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老师步入里屋,纲吉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着他。
夕阳暖黄色的光芒隔着窗棱洒进来,淡淡地笼罩在他的脸上,投下几道阴影,纲吉的瞳仁落在那阴影里面,有波光粼粼的错觉。他看到松阳老师进来,手往身边轻轻一点就想站起来。
松阳老师摇了摇头,示意他在原地坐着不用特意站起,转头看到在铺被上沉睡的久坂,眼中流露出心疼的色彩。
“是我的错。”纲吉等到松阳老师隔着久坂在对面坐定,慢慢地说,“如果不是我出手地太晚,久坂君不会受伤。”
“虎要伤人,”松阳说,“纲吉,是被咬伤的人的错,还是没有及时救他的人的错?”
“都不是。”
“嗯,你明白就好。”
两个人都不再多话,松阳老师明白纲吉是极其敏锐早慧的人,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不用像一般的小孩子一样手把手地教。而纲吉也大概只是对同门感到歉疚而已,并不是真的需要他的指点。
等到久坂好到差不多,时间已经将近春至,村子里面开始热热闹闹地——春日祭快要开始了。
春日祭是乡下极为重要的祭司活动,作为靠着土地吃饭的人家,春天是一年之中最为重视的季节,撒种、播种、施肥等等工序,都要求拜着老天爷赏个好脸色。
不光是神社、地方官员要支持,连松阳学院这样的小小学堂也早早动员起来,上回松阳老师带着高杉,银时,假发去村里的那次,正是为了这春日祭。
按照规定,十四岁以下的孩子,都可以被推选为童男童女,在祭典的游街花车上围着乡里转好几圈。松阳学堂里面其他的学生暂且不论,高杉和假发两个人是被神社早早盯上的,之前就千叮咛万嘱咐松阳老师一定要劝服他们做童男童女。松阳老师本身也觉得这事儿有趣,因而没有推辞。
假发是不愿意违背松阳老师的请求的,况且他也并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那些白脸红颊的装扮很可爱。而高杉虽然万分敬爱老师,但是对游街,还是装扮成那种样子游街是十分抗拒的。松阳老师只好拿出法宝来——上回高杉主动挑战纲吉伤了佐藤的时候,曾经答应老师帮他做一件事儿。
守信是武士的准则,因而高杉也只能答应下来。
于是松阳学堂里面的学生眼睁睁地看着春日祭每临近一日,高杉的脸就越黑一层。等到各处都开始正式的准备,童男童女的装饰和衣物也被送到松阳学堂的时候,高杉的脸上已经像是抹了一层锅底灰一样,黑无可黑了。银时偏偏喜欢老虎头上拍苍蝇,时不时拿这点逗趣他。而高杉是逗不得的猫,往往都要反过来抓他一爪,两个人无论是剑道比试还是日常对掐的频率都直线上升,银时固然天赋异禀,而高杉在愤怒buff的加持下,竟然与他也不相上下。
春日明澈的天空里万里无云,晴朗得给人高天原一般的神圣感。松阳学堂位于地势的高处,放眼望去,枯黄的土地上点点新绿健壮地生长,而河流也早就化了冻,平缓而又稳重地流淌着——万物都已经舒展开来,在春风中野蛮自由地生长着。
松阳老师和纲吉并肩站在学院的门口,两人身上都穿着白里透着樱红的单衣,非但不让人觉得女气,反而昳丽得不敢逼视。
松阳老师展目望去,忽然指着下方一大片的屋宅说:“说起来,我还是在那个神社里面捡到你的呢。”原来指着的地方,正是冬日里遇到纲吉的那个鸟居后面。
这话并没有任何刺探他的意思,只是当做调笑一般地陈述事实。
而纲吉也能平静地接下这个笑话,温和地说:“那看来,可以算作我的出生地了。”
今天正是休息日,松阳书院里面向来不会缺少的四人中,高杉和假发被村里借过去排练,银时喊着低血糖此刻仍然猫在被子里面睡懒觉,只剩下纲吉陪着老师去村里帮忙。他们要做的,是文人干的干净活儿,因此穿这样不耐脏的衣服也并无妨碍。
纲吉安排到的是书写各个神明的名字,用于祭典上的祭拜,虽然八百万神明只是虚数,但将要求的全部写下来也是个不小的负担。铅笔字容易变淡或者花掉,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上面用铅笔偷懒。然而纲吉虽然毛笔字写了个把个月,但是和真正的行家比起来,还远远够不上,习惯了现代握笔姿势的手腕悬在空中借不上力,一会儿就开始酸软。纲吉把毛笔放下来,甩了甩手腕休息。
一个竹筒伸了过来,里面是清凉干净的泉水。纲吉道了一声谢,接过来慢慢喝。
那人给他递完清水并没有离开,反而走到纲吉的身后,过了一会儿说:“虽然是读书人,但是你这字儿写的可真不怎么样啊。”
纲吉这才回过头来,稍微愣了一下才说:“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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