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一世他慌慌张张去找太微求情不同,他也没有真正失去母亲,更是知道荼姚的目的本不在此,所以润玉的步伐是从容不迫的,他带着嬿婉像是散步一样。邝露倒是急得不行,去通知了天帝和几个老臣,临秀不能离开上清天太久,已经回去了。
紫方云宫里,雷公电母站在一旁,荼姚端坐在殿中,一旁鸣鸾给她打扇子,锦觅和彦佑被捆仙绳绑着,伤的不轻。嬿婉直想翻白眼,锦觅好歹也封神了,连个捆仙绳都挣脱不了吗?见她来了也不趴在地上哼哼了,开始呼救“嬿婉救我啊!”
“母神这是想干什么?”润玉恭恭敬敬地向荼姚行礼,嬿婉去给锦觅松绑了,故意忽略了彦佑,彦佑本来想喊什么,看着润玉一身孝服,还是嘟囔着闭嘴了,润玉转身看向缩在嬿婉怀里的锦觅“母神,锦觅已被父帝封为花神,您这样做,可是屠戮上神。”
“本座要做什么,还轮不着你这小杂种多嘴!”荼姚毫不客气地斥骂润玉,紧盯着他的脸试图看他色变,可是润玉的表情丝毫未变,好像被骂的不是他。这怎么可能?他生母新丧,这个时候骂他“杂种”可不就是戳他的伤口吗?
“呵,说到杂种,你是在说旭凤吗?”嬿婉坐在地上替锦觅调息,得空回嘴,引得荼姚暴怒“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我的旭儿!?”
“我什么意思,天后一清二楚!”嬿婉放开锦觅站了起来,走到了润玉身边,握住他的手。荼姚被她笃定的语气噎了一下,直觉着不好,可又实在不觉得旭凤的身世有什么问题,只以为是她胡乱攀扯,立马又底气十足“蛇仙彦佑和花神锦觅袭击鸟族族长之女鸣鸾,用的,是禁术灭日冰凌!我儿旭凤涅槃当日,正是被灭日冰凌袭击!彦佑就是凶手!你那个死了的生母,还有洞庭水族,甚至水神,都是同谋!”
“母神是不是忘了,旭凤涅槃当日,我与婉儿在北天门受袭击,袭击者用的正是母神手上的灵火珠,此事父帝已经决断,莫非母神认为父帝有失公允?”润玉不慌不忙,应对从容,提起当初那个悬案,进一步激怒了荼姚。她认定是润玉勾结贼人陷害她,现在他又敢重提“你住口!休拿天帝来压我!今日本座便判蛇仙和花神还有洞庭水族天雷电火之刑!”荼姚笑的一脸得意,雷公电母却看着她神情警惕“雷公电母!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天后娘娘怕是忘了,您现在可是待罪之身……陛下虽未能判下,可水族要的结果,还没出来,我爹虽闭关了,可是水族可没答应不追究。”嬿婉手持水神令,举起来给荼姚看。洛霖为了给私生女造法器而闭关一事,让更多的水族长老投靠了嬿婉,水族受创还蒙受委屈,身为水神,居然为了一个私生女闭关,弃水族于不顾,还好水神之女司命上神站了出来,代掌水族事务,还调来风神府的兵力协助。从前水神风神感情淡漠,水神也不愿意向风神借兵,现在有了司命上神从中调停,自然人人欢喜。不过嬿婉说担心水神出关后不悦,所以借兵风神府一事,不可声张。
“那又如何!本座还是天后!雷公电母!你们要抗命吗?”荼姚倚仗的就是现在天帝不在,众仙不在,她可以为所欲为,甚至连诱导润玉替他们主动揽下刑罚都不顾了,直接运起业火攻向润玉“都说夜神仁善,不如就由你替他们担了吧!”太微通过观尘镜看到这些,暗自皱眉,荼姚这样未免吃相难看,自己可以等润玉他们受点伤后再出手相救。
嬿婉出手拦下一次攻击“天后娘娘这样出手伤天帝之子,就不怕天帝责罚吗?”荼姚马上补了一击,又被润玉拦下,立马命令雷公电母出手帮她,如果只有夜神一人,说不定他们就动手了,可是现在嬿婉也在,她是水神风神的女儿,还是司命上神,可不是夜神那个没人管的。犹豫间,荼姚大声呵斥“旭凤才是嫡子!才是未来的天帝!你们要想清楚!”
“笑话!您以为旭凤的身世能瞒得了一世吗?”眼看雷公要在润玉背后动手,嬿婉连忙开口,这句话一出,殿内所有人都惊到了,荼姚不明所以“你在胡说什么?!”嬿婉用力一击,把荼姚震飞,至今为止她和润玉都没有攻击她,只是做着防御“天后娘娘几次三番迫害大殿下,逼陛下立旭凤为储君,究竟是因为名正言顺,还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她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荼姚,就连太微都在观尘镜另一边惊地站了起来。
“旭凤和陛下并不像,无论是性格还是相貌,原型更是看不出龙族的半分……”嬿婉还没说完,荼姚就勃然大怒“旭儿和本座一样是凤凰!你胡言乱语什么?”嬿婉冷笑“胡言乱语?翼缈洲、蛇山、玄穹之光。天后还要让我说的更明白吗?!”
在和彦佑锦觅二人打的鸣鸾一听蛇山“蛇山?蛇山不是几千年前就不能……”荼姚一听“玄穹之光”就开始发呆,回想着她未嫁时那个有点傻的男人,那个给了她一整颗真心的男人“廉晁……”她这样的反应却让其余知情的人认为嬿婉说对了,太微握着镜子的手开始颤抖,不敢相信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情,嬿婉却说出了证据“陛下娶了你之后一直没有子嗣出生,其他天妃也被你迫害,直到陛下要废后,你才去笠泽抢夺了大殿下养在你身边!可你不甘心帝位会传给陛下的儿子,所以你那段时间频繁出入翼缈洲,不久后就有了身孕,此后更是百般刁难大殿下,多少次恨不得置他于死地!其后这么多年,陛下更是没有其他子嗣出生,其中的猫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其实荼姚一直频繁出入翼缈洲,可是嬿婉这么一说,太微就觉得,荼姚好像那段时间更频繁出入翼缈洲,若不是主人公是自己,荼姚都要相信嬿婉的话了。鸣鸾一听关于旭凤,赶紧反驳“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翼缈洲那位,月下仙人亦是知晓!他从前便更亲近那一位,如今他对待旭凤和大殿下分别是什么态度,众仙家有目共睹!”她一搬出月下仙人,原本不信的,也信了大半。可不就是月下仙人偏宠旭凤,宠到了溺爱的程度,天天夸旭凤品格好,可是旭凤的性格和陛下有多大差别,这是众人心里都有数的“他偏爱的到底是旭凤的性格,还是旭凤的身世!?”
一番话,石破天惊。
太微想起廉晁重伤失踪,月下仙人突然躲躲闪闪的行踪,荼姚在悲痛后突然冷静下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己的求婚,月下仙人看待旭凤的慈爱眼神,润玉和自己未展露头角前相似的性格……这一切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他原本怎么也不会猜测的答案。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真的……
“这么说,凤凰不是润玉仙的弟弟?是天后和那个玄穹之光的儿子?”在彦佑一番解说下,锦觅似懂非懂地问了出来,原本只是隐晦的提示,却被她说出来答案“天帝陛下岂不是帮别人养了儿子?啧啧啧,他怎么总弄错孩子,之前还以为我是他的女儿……”锦觅天真无邪的话语成了压垮太微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觉得荼姚、廉晁、丹朱都在嘲笑他帮别人养儿子,还打算立他为储君。这件事嬿婉这么知道?莫非是洛霖?洛霖也知道?
荼姚都快气疯了,她只想烧死这三个碍眼的,一个两个都是来克她的!嬿婉向润玉使了个眼色,二人装作全力进攻荼姚,实际上并没有发挥真的实力,雷公电母听了天家秘辛,只恨自己怎么还不晕过去,唯恐被灭口。彦佑和鸣鸾打,一边打一边看热闹,锦觅觉得一边是妹妹,一边是凤凰的娘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手。
嬿婉装作不敌撤了灵力,让荼姚的业火直接砸在锦觅身上,锦觅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波及,连运起灵力护体都没有,好在寰谛凤翎救了她一命,她大叫着“嬿婉救我!”跑到嬿婉身边,那对金色的翅膀更激怒了荼姚,连润玉都不管了,攻击紧贴着嬿婉的锦觅。润玉上前阻拦“母神这是要杀人灭口吗?!就像杀了穗禾公主一样!?”天后一听就怒火中烧,舍弃穗禾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毕竟是跟着自己长大的孩子,润玉语气沉痛“母神,收手吧,润玉向来视旭凤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您收手,我们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润玉从来没有想过和他相争……”
“亲兄弟!你也配!”荼姚被润玉的态度刺激,认为他在嘲弄自己,一时口不择言,只想着反驳“一母同胞”却无形中“坐实”了旭凤不是太微的儿子这件事。太微终究是坐不住了,在荼姚的琉璃净火攻来前,拦下了荼姚,为了面子,他还是装作自己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天后,你为何对这几个孩子动手?”
“姐姐!姐姐!”嬿婉抱起锦觅摇晃,动作幅度之大,恨不得把锦觅脑袋摇下来,润玉赶紧提醒她不要操之过急,他来给锦觅疗伤,嬿婉负责搂着锦觅哭“天后娘娘,您杀了梓芬姨还不够,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姐姐!?”
“什么?!”太微大惊失色,让嬿婉把话说清楚,嬿婉放开了锦觅,直接让她倒地上,润玉背对着她翻了个白眼,这脑袋撞地上的声音听着就疼,他可爱的未婚妻为什么就不能做戏坚持做全套?彦佑过来抱起锦觅,让润玉为她疗伤,润玉一脸灵力透支的虚弱模样,有一点没一点地输灵力,最后还是彦佑动手给锦觅治疗,润玉自己打坐调息。
“陛下……陛下给姐姐做主啊……”嬿婉又跪在太微身前哭,荼姚刚才被太微那一下打伤,正被鸣鸾扶着。嬿婉哀哀戚戚地开始哭诉“梓芬姨当年并不是自己离开陛下的,她根本没有恨您恨到跳临渊台!”这句话说得太微内心一荡,嬿婉颤巍巍指向荼姚“她是被天后用琉璃净火打下去的啊!”
“什么!?梓芬她……为什么本座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她恨我……”太微一听,以为当年梓芬并没有要离开自己,而是被荼姚迫害,心里不禁又甜又苦,嬿婉垂泪道“陛下贵为天帝,能这样珍视一个人,就算心是冰做的,也该化了……更何况梓芬姨本身和你有旧情,哪能是说断就断呢?”润玉都被嬿婉的说辞恶心到了,没憋住笑,“噗”一下喷出一口血,吓得彦佑松开了锦觅,让锦觅又撞了一下脑袋,硬生生疼醒了。
“陛下,她怎么可能恨您?当年梓芬姨殒身前,让花界众芳主绝口不提此事,就是怕您为她复仇,引得六界动荡,这样的一颗心,怎么可能是恨您啊?她根本就不是主动离开您的,您不能误解她那么多年……”嬿婉声泪俱下,说的太微都两眼含泪,锦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呆呆地“我娘亲生前的确让长芳主她们立誓不许说的……她原来是被天后杀害的么?”锦觅哭了起来,走到嬿婉身边“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爹爹也知道是不是?”
“姐姐……她想让你快乐,要不是天后屡次对你下手,这个秘密我也不想说的……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怪我们好不好?爹爹向来支持陛下,他也是不想让陛下为难,所以不肯说……”嬿婉把锦觅拉倒,让她也陪着跪,搂住锦觅哭着求太微“陛下要为梓芬姨做主啊……您已经放弃过她一次了,不能让她再失望了,姐姐是她唯一留给你的念想啊……一个女人的心,能忍受多少次背叛呢……”锦觅的殒丹碎裂后,对情绪更为敏感,一想到未能见面的生母,也跟着哭了起来,嬿婉觉得她哭得太难看,只能把她正面搂在肩上,只留给太微一个酷似梓芬的背影。
太微哪里还能记得别的?只觉得自己的心从淤泥里飞到了天上,再落了回去。原来梓芬当年并不是恨他恨到跳临渊台,而是可能对自己余情未了,可这样的梓芬,他再也没机会问一问了。太微怒视着荼姚,荼姚虽然伤着,还是毫不示弱地瞪了回来,嬿婉又加了把火“还请天后能把灭灵族人交出来,魔界卞城公主还等着呢!”
“灭灵族?!怎么回事?”太微当年伙同固城王剿杀灭灵族,怎么荼姚这里有灭灵族人?卞城公主知道,那就不是嬿婉胡编乱造的了。荼姚更是变了脸“你怎么知道?!”
“姐姐在凡间受过灭灵箭袭击,那人正是天后的暗卫奇鸢,卞城公主从前的爱人,灭灵族人暮辞。”嬿婉并没有搭理天后,而是对天帝禀告,锦觅想起来肉肉的事,就证明“我的好朋友肉肉就是被灭灵箭杀死的!”
太微本就多疑,一想到旭凤并非自己的儿子,荼姚和廉晁有勾结,丹朱态度又不明了,现在荼姚又在造灭灵箭,她想对付谁?太微怒斥“毒妇!居然杀害先花神!还试图伤本座的儿子!压入毗娑牢狱!永世不得再入仙籍!”他又看向其他在场的人“今天的事,不许任何人再提起,都发一个上神之誓,绝不透露半个字!”他本就是为了面子,又怎么能让别人议论,至于荼姚和旭凤,反正又跑不了,如果旭凤真的是……那便留不得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去证实?”回到了璇玑宫,因为不能提那件事,润玉只能隐晦地问,嬿婉倒是不担心“因为他查不到东西,不能证明我们说谎。不需要证明我们说的是真的,只需要不能证明我们说的不是假的就可以。”
“以父帝的多疑,很快会招我去询问。”润玉替她倒了杯星辉凝露泡的茶,哭了那么久,嗓子会不舒服的。早在她得知蛇山一事,她就让穗禾用留影珠录了一段话,证明荼姚多次私会廉晁。
果真如润玉所料,夜里太微宣了他去,润玉将事情交代给太微。据他所说,是穗禾遇害后,她忠心耿耿的侍女雀灵被追杀重伤,被他在北天门捡到,交给他一些鸟族秘辛,说要给穗禾报仇。荼姚和廉晁的事,是孔雀王夫妻生前留给穗禾的筹码,没想到成了穗禾身后用来复仇的刀。太微沉默着,润玉也默默陪着,直到太微问“鸟族那么多人都知道了?”
“父帝!”润玉悚然一惊,跪倒在太微面前,他这是要屠杀鸟族的知情者?“父帝不可啊!鸟族生灵无辜!儿臣愿为旭凤担保,他向来孝顺,哪怕……哪怕……可是他并不知情……儿臣求父帝……”润玉说的真诚,直到太微叹气,让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要管好嬿婉的嘴,润玉才发觉,自己都信了旭凤是廉晁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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