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阁？有冤找三司。”贾代善冷声回了一句, 便命亲卫继续向前。揽芳阁乃京内有名的清倌，一介女流能站得住脚, 开出清倌，背后靠山不小，甚至没准就是他贾家小子。毕竟敢拿他跟司徒嘉作嘘头的寥寥无几。
虫娘闻言也未多言什么，只目送轿子远去。她无视背后救她的两个靠山，心存着一份旖、旎之念, 想着朗朗乾坤之下贾代善终究会顾忌一二名声, 最起码也会下轿。
不远处的酒坊二楼，贾敬依靠栏杆, 看着那痴痴的身形, 拧眉不解：“你说我小叔到底哪招人喜欢了？出身好长得帅会练武有责任心？不是说顾家的男人最受人欢迎的吗？”
“孤要是知道。你觉得我还会喜欢赦儿，早就转移目标了。”司徒玺不客气着吐槽道。
“你也眼瞎。”贾敬更加毫不客气。他一世一世的活下来，与天斗就成了唯一的执念。亲情倒是因日常相处还有一分能懂。至于爱情，那啥玩意，用来历情劫吗？
“你们贾家人没准都缺根情筋。”司徒玺瞧着毫无形象依着栏杆的好友, 翻着白眼说完，旋即画风一变，正经了几分：“先前未曾引起注意，如今大大小小秦楼楚馆失踪的幼、女还有娈、童已有一百多。连流浪儿也有失踪。”
“这种事情你也要亲自出马不成？”贾敬淡然：“交给赦儿他们就够了。”
司徒玺：“…………”
“…………阿嚏。”在揽芳阁考察的贾赦捂了捂鼻子，哼道：“肯定是安小胖在念我呢。”
旁人同窗立即打趣道：“你是染风寒了吧？”
“说正事呢！”牛继宗敲敲桌案：“夫子让我们炒作经营金陵十二钗。捧人当头牌我是理解的, 可这金陵十二钗的名字也太平常了些吧。”
“也许跟我们贾家老贾在金陵有关？”贾赦道：“牛哥，捧人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买地建院子啊。”
不少人往后退了一步，七嘴八舌说开, 但皆是同一意思：钱有房子有，可是户部结契没人敢去。
“我爹在户部呢，我哪敢啊？”贾赦往桌子底下缩：“他现在就想给我找个媳妇，好让他早日抱上大胖孙子呢！我还是以明年要下场参加科举才拒绝了。”
“你不敢我们就更不敢了。”武童道：“连我爹都怂了。”
众人戚戚然的点头。贾代善两次大面积的“斩草除根”，乾清宫朝臣早已换了一大半新颜。改造营里原本三十个纨绔，因杨杰一案，也离开了七人。虽知也是罪有应得，但第一次直面一个繁华的家族一夕间的落败，让他们这些纨绔子弟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心，倒是主动自发的求上进。
“那……那筹备好之后，我找安儿陪着一起去。”贾赦舌头都打颤着：“我爹对忘年知己还是蛮不错的。”
“那现在一切具备，就差破案了。”方志平饶是一身粗布麻衣，但坐在锦绣华服的同窗中间，也未有一丝的逊色。他面色凝重道：“夫子让我们破案，除了慕容炎懂几分验尸之术，我们谁都不精通此道。”
“而且慕容炎还被慕容老爷子揪回家训练了。”贾赦哀怨：“这些大人反倒跟我们抢人也不知羞。对了，方志平，你现在生活还好吧？那个后娘后爹后哥没找你麻烦吧？”
一听到贾赦的问话，不少人也纷纷关心起来。作为离开改造营的七个学生之一，方志平可谓是最惨不过的。方家被判的倒是不重，方侍郎被革职，方家被抄家，可是方志平却是这些离开的人中最惨的一个。
有后娘就有后爹，方家一家九口还依旧大爷一样，在知道方志平有玻璃坊的股份，还时常过来闹一闹。
“我已经分家了。而且我也打算跟李靖宇他们那般去南洋闯一闯。”
“啊？”众人闻言惊愕不已。李靖宇的祖父李古乃大晋朝第三任户部侍郎，也是杨杰的人。而且他在海塘修筑案中还与工部官员勾结贪污数额巨大。李家被抄家时抄出金银珠宝无数，还有两面金墙。故而李靖宇祖父被判了死罪，李家全族被流放，女子要没入乐营。李靖宇他选了几个族人，与国家订立了“戴罪立功”合约，决定闯南洋，以此来避免家中姐妹被糟、蹋。
他们开清倌的缘由，最初的起源也是帮助兄弟安顿家眷，还能够兼顾理法与情理。
“可是……”贾赦想说南洋毕竟只是个未开发的不毛之地，但一见牛继宗扫过来的眼神，也就乖乖闭了嘴。
“你比我们都有行动力，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牛继宗起身，举茶杯，笑道：“记得苟富贵，勿相忘。”
贾赦跟着起身，看眼神色坚定的方志平，想了想发觉自己肚子里背的那么多好词好句也用不上，而且越想便越觉得酸涩，要是他自己遭此巨变，没准小脖子一抹，就吊死了。
压着眼眶的泪珠，贾赦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好兄弟。记得常写信回来，别报喜不报忧。最讨厌你们的这样的，连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都不懂。”
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举杯，有几个感性的也跟着抹眼泪。
“谢谢。”方志平笑了又笑，眼眶微红。若是一年前，他一点也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被人温柔以待。
“好了，现在还没到分别之刻呢。你们个个金豆豆留着那时候在掉。”
泪眼汪汪的几人顿时随手拿起水果就往方志平身上砸：“美得你！才没哭呢！”
“好，是我看错了。”方志平抬袖做防御状，借着宽大的衣襟擦擦眼角不知不觉落下的泪珠。深呼吸了一口气，方志平看着牛继宗出面制止几个闹得欢腾的同窗，弯腰作了投降，而后转回了话题，说起了自己发觉失踪案的种种疑点。
“……他们都是最最最底层的孩子。”方志平道：“我去顺天府打听过，那些秦楼楚馆贪图便宜，买进的小丫鬟基本都是无户籍的。有些老衙役说都是南边品相不好的货。”
“拐来的？”牛继宗回过了神，面色黑了一沉。他也为人父了，将心比心便恨不得将拐子除干净了。
贾赦吓得不敢动弹。他小时候被拐过，可那时候他傻逼不懂。因为他就算一个人出门溜达，全京城百姓也基本知道他是谁，不会瞎到拐他。当然有瞎到拐他的，他那时候还以为人是好人，一口一个叔叔叫的特欢，问什么就答什么。
人贩子不信他的身份，可那个田昊却因此赌对了，从此……
想起来就晦气！
闻言，个个怒气冲天。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人分了三六九等，可是都有个英雄梦，还打抱不平，匡扶正义。
“那我们……”
众人正议论纷纷的时候忽地听到外边一声怒喝，紧接着传来噼里啪啦桌椅倒地的声响。靠门的几人当即出去打探了。
没一会儿，几人一脸八卦的回来，道：“虫娘不知怎么的正借酒消愁呢，有个打杂的好像是要劝她少喝还是干了什么事，反正被虫娘一掌打倒在地。现在四花都在安慰虫娘呢。”
“她会不会是误会了我们要跟她抢生意啊？”
“不会吧。我们也是帮那些苦命人，创办宗旨跟她一样。她知晓后应该高兴才对。”
“就是，况且虫娘能开得了干干净净的揽芳阁，你觉得她身后没人罩着？”
“赦哥，好多都说是你家开的。”
“我家开的？别逗了，我爹除了上青楼抓我，其他时候会踏进青楼？他老人家字典里压根没这东西。”
“……”
众人八卦了几句，又将重点转回破案上来，个个挠头捎耳绞尽脑汁。倒也不是他们不相信官府，庸人自扰，三司衙门都报过案了，可在相关衙门调查时，他们若是能出力帮些忙，也是不错的。
想了又想，众人最后决定了以防瘟、疫为由，出资免费为全城清洗，尤其是流浪汉爱聚集的破庙，荒废的街道等等，然后以发放药包为名，登记相关的的人数备案。
想好相关计策后，又推选了贾赦还有六位国舅进宫面圣，求皇帝准许。
司徒嘉看着眼前排排立的小舅子，又看眼贾赦，沉默了良久，才理清办清倌的前因后果。
拧眉看着个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们，司徒嘉笑了笑，问：“这事好事，为何不让安儿知晓，还诓他是去吃、喝、嫖、赌了呢？”
“我们都有些接受不了，更何况安儿呢。”贾赦出声回道，音调还有分沙哑：“我爹把我保护的好，我也想尽我所能保护安儿啊。让他永远觉得这世上都是美好的。”
“你们这帮混小子也长大。”司徒嘉敲敲御案，“真决心免费出资。知道北京城有多大吗？”
众人齐声：“知道，我们有钱！玻璃坊在江南开了好多分铺，日进斗金。侯哥说但凡以改造营名义办的事情，用我们自己的钱就可以了。他享受赚钱的乐趣，我们跟后头败家就好啦。”
“…………低调些。“司徒嘉道：“去找太医院配药，而后让顺天府尹和羽林军协助。”
“谢谢姐夫/皇上。”
“也告诉安儿。“司徒嘉视线温和的看向诸人：“这世上的美好分为白与黑。你们经历过黑暗，还能保持赤子之心，才是真的好孩子。”
“我们都不是孩子了。”
“个个都还未弱冠，不是孩子是什么？出去玩吧，朕等会让戴权去各部传旨，配合你们。”司徒嘉笑着挥挥手，示意人离开。
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司徒嘉笑容加深了一些：“年轻真好啊！”
命戴权传令过后，司徒嘉毕竟是皇帝，虽留心了一分，可也没时间了解详情，只知个大概清理的进度。他现在忧愁的是那些不安分的儿子。
儿子太多都是债啊。
太子便不提了，样样都好，就眼光不好。连带着他眼光好像也出了点问题。
二子司徒铮，李妃之子，原先洋洋得意自己的长子为皇长孙，因其外祖前任户部尚书李古一事，如今倒是安分了许多。可到底是庶长子。若太子出了事，其便是占了“长。”
三子司徒钥，木贵妃之子。其母乃东安军现头领，东安王郡马木千里之女。外家乃是诸子中最贵重之人。其也善武。
四子司徒钧，顺妃之子。其母乃罗刹国和亲公主，因语言不通，远离家乡，入宫三年便消香玉损。当时介于其母身份，宫妃无一敢养，便与六公主一同入镇国公主府，由皇妹，也就是穆安的娘教养长大。
说来也是无奈之举，六女乃慕容皇后之女，宫妃抚养不得，不过，想抚养也不给。他四任皇后，除了元后为他留了一个太子，慕容氏留了一女，牛氏和武氏入宫不到一年，便亡故，都未留下子女。
当然，因继皇后都无皇子，承恩公家族们拼了命的上奏，让太子早日娶妻生子，免得他们被其他皇子拉下水。
五子司徒铭。才智平平，且出身虽然差了点，其母乃宫女，母凭子贵，得了婕妤之位。可胜在安分。
六子司徒锦，甄贵妃之子。他虽因乳娘优待甄妃一分，可甄妃也是温柔小意之人。岂料这孩子却是个浑天大魔王，眼高手低。
“一二三四五六……”司徒嘉边念目光幽幽的盯着礼部侍郎穆毅求太子娶妻的奏折。
“摄政王。”司徒嘉把奏折当做飞镖一般朝贾代善扔去，道：“去约东安王喝个酒聊聊天。”
贾代善接过一看，面色凝重了一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穆安直接闯了进来，面色惨白：“舅舅，我……我们从下水道请扫出了好多好多尸、体，个个心都没了。有……有好多人说，是给我炼药了。”
“不可能的事。”贾代善站起了身，安抚情绪崩溃的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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