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秀才遇到兵, 有理说不清。
史珂自诩儒将,学不来贾代化的粗、暴、野、蛮, 咬着牙带着儿子还有让他颜面尽失的女儿回了府。
回了自家门, 史珂今晚受得辱一下子对着子嗣家眷发泄了出来,把所有人骂个狗血淋头后, 带着四子在书房议事。
史珂满面凶光:“贾代善,饶是军功再多又如何?双刃剑罢了。”
向来得宠的史鸿率先开了口:“父亲,是利用贾代善的傲慢离间他与皇上的关系?”
史展眼里带着怨毒, 鄙夷着:“父亲, 搞不好没准他们也有一腿的,还不如向其余皇子投诚好了。就拿贾家当投名状。”
“可我们得先把眼前的燃眉之急解决掉。”史爵华开口,声音透着丝无奈。他今日甚少开口, 缘由便是贾代化乃他顶头上司。贾代化这脾气谁人不知?他少当家土匪脾气上来, 比贾代善更撅,当初、连太、祖的面子都不卖。这普天之下没有他怕的,连皇上也拿他的土匪气无可奈何。因为贾代化是被太、祖金口玉言并有诏书为约--华南虎贾代化只会老死, 其余时候永远是山中之王,百兽之王。任何人不得让他委屈了。
此言一出, 还没来得及说话的史家二公子史爵富嘴巴懒得张开。他本来就没什么才华, 如今炸一听到自家妹妹硬生生把好牌打烂了,压根毫无头绪, 况且他本就在四兄弟中不怎么受喜欢。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史珂也没空管自家二儿子如何心思,闻言面色骤然又黑了一分,愤愤拍桌。除却自己掌心疼痛外, 桌案稳稳当当像是在嘲讽一般,愈发让史珂火气上了一分。
手飞快捏紧成拳,史珂扫眼立着若松柏的四个儿子,自欺欺人的感叹:“也就是我老了,才教着小子如此无礼。贾家现在能耐,也不过是仗着当初两兄弟一同随了太、祖起兵。可就算如今也是兄弟齐心又如何?贾家青黄不接,后继无人,嫡脉之少,放眼京城别无二家。且看日后,贾家如何!”
再一次展望了未来美好光明的前景,史珂咬牙切齿:“如今之计,既然婉儿得了厌,还被拿捏了住了证据。我们总得为史家其他女孩儿名声,为史家名声好好考虑一番。”
史家四公子齐齐一惊,有些愕然的看向史珂。要知道他们嫡脉中唯有一个女孩子。婉儿打小就是被视若珍宝,捧在手心。在知晓婉儿爱慕贾代善后,父亲更是不遗余力的支持。
史珂自然是扼腕痛惜着,“我们得趁着贾代善去户部将家丑外扬前,想个妥善的办法。明日一早下朝后我会拖住贾代善,你们记得去寻贾赦,若是贾赦见面不得,就诱了敏儿吓唬一二后让她直接在户部哭闹。”
“若是能让皇上下旨相拦便好了。不妨我们捏个边陲游牧公主爱慕贾代善,而后让皇上相信贾代善是想抛弃糟糠之妻,而后里应外合,以战养战获军功?”史展颇为向来颇为艺高人胆大,大胆建议道:“反正贾代善艳名远播,有敌国公主喜欢也不是什么新闻。”
史珂:“…………”
不知贾代善早已对皇帝挑明自己谋朝篡位野心的史家众人密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差点延误了早朝。
史珂舔着老脸求了个单独会面的机会,战战兢兢着:“回禀皇上,老臣今日之所以差点延误朝会,乃是因发现了重要的军情。”
“直言便可。”司徒嘉面色略不虞。要不是他信了有重要军情,现在早就换衣服看小安去了。
昨日他千思万想,还是不相信贾代善能照顾好安儿。皇帝身份敏感又如何?他对得起黎明百姓,唯独就是对待安儿宠溺了一分,难不成连这点私人爱好都不许有?
史珂手颤巍巍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密函,神色颇为紧张的递交给戴权,声音压低了一分:“得此书信乃是老臣昨日去了贾家一趟。说来惭愧老臣教女无方……”
眼角余光扫见满头银发的史珂,司徒嘉强忍砸桌的冲动,无视耳边跟裹脚布又臭又长的得信经过,接过密函。
密函上有暗色的纹路,乃是栩栩如生的一只虎。这是荣宁两府延续旧日土匪窝里的习惯,以少当家华南虎为旗号。
叠合处的印泥早已被开,司徒嘉看眼还在继续给自己找脸遮羞的史珂,神色淡淡:“安儿昨日一路从郡王府哭到荣国府,史侯可知?”
史珂一征。
司徒嘉手指夹出信件,一目十行扫了眼,直接愤怒拍案:“史珂,你胆子够大的!拿封似是而非的东西来糊弄朕?好大的狗胆!昨日贾家宗祠的好戏,朕一点都没错过。”
史珂瞬间胸口一窒,双腿一软,下跪匍匐:“求皇上开恩,老臣只是一时迷了心窍。”
“你可知,朕猜到了一分你的军情急报为假,却为何还乐意听你鬼扯吗?”司徒嘉随手将所谓的密函揉成团砸向史珂脑袋,随后起身下丹陛:“因为朕是皇帝,不会错过任何一条有关军国大事的消息,哪怕他假的愚蠢。就像先前贾代善跟你明确说过了,他不屑一刀来结史氏的命。他也有能力来应对任何阴谋诡计。所以,朕看你往日谨慎的份上,奉劝你一句别乱动歪心思了,户部分割婚书那就只会是去户部分割,不管任何人求情都没有用。”
边说,司徒嘉看都不愿看眼史珂,径直出了殿门。
戴权见状挥挥手让两内监帮忙将史珂请出去,而后又急忙取过早已准备好的便服,脚步紧追司徒嘉而去。
坐上马车,司徒嘉熟稔的换下龙袍,抿口茶,对戴权笑着:“朕若不是急着看安儿去,真想把那信拿给老贾……”
说着说着似想起了什么,司徒嘉笑意一敛,冷声:“最近咱这位荣国公可是脾气不小,一出一出好戏演个不停,看来罚俸十年不够冷静的。”
今日早朝,他依着前夜所言,非但暂停了贾代善京城节度使一职,责令其闭门思过三月,还整整罚了贾代善十年俸禄,以此作为田昊的诊费。
不管田昊是不是开心,贾代善又做何种心思,反正他是开心的。凭什么他要被田昊这个白眼狼迁怒了?
从来只有他当皇帝的迁怒别人的分。
戴权闻言不敢多嘴,心理暗暗叫苦不已:他压根不知知这两小祖宗闹什么别扭!所有大臣有八卦心问他干什么,有胆子朝贾代化打听去啊!
正被戴权吐槽的大臣们,尤其是户部大臣正好奇着互相交流意见,顺带去后衙添个早膳呢,就被文书小吏冲进来的吼叫吓傻眼了。
户部尚书杨杰率先回过了神,声音还带着丝颤音,确认着:“你刚才说荣国公贾代善前来作废了他与保龄侯之女的婚书。”
小吏忙不迭点头:“一开衙,贾将军便来了直隶清史司档房,说是要……要废婚书。”
再一次听到废婚书一词,在场的官员纷纷回过了神,狠狠倒吸了一口气,“大人,贾将军这是要……”
贾代善打守孝结束后,似无父无母约束,一下子就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越活越任性,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官二代们面色齐齐刷白,就算他们现在为官了当爹当祖父了,可童年阴影还是巨大的:“不会又迎来霸哥时代吧?”
寒门出生的官员有些惊愕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同僚,总感觉他们惊讶的点好像不一样。
世人就算闹得再难堪,一般都会留些情面道一句和离。而贾代善直接上户部废婚书,那简直是跟史家有杀父之仇了。
“不成,得让荣公留步。”杨杰瞥眼不中用的属下,直接自己拄着拐杖健步如飞去档房:“得让荣公先去一趟礼部!荣公之妻还有诰命,这废婚书步骤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怎么也得拖礼部下水!不能平白他一个人被惊到了!
远远就听见杨杰的底气十足的声音,贾代善仗着自己位高权重,直接从颤抖的小吏手中截过毛笔,一挥而就承平三十三年十二月十二日,贾代善与史婉今已不和,眅目生怨,如猫鼠同窠,不得安久,一别两宽,各自解脱解脱。为留后凭,谨立。
废婚书留放妻书,贾代善自行握笔修改了鱼鳞图册,令小吏盖印。
落印那一瞬间,小吏看着气喘吁吁而来的尚书大人,还未起身,便见素日年老体弱的老大人跟一阵风似的刮到桌案,一把抓着盖着红印的鱼鳞图册,对气势凌人的荣国公咆哮:“贾代善,你脑子是不是被脑门夹了?老贾尸骨未寒呢,你就这么打算把贾家几十年的清名给毁了?”
“杨叔,您老消消气。”贾代善擦把脸,认真道:“这事我已经禀告过族长的,这是我们贾氏一族一致的决定。”
“呸!就贾代化那性子,我能不知道?老子当年带人金銮殿上掐那帮莽夫,还碰瓷过他呢,连尊老爱幼都不懂,就宠你这个小宝弟弟。”杨杰看向贾代善,瞧着人年轻面庞,指指自己满脸褶皱:“小贾,老夫今年七十有二了,就当我倚老卖老,听我一句劝贾家,尤其是你,不宜风头过盛。你啊,刚过易折!”
听到这话,贾代善知晓杨杰也是真心为他考虑一分,否则就他这莽夫也得不到前朝状元郎本朝挥笔戳武将第一人的劝谏。
此人跟他爹当初撩着胳膊打过架,他堂哥还在旁边给加油助威呢!结果贾家叔侄俩一起上场,杨杰都没落了下风。
杨杰带满朝文官群殴。
战况之激烈,据司徒嘉转诉表示相当精彩,他当时看的好过瘾,连瓜子都没磕。
于是,贾代善愈发认真解释道:“杨叔,谢谢。虽然刚过易折,可也有百炼化为绕指柔,直教六法归洪炉。您老人家家乡那铁画技艺可是一绝。”
铁画是以铁为墨,以砧为砚,以锤代笔锻制而成,可谓刚毅至极。
一听这话知晓贾代善铁了心,杨杰叹口气后,又缓缓开始喘气,先前跑太急又记得问话,倒是现在开始觉得胸口有些不对劲了。
捂着胸口,杨杰哎哟哎哟的就近寻了椅子坐下,喝着贾代善递过来的茶,喘气:“得,风风雨雨都去闯一闯,你毕竟还年轻。可是小贾,记得你的初心,别走弯了。”
贾代善神色略有些微妙。脑子被塞太多传奇,他除了军事外就记得弯这个引申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游手好闲妞扔的手榴弹,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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