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散尽了,姜意禾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一时竟然连挣扎都忘记,任由陈情抱着她,很久很久之后才分开。
“陈情……”
“嗯?”
“没事吧?”
“……嗯。”
“没事就好……”她喏喏地说了句,赶紧撒开他。
连星河在旁边杵着,一时也有点儿尴尬,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他提议去楼上找个房间舒缓片刻,顺便问酒店经理要个烘干机过来。
深冬严寒,外头冷如冰窖,就这样出去站一会儿,估计能冻成冰棍儿。
陈情缓缓坐起,回了会儿神,头垂在双膝间,大脑慢慢地,恢复意识。
小姑娘裹着条浴巾站在旁边瑟瑟发抖,红着一张脸,眼神躲闪。
撞到他的目光了,她立马侧开。
“……”陈情动了动唇,一时竟也不知是该道歉,还是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怎么就……
抱住了呢?
*
连星河去前台要了张房卡,他进出这里就像是自己家。前台小姐姐先是看到姜意禾跟在他身后出来,神情暧昧,紧接着又看到陈情晃出来,猜不透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
连星河拍了下房卡:“中学生圣诞夜激情开房组队玩狼人杀!杀一夜,行吗?”
小姐姐笑得眼睛都酸了。
姜意禾特意跟陈情保持距离,先出来找连星河。
陈情跟在她身后,踱步往出走,脸色稍好,刚才冷水一激,酒也醒了。
连星河主动过来扶了把陈情:“那个……陈情,你刚才抱她了。”
“嗯。”
“你居然抱……”
陈情瞥他一眼:“有意见?”
“……没有。”连星河咬了下舌头。
上了电梯,直达辰星酒店的23层。
酒店装潢带着点儿复古色彩,脚下地毯上印着色调深沉的圣经故事。
双脚踩入伊甸园,软绵绵的,像吃了口放软的苹果。
姜意禾等他们先进去,在门外逗留片刻。她脚尖在夏娃脸上晃了一圈,脑袋昏沉沉的,都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酒了。
刚才酒会场地的人和服务生都说没人推陈情,连星河跟她说,很可能是喝了点儿酒出现幻觉,陈情以前就有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姜意禾问:“他不能喝酒吗?”
“不是……就是一种,恐惧症吧……怕那种海啊,游泳池什么的。”
连星河再三缄其口,不愿多提,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一身狼狈,眼见着时间要过十二点,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该怎么跟姜和平解释。
现在这样,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去了,明天还要上学。
说自己见义勇为,所以夜不归宿?
还……还和两个男生进了酒店?
姜和平知道了得打断她的腿。
不不不,她再叛逆,也没有夜不归宿过。准确的来讲,没有超过过姜和平给她的十二点的门禁。在这一点上,她比戴迦南那个总晃到半夜三更的强多了。
她拿出手机,准备看看错过了多少通姜和平的死亡通牒,好做个心理准备。
然而,手机被水泡坏了。
开不了机,屏幕黑漆漆的,映出她的面容和湿答答的发,很狼狈。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酒店经理照顾自家公子很是殷切,工作效率非常高,一进去,一个挺大的烘干机就摆在这间套房中央了。
经理走后,连星河扔下他俩去阳台抽烟,连带着扔了两件……浴袍。
……这是干啥?
姜意禾吓到了。
“衣服脱了啊。”连星河敲着烟回头说,“不然怎么烘干?”
陈情拽着自己那件,把另一件扔给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依旧波澜不惊:
“换了。”
“……啊?”姜意禾没反应过来。
她在原地杵着,不知道怎么接话。
陈情神色如常地看她一眼。
然后,开始脱衣服。
“……”卧槽,这是干嘛?
姜意禾直接吓傻了。
陈情垂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缓缓地,把手放在领口。
扯下领带。
接着,一颗颗地解开扣子,露出白皙的皮肤。
眼见着他都要把衬衫扣子解到胸前了,姜意禾脚底抹油,一阵风似地窜进了里卧。
关上门之前,似乎还听到他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居然还会笑?
很细微的,几乎轻不可闻,在空荡荡的客房里,居然有点儿阴森森的。
姜意禾靠在门后,抚着胸口久久不能平静。
从今晚他按住她手,到泳池边上突然抱住她,再到刚才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衣服,她的心跳忽高忽低,忽上忽下,没有一刻安宁过。
她把湿掉的衣服脱了,换好浴袍,整理了番心情,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
陈情背对她,浴袍垂在小腿位置,衬得背影颀长。
头顶一盏水晶吊灯,光芒覆在他肩头。
看起来更高了。
他拖来个移动晾衣架把衣服搭上去,放到烘干机前,回眸,一脸惶恐的小姑娘就杵在那里。
她脸上染着抹嫩粉色,挺好看。
见他回头,她很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微挑了下眉,唇角扬了扬,伸手:“你的。”
“……嗯?”小姑娘眨了眨眼。
“衣服。”
“哦、哦。”她不敢看他,低头递过去。
然后,她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不太对,慌忙从他手里的那团湿答答的东西里,迅速地,抽走了,一件……粉色的,胸罩。
“……”陈情目光掠过,一时气阻。
“啊……”她索性全拿走,“我……我,那个,我还是自己来吧。”
小姑娘脸颊飞上两抹红,头垂得低低的,像是在满地找个可以钻的地缝儿一头扎进去。
显然找不到。
姜意禾小心翼翼地过来,踮脚从他面前走过,带过阵柔和的风,浴袍的衣摆拂过他手上的皮肤。
她把衣服展开,一件件搭在晾衣架上,特意避开他的,把自己那件粉粉的小胸罩压在别的衣服下,不让他看到。
暖烘烘的热风从机器里吹出来,烘在她皮肤上,很舒服。
陈情坐回沙发摆弄手机,目光随着界面上下平移,不经意地就能瞥到她两条笔直细长的小腿,晃来晃去。
他赶紧收回目光。
换了个姿势,她却又绕到另一头去晾衣服,还是能看到。
……该死,干嘛在他面前晃?
他感到心烦,没留神把陈正初发来的消息全部删掉了。
还是有些昏沉,他仰头靠在沙发上,阖眼养神。
气息逐渐均匀。
姜意禾突然想起自己手机还进了水,拿过来一并烘了烘,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她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大着胆子叫了声:“陈情。”
陈情缓缓睁眼,有些困顿,单眼皮弧度微微下垂,低睨着她,神情很平淡:
“怎么?”
他坐在沙发上,轻屈着条腿,线条紧致的手臂搭在膝盖上,身上挂着松松垮垮的白色浴袍,穿得随意不羁,露出两截匀称的锁骨,能隐隐约约看到前胸一片白皙的皮肤。
姜意禾收了收目光。
小姑娘半蹲在地,双手扶着沙发边沿,抬头看着他,表情挺委屈,还有点儿小紧张。
一双鹿眼映着头顶明亮的光,水波粼粼的。
她咬了下唇,似乎在想该怎么开口,很小心地说:“那个,能……借下手机吗?”
似是怕他不信似的,把自己手机拿到他面前:“我的坏了,进水了。”
陈情扫她手一眼,递过他的。
姜意禾的目光在他手腕上凝视了片刻。
他腕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看起来时间已经很久的,明显是割腕造成的痕迹。
……他自杀过吗?
她有点儿吃惊,愕然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眸光一点点地冰冷下去,直接把手机扔她面前,收回手,抱着手臂,不再看她,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
姜意禾垂着头,打开手机切到短信界面,迅速地输入【爸爸我手机坏了,我今晚在妈妈家里住,就不回去了】,然后,她突然就想不起姜和平的电话号码了。
姜和平前段时间因为工作原因换了号,姜意禾还抱怨过绕口难记,现在犯难了。
她灵机一动,下了很大的决心转而给戴迦南发短信——戴迦南的手机号她可忘不掉,当初戴文倩为了兄妹俩增进感情,特意一起办的号,和她的就差末尾一位数。
感情是没怎么增进,这个时候却派上了用场。
该怎么开口呢?
姜意禾冥思苦想,半晌,艰难地打出了四个字:
【迦南哥哥。】
她咬牙切齿的。
没办法,求人办事。
“哎,你输入法……”
姜意禾不太会用他手机,眼见着四个字被打成了“佳男格格”,后面还有几个奇怪的字母,再点几下,输入法干脆不出来了。
面前出现一只手。
掌心平整,掌周泛着柔和的粉,五指指节修长干净。
不是刚才那只手腕儿带着伤的。
姜意禾怔了怔,乖巧地递回他手里:“输入法……没了。”
手机上还沾惹着她手心的温度,陈情目光沉了沉,声音低哑:“发什么?”
“……啊?”姜意禾顿了顿,才明白他要帮她发,想了会儿,轻轻开口,“哦,哦……那个,发一下——迦南……哥哥,走之底的那个加,南方的南。”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像小猫的舌头,从他心头舔过。
猫舌头,是酸的吗?
陈情突然就觉得心口不太舒服。
他烦躁地按了好几下,也没找到那个“迦”字,又把手机递回:“自己来。”
声音冷冷的。
“……”这人什么毛病?
姜意禾没理他了,组织了番语言,发送:
【迦南哥哥,我手机坏了,麻烦你跟爸爸说一声,我今晚在我妈家里住,谢谢。姜意禾。】
附带一个可爱的颜文字:(*^-^*)
简直……尴尬癌都犯了。
没办法,她和戴迦南一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戴迦南前阵子还说女生发颜文字挺可爱,软萌软萌的。
姜和平应该不会打电话给程茵询问。
想到这一点后,姜意禾已经顾不上戴迦南背地里会怎么对自己冷嘲热讽了,她安了安心,把手机还给陈情。
她顺带问了句:“我朋友的微信请求,你通过了吗?”
陈情冷着脸没说话。
……看起来还没有。
连星河出去了,留他们两人在房间。
他俩也没大眼瞪小眼,多半的情况是她不敢跟他对视。
手机坏了也没点儿什么其他的娱乐项目,两人身处一室,实在是太让人局促难安了。
姜意禾坐到沙发另一侧,打开电视,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换着台。
大概二十分钟后,连星河回来了,他买了一提啤酒扔桌上,还有七七八八的东西一大堆。上下跑了一趟,觉得热了,一把拉开阳台门。
忽地,一阵邪风吹进来——
把刚烘得差不多快干了的,轻飘飘的,一件粉色的,小东西,给吹落在了地上。
“……”姜意禾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房间里一时沉默。
连星河挠了挠头,尴尬地说:“呃……不好意思……”然后飞步跑去关上阳台门。
“……”陈情的目光迅速从地上那件东西上挪开,轻轻阖眼,皱着眉艰难地喘了两口气,喉咙像被塞了团棉花。
姜意禾光脚跳下沙发,慌慌张张地捡回来。
她在客厅转了一圈,找到书包正要塞进去销毁物证,听陈情淡淡地说:
“不是还没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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