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多少还能有点温度,可信长握着宗三左文字的手,感觉自己简直像是握着冰块。
“如果这都叫不冷,那我是活在夏天吗?”信长看向直挺挺站在那里的宗三左文字,觉得好笑,心里动了动。
这让信长将表情放松了一些,他看着浑身散发着锋利气息的宗三左文字,却像是看见了什么可爱的小动物。
他笑了起来,施施然道:“嘴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期间,信长一直没有放开宗三左文字的手。
被他紧攥着的手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刺到了一般,每一寸肌肤都感到极为不自在。
把手抽出来的念头满满当当占据了宗三的脑海。
然而宗三左文字用力一抽手,情况却分毫未变。他的双手依然被困在信长手中,像是刚才他根本没有动作一般。
宗三本就不好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糟糕了。
他冷笑道:“您说笑了,您这是被冷风吹坏脑袋了吗?”
本就存在着刀剑奉主之咒的束缚,现在信长又拥有了神格,仔细算下来宗三竟然是没多少优势了。
“暂时吹不坏。”
信长笑哈哈地回答着,硬是这样直接把宗三左文字拉进了屋子。
一进屋,周围一下子就暖和了不少。不过这种暖和的感觉不会太持久,等到人适应了屋内的气温后,冬季的寒意依然会卷土重来。
“得有个被炉啊……”信长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情况,自言自语着,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了空调遥控板。
他眯着眼睛对着遥控板研究了一会,这才有些生疏的拿起它打开了空调。
空调开始运作,一阵阵的热风从出风口中吹了出来。
信长抬头看着运行良好的空调,满意地点了点头。
因为空调开启后,距离整间屋子热起来还要一些时间,信长又动了起来,在时政包办的柜子里翻找出了一件灰色的宽大羽绒服,转头就盖在了宗三身上。
做完这些事,信长终于不忙活了,稳当得在宗三左文字对面盘腿坐了下来。看表情,他还是颇为自我满足的。
全程,宗三左文字就那么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桌子边,沉默地看着信长的一系列动作。
直到那件堪称朴实无华的外衣被盖在了他身上。
宗三左文字捏了捏垂在了手边的衣袖,入手是一种舒适的蓬松触感。他不由绷紧了手指,弯曲的指节残留着僵冷,透着苍白。
信长在旁边挺开心地说道:“这才是与寒冷抗争的过冬感啊。”
宗三左文字嗤笑了一声,“我不过是一块装饰用的铁罢了,本来就是冷的。”
又何必做这等无用功。
一句话说得冷硬,与严冬不分上下。
信长看了宗三一会儿,再一次覆上了他那只捏着外套的手,“这不是暖和了?”
紧接着信长又笑了起来,摩挲着指腹下的肌肤,不紧不慢地说道:“单纯的铁在我这里可做不了装饰品。况且,难道现在我握着的也是铁吗?”
付丧神即便成为人形,也是和人类截然不同的造物。
但被信长握着的手,细腻、柔软,没有像人类那般由岁月凝成的纹路。
如果硬要比较的话,就是比人类的手更让他忍不住把玩。
唯有消瘦之下,显得格外坚硬的手部骨骼,还在提醒着信长眼前付丧神纤弱外表下,内里真实的模样。
上方空调稳定运作着,将屋子吹得越来越暖。
宗三左文字周身的寒意在暖风和外套的双重作用下被驱散,手掌的温度渐渐回暖,但还是比信长略凉了些。
这样的温度握在手心,对于火力旺盛的信长来说,刚刚好的舒适。
他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再次抓着宗三左文字的手不放了。
但信长掌心的温度,对于宗三而言却过于烫手。
这次信长没有阻止宗三左文字抽回手的举动,显然他也知道这才刚刚重遇,还不适合太多的表露自我。
宽大的袖子自然地盖住了宗三收回的手,他的指节弯曲着,攥成了拳头抵在膝头。
他抬眼对上信长的视线,不知怎么的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有区别吗?”
宗三抵在膝头的拳头动了动,最后还是缓缓松开,僵硬的搭在膝盖上。伸展过程中,每一个关节的运作都传递着“人类肢体”的信息。
“我这副样子,说成是虚幻的也未尝不可。本质上不就是铁块吗?”
“一定要探讨本质的话,我也只是一堆骨头和肉吧,”信长曲起一条腿,单手搭在膝上,很有学术追求的和宗三探讨,“不过我现在这样的情况,本质变成了什么呢?”
他现在归根到底是“死了”,目前的状态总的来说就是死后成神。重新获得的身体也是多亏了这一点,所以说……
“大概是,由信仰而成的骨头和肉?”信长摸了摸下巴,猜测道。
“这您就不必多虑了,”宗三左文字在旁凉凉地说道,“无如何,您令人讨厌的这一部分本质完全没变呢。想想看,做到这种程度还真是了不起啊。”
“啊啊,这就这一点来说,我还是很有自信的。话说,被讨厌的太多了,这种事也就习惯了。”
信长脸上带着点“真麻烦啊”的神色吐槽。
但是当他看向宗三左文字时,表情就突然愉快了起来。
“不过有时候,被多讨厌些,似乎也不错?”
“您说什么?”
信长的这句发言奇怪又突然,宗三左文字听了后,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而信长却已经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猛地上前靠近了他。
距离骤然拉得极近。
信长的举动过于果断和理所当然,宗三左文字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这一举动的任何预兆。
不过一个愣神而已。
然而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他与信长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从对方的眸子里看清自己的倒影了。
太近了!
撞入对方瞳孔的一瞬间,这样鲜红的警告就冲上来占据了脑海的最中心,将其他一切思绪暂时遮在了充满危险感的红光之后。
如果像这样突然凑近的是其他人。
宗三左文字别说保持镇定自若,就算是不为所动得直接反杀过去,也是完全没有问题。
可现在这样做了的,彻底侵入了他的个人领域的人是……
是那个织田信长。
宗三左文字几乎本能得就向后退去。
但来不及了,信长已经提前一步,极为强硬地用手扣住了宗三左文字的后脑勺,不容许他后退一分,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此时空调已经把屋子吹得很暖和了。
与上升室温相对应的是难免干燥起来的空气,待在里面的人也或多或少会感到水分的蒸发。
而在室内空气流通不够的情况下,气味也就更显浓郁,散开缓慢。
这让宗三左文字在这样的距离下,几乎整个被来自信长的气息包裹住了。
后退不能,宗三左文字只得直面而上。
可是从信长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一股难以形容奇怪感觉迅速升起,并立即在宗三心里翻腾开来。
虽然知道如果这样做一定会透出一种“败下阵来”的意味,但宗三实在受不了这种弥漫到四肢血液中的怪异感,还是忍不住躲开了信长的目光。
偏偏信长不仅单手扣着他的后脑,还幼稚地追着他的视线,脑袋在那里偏过来偏过去,硬是要和他对上双眼。
可气的是,信长明明这么不安分的动着,宗三也未感觉到扣在自己脑后的那只手有分毫松动。
“你躲我做什么?”信长笑眯眯地问道。
躲闪视线无果的宗三左文字轻叹一声,终于还是摆正了目光,“您难道觉得这样看着您的脸,是件愉快的事情吗?”
“嗯?脸这方面的话,我还是被称赞过不少次的,书里有记载吧,”信长又逼近了一些,几乎要抵住宗三的额头,“况且你不是在好奇吗,关于‘讨厌’这回事。”
“那您大概是误会了,我并不好奇,”宗三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是吗?”信长认真的看了看宗三,随后愉快地笑道,“啊,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这种掌握了一切的语气……
宗三左文字不由自主地将眉心微微拧起。
信长则不再像刚才那样紧扣着他的后脑,而是稍微放松了手,一下一下抚摸着那头仿佛收拢了经年落樱的长发。
“‘喜欢’这种情绪无法形成的话,那就寄托于‘厌恶’吧。用尽全力的讨厌我,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刻在你的身体里,这可比‘喜爱’要可靠持久的多……从前,我这么说过吧?”
信长紧盯着宗三左文字,似乎是在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取出什么,而结果让他眼中浮现了一抹满意的神色。
“果然不错。”
信长偏过头,对着宗三的耳侧叹息着。
干燥的室内暖气下,侧脸那从话语中带出了潮湿感,存在格外分明。
“告诉我,义元左文字,在你漫长的时间,有留下我这个人的影子吗?”
明明是问句,但是已经带上了九分的肯定。
就像一片带着一面密密麻麻针刺的锦缎覆上了神经。
宗三左文字一个激灵,用力推开了信长,而信长也终于如他所愿的和他拉开了距离。
但这只能让宗三心底更加起伏。
“妄下判断不是好事,这位大人,”宗三略显短促地呼吸着,冷笑道,“您是以什么立场呢。对您来说是不久前的事情,对我而言已经是四百多年前了。这样的情况下,您又有什么信心来判断我?”
“哈哈哈,信心吗?”信长十分爽朗的笑了。
他用双手撑着膝盖,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一下子穿过四百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并非毫无影响。让我回想的话,差不多就是‘啊,上辈子的事了’,这样的感觉。”
“不过,不管怎么说,死前的事还是要搞清楚——有些在意啊,”他望着天花板感叹,接着忽然接着抬起手伸向宗三左文字,像是想要抚上他的脸庞。
“火焰里,本能寺的火焰里……你为我哭了吗?”
他问得非常平淡,就如同谈论今天天气有点冷一般,只是单纯的好奇和求知。
可又像是,要求得更多的一些什么。
指尖所及是一片空气。
一振打刀安静的躺在了宗三左文字原本的位置,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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