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因着开仓放粮的义名,朱元璋的部队虽然没有大肆宣传反元思想,也有不少青壮年自愿投奔他而来,他的人马渐渐壮大到了三千之多。军中不再都是汤和从白莲教中带出的人了,朱元璋也就按照自己的计划将一条条军令全部发布了出来。

    类似于军中禁止打架斗殴,行军途中禁止饮酒,下级必须服从上级的命令,不准如从前在白莲教一样欺压良善百姓之类的。一开始众人对此不以为意,起了冲突仍然三两抱团的拌嘴打起架来。朱元璋没有去纠结矛盾的起因,只按军规所定,罚参与者各自挨了二十下鞭打,一时镇住了军中的所有人——他们都没想到朱元璋这样一个平时脸上总带着微笑的,与他们相比看着颇为文弱的青年竟然真的会下狠手。

    鞭打之后,朱元璋又亲自带了医师为他们看伤,与他们讲军中令行禁止的重要性,一番言辞也轻易说开了两边人的矛盾,倒是让这些原本有些郁郁的伤者心服口服,对朱元璋没有一丝怨愤。

    姜妍瞧着他从伤者歇息的屋子中走出来,脸上带着满意的神色,没忍住问他:“你一开始只公布了军令,却不着重强调守法的重要性,是不是就是等着这些人犯禁处罚他们让他们得个教训啊?”

    “不止,我想以儆效尤,让全军都记住遵守军令的重要性。”朱元璋早知道这些白莲教出身的汉子不会全听了他的话,总得有了挨罚的例子才能让这些人内心警醒着。

    “你已经学着开始琢磨人心了啊。”

    朱元璋听出姜妍对他的惊讶,心中也有些无奈,当一个领导者哪里有那么容易,他没有时间一个个的去与手下相处,认真琢磨这些人的性情。因此,他只能从一开始就划定一条线,规定着任何人都不许踩线越境,功过赏罚都一一列举,定了规矩才能让人信服。

    瞧着汤和对他这番作为都有些闪烁的眼神,他也心中有些空,但不这么做,人马多了更难统领了。因着这次挨鞭打的人中有和汤和交好的,汤和曾来向朱元璋求过情,也细细跟他说了事件起因经过,让他放过没什么过错的友人。

    只是朱元璋原本罚的就只是他们打架的事,起因经过根本就不重要。严词拒绝汤和的求情后,汤和看他的眼神有些陌生,让他也有些心寒。

    “我不是说你这么做不好。”姜妍看着朱元璋露出有些落寞的表情,连忙急急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学得快,又能想出这么有效的方法做的很棒。军令重如山,一支优秀的队伍就该这样的。”

    听闻她这样说朱元璋悄悄放了自己心中悬着的石头,他就怕连陪着自己一路走来的姜妍也对他这样的做法持否定态度:“经过这次事,想必以后也不再会有再轻易触犯军令的人了。”

    姜妍瞧着他至今的做法暗暗心惊着,朱元璋似乎从来没有做错过选择,每每到了要决策的时候,天生的聪慧以及本能般的预感都能让他很快下决定。

    他对濠州富商地主秋毫未犯,所以濠州本地的这些颇有些财力的汉人们也对他尊重三分。旁的地方,因着元朝朝廷要集中兵力对付刘福通这一支,所以便鼓吹了遭了起义军灾的富商地主们对他们进行报复。

    姜妍也曾问过他,难道他不恨刘德刘贵那一帮人,朱元璋却告诉她,他在刘德说要让自己父母暴尸荒野的时候是对刘德有恨意的。但是之后,刘继祖对他的善心也让他明白并非所有地主都为富不仁。况且刘德不愿给他地原本就在情理之中,他冷静下来这恨意也就消散了。恃强凌弱原本就不对,如今他成了强大的一方,对曾经压迫自己的阶级报复难道就对了吗?

    他这样的做法也让他得到了回报。

    其他地方许多刚刚发展起来的起义军还没有见识过蒙人的铁骑,便在汉人财主的报复中被泯灭了。

    而朱元璋这边,在与朱元璋交谈过后,有几位地主甚至愿意主动出资资助他让他进行反元大业。地主生活比佃户贫农好一些,但也是被元朝朝廷压迫的一方,对动辄讨要贿赂的官员也是敢怒不敢言,眼见现在出了朱元璋这样一位有见识的起义者,愿意付出一些家财助他成功,盼他能将濠州这一块地域夺下,让他们有个安生日子过。

    只是朱元璋的首要目标是集庆,无法应了他们的愿。然而即便他向这些财主们透露了自己现在志不在濠州,也还是得了不少的一笔军资。人家说是只要他记着这一块他曾经的故土便好,看好他能够真正发展起来。

    有一户对他赞不绝口的富商与他把酒言欢后,见朱元璋身边没有一位红颜,竟然想把自己适龄的女儿嫁给朱元璋。朱元璋知道他说的是醉言,人家是娇娇养起来的闺女,自己是要在死生战场上跌打碰撞的起义军,根本就不合适。

    况且他也不愿意找一个女人在自己身边当累赘,他怀揣着姜妍这样一个秘密,若是有女人与他朝夕相处发现了姜妍透露出去,难保手下不起异心。一个不了解他心思的女人,只是为了繁衍后代那大可不必,他如今满心天下,一腔热血也要付与起义,哪里来的心思再想个人小事,回头每日里还要听妻子哭闹。

    若是姜妍变个人形... ...朱元璋不是没有这么幻想过,不过想想也就罢了,不说他家的这个小碗精没这个本事。即便真能变,他如今行军不易,带个女人行走可远没有揣着个碗行走轻松。

    “便是这一户人家了。”

    这一日清晨,胡大海拉了朱元璋到了一处破落砖瓦房房门外,说道:“我听闻此处有一位奇人,非常精通风水,算什么都准,你不是最爱找些什么奇人异士的吗,我这就为你打听来了一个。”

    朱元璋有些哭笑不得,他受姜妍影响虽然不是完全不信这些风水之类的话,但也对被姜妍狠批封建迷信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虽然姜妍本身也是她眼中封建迷信的玩意儿,可他没有戳破告诉她。

    “我原本让你陪在我身边也只是想你保护我安全的,你费心打听这些消息辛苦你了。”话虽如此,对于胡大海的付出他还是持肯定态度的,赞许道。

    “你如今身边有这样多的人,安全根本不成问题,我要不多为你做些事,哪儿能对得起你对我的看重啊。”胡大海挠挠头嘿嘿笑道,他被朱元璋封了个总旗,管着五十五个人,在如今不过三千人的队伍里倒也还算威风。

    朱元璋封他倒不是只因着和他亲近,只是觉得胡大海每每说话都颇有道理,虽然书读的不多,但他本就悍勇,做个统领他人的将士做得的。

    胡大海一番好意,朱元璋就算不信风水,到也到这里了,人还是得见一见的。

    他轻轻叩了门扉,问道:“有人在吗?”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一身破落道袍的人便杵着根带着一个大大“算”字的旗子,打着哈欠开了门道:“今日还没开摊呢,你要算命也不用来的这样早啊。”

    见他有些不耐烦的模样,一副江湖骗子的打扮,脸上也是未曾梳洗一脸睡痕,朱元璋更觉得好笑,原就不大想算的,现在更熄了要试着算算命的心思,告辞道:“是我们来早了,要不先生再睡个回笼觉,我们不打扰了。”

    胡大海却觉得就这样走了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见这道人装扮的人听了朱元璋的话真就想关门回房继续睡,连忙拉了他那破落道袍,竟然直接就拽掉了他的半只袖子。那道人听了“撕拉”一声,见自己的小手臂已全部露在了外面,当即睡意便被怒意冲散了:“你怎么拽破了我的袖子,你得赔我!”

    “你这破衣服不结实,我不过轻轻一拉便坏了,如何还要赔钱了?你这袍子要赔,赔的上一个钱吗,不如我把铜钱掰成两半分你一半?”

    道人听了胡大海的辩解更怒,朱元璋连忙将胡大海拦到了身后道:“要不先生就为我算上一卦,我把卦钱连带着衣服钱一并赔你。”

    那道人也知道自己这一身破袍子值不上几个钱,眼下睡意也没了,也就同意了朱元璋的说法:“那你便随意写下一个字吧,我瞧瞧你的未来。”

    朱元璋笑笑,在他递来的那沙盘上拿手指写了个“食”字。

    “哈,整日里想着吃食的不过乞讨的乞儿和为稻谷忙活的穷苦佃户,你便只有这两者的本事了。”道人看了哈哈大笑,他原本就对这二人没有好感,因此只往坏了说。

    胡大海听了他这话便举了拳头要揍他,朱元璋却不恼,制止了胡大海,对道人说:“我确实出生于佃户之家,也做过一段时间的乞儿。”

    “果然如此。”道人只当自己说中,却听朱元璋继续说道:“但我这个食字并不只是吃食的食,而是民以食为天的食字。”

    “民以食为天?”道人听了他这话才仔细端详了他:“你是个读书人?”这话原本出自《汉书》,这个看起来朴素不出奇的年轻人竟然知晓,道人敛了几分心神。这话说的简单,其中道理却不简单,要知道前一句可是“王以民为天”啊,眼前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先生也知道?”朱元璋见他似乎也是个懂的此话含义的,来了几分兴致。道人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试探道:“此话前一句说的可是王啊,你... ...不该是个乞儿吧。”

    “我们如今可是义军。”胡大海爱极了义军这个称呼,颇为自豪地说道。

    道人早听说了如今在濠州一带的义军,只是一直不得见,如今细细打量了朱元璋也发现他器宇不凡,脸色一变道:“你是义军的统帅?”

    “是。”朱元璋笑了笑:“不如你再来猜一猜我来此的用意。”

    “食字一拆便是良人,良既有优秀的意思又有长久的意思,你是要寻一个能够长久跟随你的良才。”道人仔细分析了这个字,然后拜倒在地:“鄙人周德兴,愿意跟随将军。”

    濠州义军开仓放粮的美名他早听闻,义军的统领这样年轻便能统率千人队伍一定不简单。刚刚自己几番冒犯他也未曾生气,可见他有自己的胸怀。且朱元璋是个读书人,周德兴日子过得艰难,比起加入一个全是草莽强汉的队伍,他宁愿在同为读书人的朱元璋手下从事。

    朱元璋听他知道“民以食为天”不多人知晓的前句,便明白他也是个读过书的人,他手下现在就稀缺这样的读书明理人才,因此走上前去扶了他起来:“你只要在我手下尽心尽力做事,我一定不会薄待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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