴里抢吃的了——这是最快乐的一个生日了！

    “我们先去给你买制服吧。”从古灵阁巫师银行出来以后，海格用头指着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说，说，“哦不……哈莉，我如果去破釜酒吧喝上一杯提神饮料，你应该不介意吧？古灵阁那小推车太可恨了。”

    哈莉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海格的脸色确实不好。再说她自己一个人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她身上有满满一口袋的钱，搞不好是这条街上最富有的小孩。所以她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进入了摩金夫人的长袍店。

    “是要买霍格沃茨学校的制服吗，亲爱的？”哈莉朝这个招呼她的女人笑笑，听见那女人又说道，“我们这里多得很，现在就有一个年轻人在里边试衣服呢。”

    她就是这家店的女主人，摩金夫人。摩金夫人穿一身紫衣，脸上挂着比伦敦街上服装店老板娘真诚多了的微笑。哈莉猜测巫师的民风很淳朴，所以从商的人看起来才这样和蔼可亲。

    走到店堂后面，哈莉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瘦削的男孩正站在脚凳上让店员用别针别起他的黑袍。摩金夫人让哈莉站到男孩旁边的脚凳上，给她套上一件长袍，也开始用别针给这件袍子别出适合的身长来。

    “喂，你也是去霍格沃茨上学的吗？”男孩搭话道。

    “对哦。”大概是她回答的声音太过轻快，引得那个漫不经心的男孩转过来看她，哈莉回他一个嘴角绽开梨涡的灿烂笑容，“去霍格沃茨真的特别让人开心是不是？据说我父母也是那儿毕业的。”

    男孩的表情有些新奇，还显得有些不自在，哈莉寻思是不是自己看起来太热情了。没办法，今天她的快乐根本收敛不住。不夸张地说，她感觉今天自己根本就是一辆沿路喷洒愉快心情的洒水车。

    “……这么说你不是麻瓜家庭出来的了。”那男孩愣了愣神之后找回了他的声音，他说起话来慢吞吞的，还拖着有些做作长腔，“我爸爸在隔壁帮我买书，妈妈到街上找魔杖去了。我要拖他们去看飞天扫帚，搞不懂为什么一年级新生就不能有自己的飞天扫帚。我要逼着爸爸给我买一把，然后想办法偷偷带进去。”

    他说话的模样让哈莉莫名联想起达力来。这不是叫人愉快的联想，不过没关系，今天她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再说了，要迎合这类男生并不难。哈莉嘴角一抿，声音清脆地顺着他说下去：“你会骑飞天扫帚？好厉害！”

    “那当然，我早就打过魁地奇了。爸爸说，要是我没有被选入我们学院的代表队，那就太丢人了。我得说我同意这种看法。你知道你被分到哪个学院了吗？”

    男孩苍白得像纸一样的脸庞上泛起薄薄的红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哼了一声，倨傲地抬高了下巴，似乎被哈莉的积极捧场愉悦到了。哈莉心说这家伙最好再得意忘形一点，给她多科普一些魔法学校的事情——比如给她解释一下魁地奇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没有呢，难道你已经知道了？”她深知自己笑起来亲切漂亮，于是努力使眼神看起来闪闪发光，嗓音甜得像麦芽糖。最好能尽力把男生捧得找不着北，让他吐露更多讯息来。此时此刻，这名男孩如今在她眼里活脱脱就是个长着两条腿的魔法常识自动提款机。

    男孩显然很受用，他那张苍白的小脸涨得更红了：“唔，在没有到校之前没有人真正知道会被分到哪个学院。不过我知道我会被分到斯莱特林，因为我们全家都是从那里毕业的——如果被分到赫奇帕奇，我想我会退学的。”

    “原来是这样呀。”哈莉用自个儿听着肉麻的夸张语气佯装称赞，“我希望我也能去父母毕业的学院。”

    “……嘿，你看那个人！”男孩像是不知道该回应她什么，见海格正走近店铺，他赶紧冲窗户点头示意道。

    海格在窗口前停下了脚步，隔着玻璃朝哈莉笑着指指手上两个大冰淇淋，说明他不能进店。

    “那是海格。”哈莉冲海格招招手——这个动作让正在量尺寸的摩金夫人哎呀了一声，哈莉和男孩解释道，“就是他带我来买教材的，海格在霍格沃茨工作。”

    “哦，”男孩说，“我知道他。他是做仆人的，是吧？听说这个人很粗野，他住在校园里的一间小木屋里，时不时地喝醉酒，玩弄魔法结果把自己的床也烧了。”

    “是吗。”哈莉向他眨眨眼睛。她在心里不认同粗野这个形容词，因为海格在街上走的时候为了不让她跟丢，握着她的手的时候一点也没用劲，甚至是小心翼翼的。

    不过察言观色是哈莉的强项，她觉得许多事情即使不赞同也没必要说出来，反正就算是说出来，他人的想法也是不会被自己的轻易一两句话改变的。所以她只是满不在乎地偏了下脑袋：“我倒是觉得能长这么高这么壮挺了不起的。”

    男孩似乎是对她不如先前热切的轻率回应感到有所不满，又扯起那讨人厌的调子慢吞吞地说：“我听说他是混血，所以才这么高。霍格沃茨不应该让另类的家伙入学，你说呢？他们不一样，他们从小就没有接受过我们这样的教育，不了解我们的世界。想想看，他们当中有些人在没有接到信之前甚至没听说过霍格沃茨这个学校。我想学校应当只招收古老巫师家族出身的学生……对了，你姓什么？”

    哈莉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她在收到信前也没有听过这个学校，可是那又怎么样？

    她不是很乐意告诉男孩自己的名字，好在摩金夫人这时告诉她衣服已经试好了。哈莉赶紧跳下脚凳，回头朝那男生露出一个售楼小姐般的笑容，这是她从图书管理员那儿学来的。

    她插科打诨道：“等到了学校你就知道了！”

    “好，那么我们就到霍格沃茨再见了。”男孩拖长声调说，哈莉不再理会他，她三步并两步跑出服装店。

    海格可是给她买了冰激凌呢！巧克力加覆盆子和碎果仁，这比瘦巴巴又低情商的小鬼要重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