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翎有原主的记忆。此时招月脸上的笑意，和往昔他们关系尚好的时候一模一样。
做戏倒是做得挺全的。
他来做什么？
殷翎对招月没有任何好感。
原主全心全意信任他，而他可以说是彻底毁了原主。
招月蹲在寒狱里，就能搅得他前几日不得安生。
现在出来了，果然更麻烦。
殷翎问道：“你来做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很有几分凌厉之意。
招月怔了怔，眼里的笑意更是温柔：“我刚出寒狱，想来见你。”
殷翎缓步走过去，和招月对视。
走得近了，更是觉得奇怪。
招月一直都很顾及形象，此时却极为狼狈。眼睛周围红了一圈，脸上还有泪痕，发丝凌乱不堪。
招月像是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我很担心你。”
“看见了吗？”殷翎问道。
招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既然已经看见了，就回去吧。”殷翎面色淡淡，他虽然时间很多，却懒得和讨厌的人虚与委蛇。
招月眼里满是错愕。
一直以来，都是孔雀在他身后追着跑，缠着他问东问西。
只要他来了，无论孔雀当时在做什么，都会绽开笑颜，放下手里的事迎他进去，绕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没想到会被拒绝。
招月讷讷问道：“你生气了？”
殷翎只道：“你想做什么？”
招月根本没有必要再过来找他。
如果说原著里，从蛇林里回来之后，原主还是习惯缠着招月，招月才被迫装模作样。
可现在殷翎不想见他，他没有做戏的必要。
“我担心你，你的修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招月有些焦急。
殷翎却是低声笑了出来。
他从蛇林来到森罗殿以后，几乎所有麻烦，都和招月有关。
就连此时此刻——
这里两个人隔着屏障僵持，招月身后不远处的人各个面色不善。
殷翎面对招月，看得清清楚楚。
殷翎道：“我挺好的。没有正事的话，不用来找我。”
不来找他，他会更好。
招月放软了语气，像是劝哄小孩子一般：“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不该带你去蛇林。下次我们去南海，我在那里长大，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没有下一次了。”殷翎淡声道。
一阵风吹过。
招月还想开口，却扶着屏障开始猛咳，先前的伤口甚至又开始渗出血迹。
有人上前扶住招月。
招月起初还拒绝，却很快两腿一软，站都站不稳。
面对一众不怀好意的目光，殷翎施施然缓声道：“带他走吧。”
招月回过神来，勉力道：“我改日再来找你。”
殷翎道：“你以后都不用来了。”
-
小院禁制突然开启，明崖也有感应。他走出来的时候，招月他们刚刚离开。
他看着殷翎，问道：“你不高兴，刚才发生什么了？”
“招月方才来过。”
明崖皱了脸，问道：“他来找事？”
虽然从未见过，他也知道殷翎非常讨厌这个人。更不用说，之前几日的风波，都是和招月有关。
殷翎道：“没什么事。”
他不明白招月在想什么，也无所谓。
总归两个月后就要切磋，一切靠武力说话。
殷翎看了看明崖：“你快筑基了。”
明崖的修炼进度很快。
殷翎查过资料，原本明崖应该生来就有一定的修为。
也许因为混血体质，明崖血脉中的魔族力量是缓慢地、以他能够适应的速度释放，不和人族血脉冲突。
明崖脸上更多是茫然：“我要晋级了？”
对于他的体质而言，平时修炼是在刀尖上行走，而每一次晋级，都是生死大劫。
殷翎摸摸他的头：“别担心。我说过，你的体质很好，只要有合适的功法，修炼速度会很快。”
人族修炼稳扎稳打，很少出岔子，速度也很慢。
魔族修炼突飞猛进，却极易走火入魔，断送性命。
如果能调和好两种力量，就可以拥有魔族的修炼速度。而两种力量相辅相成，甚至会比单种力量更为稳定。
明崖叹道：“合适的功法，怎么可能会有。”
这个大陆上之所以有混血之体难登大道的定论，本质是因为没能研究出解决方法。
殷翎和他闲聊时随口提过，这个大陆太年轻了，修炼体系很不成熟。
先前妖族争霸，完全是靠着庞大的体型和锋利的爪牙。后来人族和魔族偶然发现吸收灵气修炼的方法，就能把妖族压下去。
常见的武器只有刀和剑，炼丹炼器技术都很落后，阵法粗糙简陋，符修之类的冷门职业更是少见，只有雏形。
至于混血的修炼功法，根本没有。
明崖不知道，成熟的修炼体系应该是什么样子。
可他知道，专门创造一门功法，是只有大能才能做到的事。因为只有经历过那个阶段，才能知道应当如何修炼。
混血之体没有修炼成功的大能，便也没有人能创造功法，也就没有人能修炼成功。
这是一个死循环。
除非有意外发生，混血体质中有人运气极好修成大能；或者有大能愿意耗费时间精力，不去探求大道，而是去求一个与自己无关、且未必有结果的答案。
可那多难呢？
创造功法与其说是创造，倒不如说是碰运气，想要特意定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殷翎取出一个本子：“试试这个。”
明崖伸手接过。
本子封皮没有字迹，里面的内容是殷翎手写的。
他的字很好看，劲瘦有力，和他本人一样颇有风骨。
是一本功法。
不像其他功法那样刻意搞得玄乎其玄，文字简洁明快，将抽象深奥的修炼方法讲得清楚明白。
明崖隐隐感觉，这本功法字里行间，有种殷翎的风格。
明崖对殷翎没有任何怀疑，拿到之后就回到屋中修炼。
只感到往常水火不容的两股力量，竟然隐隐有了相融的迹象。
明崖还是没忍住，问道：“这本功法，是你这几天想出来的吗？”
他认识殷翎才多久，若是殷翎能够在这短短时间里写出一本功法……
而且还可能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领域。
明崖只觉得，了解越多，越发现这个人深不可测。
殷翎摇头：“是我很久以前写的。”
“你以前……也是混血？”明崖问道。
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个二十岁的殷翎不过是个壳子，内里的灵魂，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久。
“不是。我当时写出来，是送给一个人的。”
-
明崖自然还在学堂。
已经没有人敢惹他，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谈论殷翎。
他修炼进展很快，书也读得多，在学堂里表现很好。
小孩子不记仇，蓝衣孩童不再作梗，明崖成了最受欢迎的人。
筑基之后，明崖不再和练气期一同听课。他依然习惯上午去学堂，便刚好和灵秀他们同一个先生。
他的适应能力很强，刚换了个新环境，又很快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殷翎去问过先生，先生对明崖赞不绝口，直夸他谦逊认真，沉稳懂事。
殷翎中午刚回来，就见明崖在门口等他。
明崖道：“据说招月回去之后，一连昏迷了七天，昨天才醒来。”
殷翎并不意外。
当时招月那个状态，只昏七天算好的了。
走进小院，才发现灵秀也在。
明崖已经筑基，殷翎却还差一步，明崖依然每日和他一同用饭。
灵秀听到哥哥的名字也毫不在意，她趁着明崖走到门口，缓缓向盘里的鸡腿伸出手。
明崖连忙运起身法，瞬息之间过去拦住。
灵秀眼里满是幽怨，埋怨道：“师兄都已经来了，我还不能吃吗？”
“不能。”
明崖板着脸，看上去倒像比灵秀年长一般。
他只要不对着殷翎，整个人都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沉静稳重。
殷翎没想到灵秀会来，也才发现明崖和她关系不错。
灵秀不满道：“三个鸡腿，总归人人有份，你让我先吃了又能怎样？”
明崖夹了一个鸡腿到自己碗里，把剩下两个都推给殷翎，道：“哥哥，你的。”
灵秀：“……”
灵秀死死盯着殷翎身前的鸡腿，抿着下唇，一脸痛心的模样。
殷翎乜她一眼，伸碗过去。
灵秀抓起鸡腿，甜甜笑道：“师兄对我真好。”
明崖闷声开口道：“你过来不是有事要说么？现在可以说了。”
“急什么？”
灵秀慢条斯理地吃完鸡腿，才道，“师兄，我后天休息，我们一同去后山摘桃花吧。”
原主常喝灵秀酿的桃花酒。
每年三月多，后山漫山遍野的桃花开了，他们便会一同过去采摘。
去的人里，不但有灵秀，还有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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