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杀人灭口？还是杀人灭口？
富江盯着下面，脑子里转过这个想法。
不能再让追杀她的人增加了，否则她又得死一次。死一次不说，那些莫名繁衍出的‘她’更麻烦。
底下的人发出阴险笑声，富江心底的杀意渐渐消失。她认得这个辨识度很高的笑声，是辻井双一的，班里最中二阴沉乖僻的少年。她很少接触，他也没被她怪异力量所迷惑，是极少数‘正常人’。
所谓的‘正常人’不会一言不合就虐杀她。
呼，暂时安全。
富江在狭小的通风管道里小幅度转动，藏起从嘴里转移到左手的弹簧-刀，活动下酸痛不已的腮帮子。她抹了把胸前湿漉漉的衣服，手心再次被血浆糊了厚厚一层。
刚才情况紧急，她撒个谎骗走藤原加慧，却发现她正好堵在校门口。没办法，她只能从卫生间通风管爬到这里。
佐藤老师与藤原加慧很快就会找来，她得加快速度。
“辻井同学，你能——”
“别说，”双一打断她的话，“说了我也不会帮你，才不要帮你哩，你个讨厌鬼。”
富江猛地眯起眼睛又快速恢复，舔过尖尖细细的犬牙。依然轻声细语的问，“抱歉，让你那么讨厌我。辻井同学，你不好奇所发生一切？”
“一丝丝好奇，”他用手指比了下针孔大小，“你死了我会更好奇。滚吧，我一点都不会帮你。”
“那真是太好了，”富江故意露出安心的表情，瞥到双一狐疑的眼神。担忧道，“你快走吧，我本来也没想过让辻井同学帮我，毕竟让你……”她瞟了眼双一瘦小的身体，欲言又止的顿住。
“……虽然辻井同学总让我觉得神秘莫测，言谈举止有别于一般同学。但是……这里很危险，佐藤老师还是个成年人，辻井同学不一定……你快点走，老师他很快就会来。”
“嘿嘿，算你有眼光，”双一挺了挺胸膛，得意笑道。“我双一大人可不是你这样的凡夫俗子，不就是佐藤老师嘛，一个小小诅咒就搞定啦。喂，你还想让双一大人我仰头看你到什么时候，下来！”
富江随口应道，悄悄在手指上划开一道很小的伤口，“辻井同学，接住我好吗。”
“不好呦。”
“双一大人帮过我之后，以后你吩咐的事情，只要我能做到都会答应你。”
他眼睛眯的更细了，促狭一笑，“求我啊。”
富江眼睛眨都不眨，语气诚恳，笑容真诚的说，“双一大人，我求你。”
也许是她笑的太有迷惑性，双一愣了几秒。但不愧是这世界极少数的‘正常人’，他很快恢复正常模式，撇着嘴，不情不愿的往料理台走了半步。仰头，张手，在富江调整位置时，他眼珠一转，嘴角浮出坏笑。
富江斜睨着他脸上的坏笑，稍微移动了下落角度。
她慢慢松开紧攥通风管道的右手，来不及反应，身体猛然坠落。疾风撕扯发丝，空气灌进鼻腔，好像是一秒钟，又像是一小时，她扑通一声正中双一后肩膀。
两人一起栽倒，富江在上面。双一不住咒骂，被她压在下面宛若轮胎轧过的青蛙扑腾着四肢。
“哇啊，我纯洁的身体被玷污了。完蛋啦，不会有人喜欢我了。快给我起来，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竟敢，竟然压在大爷我身上！”
“你说什么，”富江假装无意靠近双一，从手指伤口挤出血珠抹到他后颈。“你在说什么，麻烦辻井同学再说一次。”
“混蛋！给我记住，我会让你好看。我要诅咒你……诅咒你摔个狗吃屎，你等着，我要诅咒你，诅咒你！”
富江不甚在意，爬起身，“对不起，辻井同学。”她快步走到料理台前，在双一看不到的地方掐死狗肚里的肉芽，她瞥到黑色狗头。疑惑道：奇怪，这狗不是出车祸死了吗？
不过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先烧掉头发。
富江瞟了眼双一，说。“这什么怪东西，我们把它烧掉吧，看着太瘆人了。”
“不行，我还想研究研究呢。”
“可这东西真像刚从我头上剪下来一样，”富江扭头，如防备色狼般望着他。“辻井同学，要拿它怎么研究？”
“你什么眼神，恶心死了，”双一火冒三丈的冲过来，如她所愿烧掉所有头发。
确定尸体里再无头发，富江稍微放下心，将脱臼的肩膀掰正。连绵不断的痛楚袭来，她微蹙眉头，倒抽一口冷气。“辻井同学你准备怎么帮我逃出去，佐藤老师知道我还躲在学校里。他一定在校门口堵着，我——”
“我没说帮你啊，”他咧嘴一笑，齐刷刷的铁钉拼成细而尖的铁牙齿。“嘿嘿，都说了很讨厌你啊。帮什么帮，没把你踢出去都算我善良。出去，出去，洒盐我都觉得浪费。”
富江也不恼，微微一笑。“那你可要小心点别碰到佐藤老师，我先走了。放心，我会把他引走的。”
富江攥紧手指，防止血液滴到地上。大步流星的走出解剖室，然后在教室拐角处蹲下。手上的伤很快复原，半点看不出一分钟前有伤口。约莫三四分钟后，双一拎着死狗出来。
富江小心的躲在暗处，直到他的身影从楼梯消失，她才重新回到解剖室，关紧门，搬来杂物堵在门后。
算算时间，辻井同学后颈血珠繁殖出的‘她’应该能说话了。就让他去引开佐藤老师与藤原加慧，之后她再出去。
这段时间，就让她缓缓吧。一天内被两人追杀，可不是说说就忘的。
眼看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于地平线，深沉的蓝色铺满天空。黑色暗影伫立在电线上，偶尔发出嘶哑难听的粗嘎声，烧焦头发的糊味与浓郁的血腥味经久不散，像是从她身上流出来的。
血腥味，烧焦味，她确实很熟悉。
这种昨天还是正常版温柔好老师，今天化身变态杀手的事情她遇到的不要太多。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成功了，她就等着复活及烧掉未成形或成型的自己。失败了，她就反杀呗。
杀来杀去，就算死不了，可她一样会疼会不甘的好不。
小时候，她以为是自己太漂亮。以至引来无数幼女控、萝莉控变态。后来复活一次，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人面怪物。
谁还能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大概，是天神想给她一场不平凡的旅程，便丢给她一具这样的体质。
死又死不了，还尽来无性繁殖，自己生出自己。没人想多出来一个自己，那会让人有种随时可能被替代的感觉。
周围的人大半都会被吸引，少数抗拒一阵然后疯狂迷恋，极少数的正常人则完全不被吸引，不过到现在她也只看到双一一人。迷恋上富江后，独占欲与嫉妒心会使他们生出杀意。
这不，又一个……不对，是两个恋慕者想杀她。
事情还要从半小时前说起。
社团活动结束，富江关上灵异研究社的木门。背后猛地冒出一道声音，“富江，”她手指抖了一下，钥匙串发出叮当脆响。回头，看到了佐藤老师。
佐藤老师是半年前来的六年一组国语老师，上一个老师听说跑到悬崖边把自己塞到人形缝隙里饿死了。新来的这位言谈优雅，举止得体。面容英俊，性格过于温吞软弱。但他还是成为大多数女生憧憬的对象，国语教的不错，就是总爱提问自己。
佐藤看她的眼神粘腻腻的，他舔着干裂的嘴唇，慢慢靠近她。“富江，能帮我收拾下资料吗？
“老师，很晚了，”富江歉意的微笑，瞄几眼手表。“明天行吗，妈妈总是容易神经紧张，晚几分钟都要报警，我说了几遍她也不听。你看？”
佐藤显然对川上太太的神经质深有体会，他说，“不急，我给川上太太打电话告诉她一声。”
可我急啊，富江抿直嘴角，心想：别慌，冷静下来，要面带笑容，不能表现太过，激怒任何一个潜在犯罪者。冷静，他还在初级痴迷状态，不会有危险。
“老师，我对整理资料不熟悉，恐怕帮不了你的忙。”
“没事，只是把资料重新分类就行。”佐藤走到富江面前，扶着墙，隐隐有将她困在墙角的趋势。
“……那好吧，”富江柔声说道，走到佐藤后面。
她不紧不慢地走着，熟练得摸到从书包背后隐秘地方，掏出一袋血包与弹簧-刀。刀藏在裙子下面的袜子里，血包塞到肚子上，据她以往的经验，初次犯罪者最爱的行凶部位是肚子。为了保险，她又在胸口塞了一袋血包。
……只希望这些工具用不上。
两人进屋，富江还未放下书包，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喀嚓声。
——是门被锁上的声音。
屋里没有开灯，百叶窗全部拉上，她看不清周围。
也听不到动静，背后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佐藤呢，他为什么一直站在她后面？
富江稳住呼吸，仿若不知。她在单人办公室转了一圈，像班里的女同学露出求知欲很强的眼神，问道，“老师，需要我整理哪些资料？”
“别叫我老师，叫我若君，”佐藤激动的跑到富江面前，“富江，你还不明白吗，我以为我表现的够明显了。”
“老师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
“富江，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老师，”富江刚要说话，佐藤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他力气很大，像铁钳般攥的胳膊生疼生疼。
“富江，我明白的，”佐藤情绪越发激昂，“这份爱注定不容于世，我有劝过自己。‘放弃吧，你们是不可能的’。可我还是忍不住，富江，我们私奔吧。”
“……”
佐藤见富江不回答，猛然凑近她。英俊的脸庞笼上一层阴霾之色，他语气很轻的问，“富江……不愿意？”
……哈？
该死，他什么时候从初级痴迷阶段跳到爱而杀之的地步？！
富江皱眉，“老师，我胳膊很痛。”
佐藤手足无措的松手，伸出手想直接掀开富江袖子。
她后退一步，说，“老师，不行的。”
“是我唐突了，”佐藤眉宇间阴郁消散不少，言语间有着对未来的向往，“行李我都收拾好了，护照也准备了。我们现在就去，去法国怎么样，浪漫之都，可以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我知道富江很喜欢的。”
“……老师，我不喜欢。”
“那瑞士怎么样，或者——”
“老师，法国我喜欢，可我不喜欢跟你在一起。”富江说，“佐藤是老师，我是学生，我不会喜欢老师。”
“富江……不喜欢我？”
“佐藤是老师。”
“富江不喜欢我？别开玩笑了，我会当真的，”佐藤手背蹭着鼻尖，挤出嘴角弧度试图缓和凝滞的气氛。他轻轻咳嗽，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目光乞求。
他低声呢喃，“富江，富江……富江”忽然笑出声。笑着笑着，捅了她一刀。
佐藤温柔的接住富江软下来的身体，小心翼翼擦去她脸上不小心溅到的鲜血。手里的刺刀却一刀刀坚决狠戾得捅向富江心脏。
直到确定她已经死去，佐藤才停下动作，哑着嗓子说。“富江是喜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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