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四人座旁站着三个崇德的学生，两女一男，其中一个留着空气刘海儿的女生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神情不善，应该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
书包是安思悦的，她赶紧拿过来抱在怀中，小声地说：“我刚才看到这里没人坐的……就临时放了一下。”
空气刘海儿立马扬高了声调：“店里全是人，你瞎吗？奶茶店你家开的？这么没素质？”
“都给你道歉了，你没长耳朵？”李钦宁脾气暴，噌地站起来。
“哦，我说怎么这么倒霉呢，”空气刘海儿把李钦宁上下打量一遍，嗤笑着，“原来是九中的，你们航模比赛剽窃我们死不承认，现在看，学校素质不怎么样，个人素质也是堪忧。”
姜意禾眼皮跳了一下。
可算是被人找到茬了。
另两个崇德的学生哄笑一堂：
“九中的就是这么没素质啊，有什么大惊小怪。”
“航模那事儿就让给他们了算了，反正也没拿奖，活该。”
他们声音挺大，就连隔壁几桌崇德的学生都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
航模这事儿前阵子闹挺大，但跟姜意禾他们高二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听着他们指桑骂槐的，她那小暴脾气也压不住了，站起来，声音沉沉的：“你们说话小心点儿，就事论事。”
空气刘海儿抱着手臂哂笑：“怎么，要来崇德打我们啊？校门能进来吗？航模比赛那事儿之后，你们九中的还敢进我们学校？”
周围哄笑声更大。
李钦宁气得挥起了拳头，就要冲上去：“哎你欠揍是吗？！”
安思悦性子软，在身后拉了拉他：“算了，咱们走吧，别惹事……”
“我老早就看他们这帮人不爽了——”李钦宁往两拨人中间一站，“就这会儿，找个地儿练练？上周你们学校的那个校霸顾燃装逼被我们捶了，你们不知道啊？非得惹到我们头上来？”
“欢迎光临——”
正僵持不下之际，奶茶店门口的感应玩偶响亮地尖叫了声。
戴迦南抱着篮球进来了。
姜意禾下意识往后缩了下。
真是冤家路窄。
戴迦南走过来，一打眼就看到了姜意禾，愣了一下，语气讥诮：“姜意禾，你不回家在这儿瞎晃什么？怎么，今天打印店没开门啊？”
姜意禾瞪他一眼，拽起自己的书包：“关你屁事。”
空气刘海儿看了他俩各一眼，诧异地问：“认识吗？”
“哦，认识。”
“迦南，这谁啊？”
“我后爸的女儿。”
姜意禾把书包甩在肩上：“戴迦南你能不能别总跟个家长一样指责我——你又不是我爹？”
戴迦南哼笑着，满脸戏谑：“得了吧，你连你爹的话都不听，我才说了你两句，我能算什么？”
姜意禾不屑地笑了笑：“你算个屁啊。”
“……”戴迦南的脸登时黑了。
姜意禾瞟了眼他身后背着的篮球包，假笑着：“阿姨说高考前不让你碰篮球，你不怕我回去告状？”
戴迦南深吸一口气：“姜意禾，你弄清楚一点——我就是打球，也能考得上大学啊，不像你——”他戳住她的自尊心，边带着看了一眼李钦宁和安思悦，“还有你的朋友们，是吧？”
被莫名其妙地迁怒，李钦宁咬紧牙怒喊：“你再说一次？”
“那我再说一次。”戴迦南就近坐下，矛头直冲着姜意禾：“你也别想着成天告我状了，忙点儿正事，看看你，校服穿的，整个一不良少女，成天跟什么人混在一起？还指责我打篮球？你配吗？”
姜意禾气得牙根打颤，李钦宁一声暴喝，挥着拳头就要上去揍人。
店内顿时乱成一片，奶茶店里的工作人员上来阻拦，李钦宁力气大，眼见着拉扯不过了，工作人员直接把他们三人轰了出去！
姜意禾被推出门，一脚踏入雪里时，还有些呆滞。
她吸了吸鼻子，就是这一刻，特别想哭。
门前积了很厚的一层雪，没过她及踝的靴子，落入一片湿凉，雪花刀子似地从脸上肆虐而过，冷风一激，巴掌一样扇在脸上。
安思悦的哭声跟二重奏似地立马响起来：“姜意禾，你哥怎么能那么说啊？好过分啊！干嘛那么说我……关我什么事啊……”
姜意禾冷冷地说：“他不是我哥。”
“我又不是考不上崇德……他干嘛那么说，还说我考不上大学……哪里来的优越感啊？”
“你别哭了，”姜意禾听着哭声有些心烦，拍了拍她，“让他们看笑话啊？”
安思悦抽泣着：“都怪你，这下我和李钦宁都成笑话了……”
“……”姜意禾撇了撇嘴，没说话了。
李钦宁越想越气不过，几番想回去，被姜意禾拉住：“别惹事啊。”
他压了压心头火气：“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我得找个机会收拾他们——哎，安思悦，安思悦我说你别哭了，哭又给你哭不回中考前，掉眼泪有个鸡毛用？”
安思悦的哭声更大了。
站在街头吹了会儿冷风，越来越冷了。
李钦宁半途接了个电话，问：“奚野让我们去SNOW，去吗？”
姜意禾眼前一亮：“干嘛不去？”
SNOW是奚野家开的搏击俱乐部，健身房游泳馆一应俱全，吃喝玩乐一条龙，平时姜意禾和李钦宁常去那里玩儿或者帮忙。
安思悦擤了擤鼻子：“你们去吧……我回家看书了。”
“真不去？”
“嗯……我要考崇德。”
小姑娘挺倔，拗不过了，姜意禾和李钦宁也不勉强，送她上了公交车，他们沿路折回。
走到半道儿经过奶茶店，李钦宁突然折回去：“姜意禾你觉没觉得……少了点什么？”
姜意禾愣了一下，“什么？”
“你看啊——”李钦宁指着刚才放贩卖机的地方，惊声尖叫：“贩卖机啊！那个卡的要死的贩卖机没了！”
“……”
果然，原本放贩卖机的位置空空如也。
只在雪地里留下了个长方形的浅坑，证明它真的存在过。
他俩绕着那块儿滴雪不沾的长方形研究了圈，正感无聊之际，姜意禾收到姜和平发来的微信，只有短短一行字：
“成绩我知道了，你回家，我们谈谈。”
姜意禾心感不妙，一抬头，坐在奶茶店的窗户旁的戴迦南正回头冲着她不逊地笑，边还晃了晃手机，表情挺欠揍。
接着，手机上弹出他的消息：
“打印店挺难找吧？你也别费心了，我已经查到你成绩发给姜叔叔了，你回家等着好看吧！”
联考成绩全市联网，知道考号和学号就能查，上回他也是这么做的。
……太卑鄙了。
姜意禾后槽牙磨得直响。
手机又震几下，消息哐哐哐地轰炸过来——
“你大可以跟我妈去告我打篮球，我怕你？”
“我就算天天打球也考得上！而你！考不上！”
附带发了一连串狗屎。
姜意禾怒极反笑，她就觉得戴迦南这小学生骂架一样的架势，特别幼稚。
她回头笑盈盈地冲戴迦南比了个中指，没等他脸彻底黑下，她一头扎进奶茶店，迅速提气，迈出长腿，阔步，飞快地走上去，扬手一把——
掀翻他桌上的奶茶！
周围的惊叫声随着暴喝一并响起——
“我操！”
“姜意禾！你他妈给我等着！”
“有种你今晚别回家！”
*
SNOW有点儿远，碰上这样湿滑的雪天，磨叽了将近半小时才到。
进去还没寒暄几句，奚野把工作服扔他们面前：“换上。”
姜意禾正憋着一肚子火，没什么好声气：“原来是叫我们来做苦力？”
李钦宁拧着眉：“兄弟，你这就不厚道了啊？”
“今晚店里太忙，实在不好意思。”奚野悠悠瞥着李钦宁，语气无辜，“我电话里也没说是叫你们来玩儿吧？”
“你这个人……”
“明天还过来吗？”
姜意禾抖开衣服，分出黑上衣黑裙，上头还有洗衣液的香气，是她前几天扔在这里的，很熟悉，的确是她的。
“有空就来吧，周末翻倍算钱的，一小时——”
姜意禾迅速伸出五个指头：“五十？”
奚野给她按回去两个，奸笑着：“二十五。”
“真抠。”姜意禾撇嘴，“亏你家开这么大一店。”
*
一忙起来就不知什么时候了，只要不在家，她就乐得自在。
手上没活儿了，回到员工休息室喝水，手机突然在柜子里震了起来。
嗡嗡嗡嗡——
手机震动跟着外面的运动音乐，炸.弹一样，轰得脑袋阵阵嗡鸣。
有些头痛。
“姜和平”三个字浮在屏幕上。
死亡通牒。
姜意禾始终不敢接，有点焦躁，披上羽绒服从后门遛出了场馆。
临走时，奚野喊住她：“哎，顺便去7-11带瓶清洁剂。”
姜意禾老大不情愿：“……你让李钦宁去吧。”
“你赶下班前回来就行，不算你旷工。”奚野说，“李钦宁忙着在楼下游泳馆泳装小姐姐呢。”
“……”
*
电话响过一遍后沉寂下来，姜意禾顺着后门出来了。
她拿着手机心头惴惴，漫无目的地向周围左右随便走了走，始终不敢回电话，也不知接起来该怎么说，目前只能等再打过来。
都不用戴迦南气势汹汹地威胁她回家后要给她好看，她知道不管怎样，今晚都一定会很难看。
SNOW地处新老城区的交界处，周围遍布七曲八拐的小巷，前方紧挨着处旧商圈，早就打烊了，黑咕隆咚的，只亮着三两盏灯。
7-11还要往前走一段儿，她在周围瞎逛了三五分钟。
经过个街边的巷口，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一辆死飞自行车躺在地上，荧光绿色的车轱辘诡异地转着圈，有点儿瘆人。
正思考着这里为什么会扔下一辆自行车，手机突然响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身鸡皮疙瘩。
寒风里，一个激灵还没打完，前方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十分突兀地，一抹白色的影，飞窜入她眼帘！
她吓得一抖，不小心把电话按掉了。
“……”这下完了。
眼底落入一道人影。
姜意禾连续受到惊吓，差点儿就以为自己见了鬼。定了定神，迎着昏暗的灯光能勉强分辨出是个人的轮廓。
对面还有个人，一身黑，冲出来与一身白的那人缠斗，视差感十分强烈。
战意正酣，对面恶吼着朝他的脸迅猛的挥起一拳——
他没躲开，重重挨了下，向后退几步，扶着墙才勉强站稳，躬身喘了两口粗气。
再次，姜意禾的手机铃声好死不死地响了——
本来就是趴墙根儿偷看别人打架，这下她吓得都不敢动了。
陈情听到突兀的声音，转头看到墙边站着个女生，面容眼熟。
姜意禾仓惶按掉电话，倏地抬头，对上他那双淡漠疏离的眼睛，一阵心惊肉跳。
是那会儿在奶茶店门口碰见的男生……
“你他妈很能打啊——再来啊？”
对面滋里哇啦地乱叫，陈情有些心烦。
他抬起手背拭过染血的唇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箭步飞冲上去，一拳打在对面人的肚子上！
惨叫声未消，手抬人落，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对方被他狠狠撂倒在地！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除了在搏击俱乐部的八角笼里，姜意禾从没见过这种肉搏的场面。她吓得呼吸都要凝住了。
陈情捞起地上书包拍了拍雪要走，那人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再一次纠缠住他。他彻底被缠得烦了，腾出手脚，接下来的出手次次狠厉，直击对方命门！
不多时，那人再一次被打趴在地，趴在地上苦苦呻.吟，几度难以翻身。
太可怕了……
他嘴角隐隐生痛，脸色愈发的冷。
自上睥睨而下，踩住对方的一只手，声音冷若寒霜，
“刚才你用这只手打了我的脸，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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