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玦不着痕迹向后退了一步,温云晖伸出的那只手便搭了个空。他稍稍怔了片刻,垂眸望了望那只落在空中的手,似乎也不觉尴尬,摇了摇头又自行收回去了。
“还是这副生人勿近不喜和旁人接触的冷淡模样啊......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变。”温云晖叹了声气,无奈感慨道。
东方玦恭恭敬敬对着温云晖行了个礼,哪怕他怀中仍挂着个君长泽,礼数却也仍旧是周全到位的,该有的动作一步未少。
“掌门师兄。”他只是这般唤道。
“如今尚存的这些师兄弟中也就你与我这般生分,不是说了吗,直接叫我师兄就好。”温云晖目光柔柔自君长泽身上扫过,刚好就与君长泽视线交汇到了一处,他便对着人露出了个温和安抚的微笑来。
东方玦摇了摇头:“礼不可废。”
再度见面至今不过几息功夫,温云晖却已在东方玦这儿被接连顶了两回了,他揽了揽被风吹到身前的长发,并未太过追究这个话题,引着人便往云倾仙居内走去。
“你不在的这百余年间,仙居内多多少少都发生了些变化,虽然变化不大,但我难免还是有些止不住的怀念。”
“你离开时云星还在闭关,甫一出关就满仙居的寻找你的身影,得知你外出寻找突破机缘后整天都嚷嚷着要去找你,我可是费了不少劲才将他给压了下来。这小子嘟嘟囔囔念叨了上百年,待会儿你见到他时可要小心些。”
东方玦点了点头:“云星......他怎么样了?”
“托祖师爷的福,云星现今已经突破到元婴期了,我们仙居中又多了位元婴真君。”
温云晖冲着一旁向他行礼的弟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行去做事便可,又随意问了句:“云星突破的事情在修真界中引起了不小的水花,你这百年间是去哪儿了?怎么看起来毫不知情的样子?”
东方玦抿了抿唇,低声道:“去凡世中逛了逛,而后找了个无人所在的山头便闭关了。”
温云晖再度看他一眼:“东方,以前你就是这样,说谎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抿唇,声音也会因为心虚压的特别低沉,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条也一点儿都没改变。”
东方玦低下头,再不说话了。
他其实没有骗人啊,他真的找了山头修炼去了,要不然君潇死时他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罢了罢了。”温云晖转头:“这孩子你想怎么办?还是头一回见到你往门中带人,是要让他留在仙门吧?”
东方玦紧了紧抱着君越的手:“嗯,我想把他留在清容峰上,以后就跟着我过了。”
尽管早就心有准备,但在亲耳听到时温云晖还是不免震动了瞬。东方玦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与东方玦相识三千年,别说他主动抱什么人了,哪怕是与旁人近距离接触一下他都难受的很。
“......也好,每次见你一人孤零零地呆在清容峰上,我们几个师兄弟都心疼的要命,这峰上早就该添些人气了。”
这便是同意了,东方玦禁不住松了口气:“多谢。”
温云晖便又皱起眉:“你看,又这么生分了。”
“这孩子叫什么名?”
“君越。”东方玦如实道。
“君子清越?倒是个好名字。”温云晖想了想,有些犹豫道:“要给他改名吗?”
“还是......”,东方玦面上便带了些难色。
君越若是跟了他,按辈分再怎么样都能算进内门亲传弟子中来,但内门弟子身份重要,东方玦座下又一个人都没有,按照门中规矩这清容峰十有□□就要交给君越来传承了。
云倾仙居总共才十二座主峰,十二位峰主在仙居中的地位自然极其重要,他们的继承接替者哪个不是要经过仙居的重重考核?不说别的,单说忠诚度这一栏就要经过无数次的洗.脑了。
通常这些亲传首徒都会将自己名字统一更改为仙居内的格式,正如温云晖,又如谷云星。在这方面云倾仙居还算是比较好的,仙居会给峰主们留个原本的姓氏,东方玦是这一任峰主中唯一一个没有改名的例外,他的徒弟若是同他一样“特立独行”的话......仙居中怕是又有人要看不过眼了。
其实改不改名字又能如何呢,改了就真的一心一意为仙居着想了吗?他们不过是想看这种态度罢了,连个象征性的样子都不愿意做的人又能如何服众。
君越若是不改,怕是要无缘于清容峰主之位了。
温云晖似是在明白东方玦在犹豫什么,劝慰道:“君越这个名字......中间若是加个云字读起来难免有些拗口,不若就在此立个道号吧,平日你们私下里仍旧按着自己的方式称呼,在外注意便好了。”
“师兄......”。东方玦抬头看他,似是有些不可思议。
温云晖要比他高上半个头,见他这么看人一不小心便笑出了声:“怎么?感动啊?感动便让我摸摸头?”
东方玦霎时又恢复为以往的面无表情了。
温云晖反而越笑越厉害了,到了最后几乎是完全不顾形象地捧腹大笑,东方玦完全不明白他笑点在哪里,只能僵着身子立在一旁,不忘布置出一道结界遮挡了途径弟子的视线,争取为这掌门人留得些最后的形象。
“总归是我欠了你的。”温云晖扶着一旁树木直起身,“名字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就不操心了,仙居什么时候都能看,快些带这孩子回清容峰上吧,呆会儿云星一来你就得不了消停了。”
东方玦心道也是如此,干脆直接拜别了温云晖,君越也在他的示意下唤了嗓子“掌门告退”,转眼间二人便不见了踪影了。
温云晖慢慢转过身,顺着那条笔直长路继续前行,又随手拭去了眼角笑出的一滴泪。
那抹水光在他的指尖一闪而过,片刻的功夫就被骤起的火灵力给蒸发殆尽了。
云倾仙居内是禁止飞行的,但这禁令仅对弟子有效。东方玦枉自修真了上千年,手中却连件像样的飞行法器都没有,平时移动全凭着传送阵和瞬移。
身为修真界中最顶级的几大仙门之一,云倾仙居的占地面积自然也极大,别的暂且不说,单单东方玦的清容峰一峰范围就比得上君长泽前世呆的那个小门派了。
整座清容峰上清清冷冷的,一看就是那种久未有人活动过的荒凉,索性殿中处处都布着涤尘阵法维持环境,这才不至于太过肮脏。
东方玦一路抱着人经过外殿到了自己屋中,他一把扯下了床上铺着的床褥单手换了套新的,这才将人放在床上,转身便盯着屋中环境发起呆来。
“您……怎么了?”
东方玦摸了摸他的脸:“不要叫您了,以后你应唤我师父了。”
“从前只有我一人住在这里,很多东西都是可着方便来,现在多了个你……这峰上的事物也该动动了。”
“过会儿我们去外门选几个杂役弟子吧。”
君长泽完全没想到刚上峰来第一件事面临的竟是这个,他当前最大的目标是探索出东方玦的秘密,哪能愿意让峰上再多几个人。
魔功他是绝对不会放下的,届时峰上每多一个人他暴露的机会便多上了几分。
“您……师尊您还是……我不需要的!” 君长泽小心措着辞:“不用这么麻烦!”
“怎么会这么想?”东方玦不解道。
君长泽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若仍是魔君的他直接气场全开冷冷丢下“本君不准”四个大字了,奈何他现在还披着个幼童模样,时时刻刻不敢崩了自己人设,最终憋了半天冒出来一句:“我不想离您太远……”。
话一出口他脑中突然有了灵感,又继续道:“您到时候就会有很多贴心的弟子了……我就不能时时刻刻见到您了……”。
“???”
敢情这孩子是害怕有了人照顾他后自己冷落了他?!
作为一名曾经的教师工作者,东方玦多多少少都学过些心理学,虽然那点知识在千年间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但东方玦还是努力搜刮着记忆中的课本试图反思起来——
君越幼时遭了这些磨难,难免会有些敏感不安,他之前又被自己要将他送人的举动吓坏了,没有安全感也是正常的……
他正胡思乱想着,又听闻君越低低软软叫了一句:“这里这么大、有那么多房间屋子,但是只有我一个人……”。
“以前父亲仍在时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做噩梦时跑出院子,谁都见不到……”。
东方玦瞬间便心软了,他那兄弟确实是个常年不顾家的,开个武林大会一走就是几个月,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过的……
他连忙将这孩子揽在怀里:“不会的,以后你就宿在我隔壁吧,有什么事情唤我一句就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君越眼含热泪就要答应,他也发觉了,只要他卖卖惨挤点泪花出来东方玦十有八.九便会心软,他正酝酿着情绪准备多讨要些福利,却骤然听闻一声厉喝在耳畔炸响:“东方玦,你个胆小没用的孬种,不是夹着尾巴逃了吗?如今怎么又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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