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再见了

    第二十二章再见了

    “你又不美。”

    “……”

    对方说出这句话之后，乐绫可以说是气死了，对着当朝天子翻了一个极其标准的白眼，“就你美，你最美。”

    谢钧顿时龙颜大悦，“朕接受这个赞美。”

    乐绫懒得搭理他，拍了拍手上海棠糕的碎屑，忽然开始打包桌上的糕点，那些看上去香甜又精致可口的点心，被她用一旁的油纸布包了起来，渗了点油，看上去更是好吃。

    “你在做什么？”谢钧不解问道。

    “以后可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点心了，况且我娘也没尝过宫中的糕点，我想带点回去，给我娘和叶大哥都尝一尝，陛下总不至于这么小气，不准我带回去吧？”

    谢钧有些慌了，连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乐绫一边慢悠悠地打包东西，一边道：“既然陛下的事情说完了，乐绫自然是要回家去了，难道陛下还想反悔不成？”

    想到了刚才的事情，谢钧的脸色顿时如丧考妣，准备说些什么，又全被她这些话噎在了喉咙里。

    见他这个想要反悔的架势，乐绫迅速用眼神指了指他刚才气势汹汹放在桌子上的无字书，嘴唇一张一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您可是堂堂天子啊，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朕……”

    乐绫站了起来，掂了掂手中的东西，突然对他笑了笑。

    声音清雅而又自然。

    “谢陛下啦。”

    谢钧目光还未来得及移开，那样星光绚烂的笑容便撞入了他的眼帘，带着山间蒙蒙的雾气和天边若隐若现的月光，似有若无，让他心底忍不住一阵狂跳。

    谢钧一瞬间愣在了原地，也怔在了那样温软的笑容里，恍然间，他想起了初次见她时的场景，周围人群攒动，她就那样朝自己走来，真实而又自在。

    他忽然间便明白了，乐绫这样的姑娘，其实还是该是属于那一方纯粹天地的，那里没有钟鸣鼎食，却也没有权谋斗争。没有朝歌夜弦，也没有阴谋算计。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那一刻，他好像才恍然大悟这首诗所表达的意思。

    乐绫没想到自己就说了句谢谢，对方就发了这么长时间的呆，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陛下？陛下？你不会反悔了吧？”

    软语呢喃在耳，谢钧渐渐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千百种思绪从心底升起，却在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回赠了她一个温柔的笑，那笑容里带着难得的清浅温暖，让人移不开眼睛。

    “没有。”谢钧笑着道，“回去别忘了朕。”

    那一瞬间，四周有些寂静，乐绫忽然间感到了一丝难过。

    她本来没有想太多的，却在这句话里感受到了离别的意味。

    “那，陛下您也要好好保重，”乐绫昂起头来，认真祝福道，“又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了，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希望陛下已经招揽了一大批贤士，打倒了赵丞相，开创了新的盛世，再生他七八个小皇子小公主的……”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谢钧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乐绫讪讪地收住了口，挠了挠头，又忍不住道：“陛下呢？陛下就没有什么要祝福我的吗？”

    谢钧心中有些烦闷，看了看她，没说话。

    半晌，有些心不甘情不愿道：“……祝你和你的叶大哥，白头到老。”

    乐绫笑了笑，道：“谢陛下啦，乐绫真是三生有幸，能得到当今天子的祝福，说出去一定没人相信。”

    谢钧没有说话。

    乐绫见他没有要继续搭理自己的意思，瘪了瘪嘴，拿着手中的点心，又拿起了他一直放在旁边的无字书，小声道：“那……我就走了？”

    “嗯。”

    谢钧象征性地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忽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虽说只是将她送走而已，他却并不是很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于是下意识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乐绫看着他的背影，还以为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小声哼了一声，便开始翻页了。

    一页、两页、三页、四页……

    五页。

    就在感觉到自己身体渐渐出现异样的时候，乐绫迅速松开了触碰那本书的手，虽然不太确定能不能用这个办法将书留在这里，也还是想试一下，毕竟这本书本就不是属于她的东西，万一随着她的身体被带回了乐家村，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五页纸缓缓向一侧盖上，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许多画面在她脑中一晃而过，那一刹那间，乐绫心中居然生出了一丝丝不舍的感觉，真实而又悸动。

    乐绫望着那人颀长的背影，渐渐有些看不清了，从清晰到虚无，不过短短的一刻，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一生。

    “陛下——”

    她仓皇地唤了一声，却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那一声呼唤戛然而止，停的极其突兀。

    终于，殿中一切归于平静，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谢钧站在原地，不动，不说话。

    ……

    殿中忽然传来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刺了，来不及等通传声，在外面站岗的七宝和阿泰吓得连忙推门闯了进来！

    于是，他们便看见自家主子站在原地，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却好像丢了魂一样，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陛下手上的青筋似乎有些鼓了起来，仔细去看，才看见他紧紧攥起的双手，突出的骨节教人胆战心惊。

    “陛下？”七宝从未见过这样的陛下，连忙上前关切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进刺客了？！”

    一旁的阿泰惊叫了一声：“乐姑娘呢？乐姑娘去哪儿了？”

    刚才还在殿里的呢，怎么一眨眼的工夫，人就消失不见了？阿泰惊讶不已，还低头看了看桌子底下，也没发现乐绫的踪迹。

    谢钧好像才回过神来，看了身侧的七宝一样，淡声道：“回寝宫吧。”

    七宝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面前的陛下，又看了看身后乐姑娘原本坐的位子，看来看去，心中的好奇越来越甚，却一句话也不敢问，只应了他的旨意，准备送陛下回寝宫就寝了。

    谢钧抬脚朝门外走去，一袭黑衣，身材修长，在宫灯的照映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本无字书就静静躺在桌子上，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乐绫是从猪圈里站起来的，坐了一屁\\股的泥，还差点压死了自己亲手喂大的猪，吓得她连声给猪道歉。

    终于明白那日谢钧掉在自家猪圈里时是什么心情了，这滋味，实在不是人能受的啊。她是因为熟悉这个场景才觉得没什么，那谢钧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得吓死才怪。

    恐怕连猪是什么都没见过吧？

    乐绫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半天，拍了拍身后的泥土，抱着刚顺出来的点心糕点就朝自家奔去，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娘了，也不知道叶衡有没有帮忙照顾她。

    刚一进门，就看见了秦晚宜失魂落魄的样子，叶衡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乐绫愣了一下，上前唤了一声：“娘？叶大哥？”

    那边两人还没从绝望的心情中缓过神来，突然听到这么一声熟悉的声音，都愣了一下，叶衡第一个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激动道：“阿绫，你回来了！你这是去哪儿了！”

    “我……”乐绫回来的突然，还没来得及编好借口，一时间支支吾吾了起来。

    那边秦晚宜骤然看见女儿平安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的腿了，上前就要去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哪儿不对：“阿绫啊，你这是去哪儿了！娘可担心死你了！”

    “娘，我没事……”乐绫连忙将她扶到一旁坐下，“您腿脚不方便，怎么能这么不顾自己的身子呢。”

    叶衡见她平安归来，也算是松下了一口气，却还是问道：“阿绫，你说句实话，这段日子你去了哪里？是不是有什么人挟持你了？你告诉叶大哥，哪怕那人离得再远，大哥也要去替你打断他的腿！”

    乐绫讪讪笑了笑，神情不属，心道那人的确是挺远的，不过普天之下应该没有人有胆子敢打断他的腿吧……

    “没事，叶大哥，我就是去梨花郡逛了逛，后来不小心把盘缠给弄丢了，回不了家，于是在那里给大户人家洗了几天的衣服，好不容易凑足了路费，这才回的家。”乐绫即兴编道。

    “真的？”秦晚宜持怀疑态度地看了她一眼。

    “真的，娘，那户人家对我可好了，我说要走的时候，还赏赐了我几块糕点呢？”乐绫讨好似的将怀中的糕点打开，放在了桌子上，“娘您尝尝，可好吃了。”

    “叶大哥也尝尝，真的好吃，平常我们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叶衡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取了一个放在了嘴里，眼睛却顿时亮了亮。

    他家中虽然不算太穷，但吃穿用度也都是不愁了，此时口中的这个香甜四溢的糕点，确实是他从未吃过的美味，不仅看上去精美无比，味道也是唇齿留香，不像是普通的厨子能够做出来的。

    看到乐绫雀跃的样子，叶衡心中忽然生了些斗志，只有自己出人头地了，才能让乐绫每日都吃上这么好吃的东西，才能让她们母女两过上好日子，今年的秋闱，他是势在必得了。

    “果真这么好吃？”一旁的秦晚宜见叶衡这个反应，倒是也对这糕点产生了兴趣，伸手取了一个过来，放在了口中。

    那甜腻的香气钻入她的唇齿之间，却好像是找到了熟悉的故人，往日的记忆纷纷席卷而来，素来沉稳优雅的秦晚宜突然大惊失色，将那糕点掷向了地面——

    “乐绫！”秦晚宜偏过头来，厉声喝道，“你怎么学会骗人了！”

    乐绫愣了一下，头一次见母亲这个样子，顿时吓得不敢说话。

    秦晚宜直接拿起那垫在下面的油纸，将上面的糕点尽数抖落在地，然后将那油纸摊开在她面前。

    乐绫呆呆地望着那张油纸，目光移到了右下角，看着上面自己刚学会不久的……“御膳”二字。

    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