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姜泱默默无言,并不开口多说什么。

    他该走了。

    却不说他想不想走。

    因为没那个必要。

    答案他们心照不宣。

    夜很静,似乎为了迎合人的心情,生怕有什么大动静一响,惊扰到心情糟糕的人。

    可即便如此,该不高兴还是不高兴。

    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

    楼亭闭上眼假装自己已经入睡,可清晰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让他的伪装显得十分拙劣。

    姜泱想忽略都没办法。

    可他只能沉默。

    因为他无话可说。

    一个好好的夜晚,却被两人弄成了比赛装睡的夜晚,谁也没骗过谁,谁也没放下谁。

    楼亭并不是什么十足的好人,他的缺点异常多,可优点也不容忽视,比如他重诺。

    至少在姜泱面前,是很信守承诺的。

    答应的事就不会改变。

    因此,翌日。

    不知昨夜何时睡去的姜泱,醒来看到的便是坐在屋子里的楼亭。

    “你……”

    他想起了昨夜的事,却还惊讶于楼亭今日也并未坐轮椅,“你的腿?”

    若说昨晚他走路还能说是有夜色掩饰,可如今已经是白天了。

    楼亭没解释,招呼他起床吃饭:“一会儿跟我出去。”

    姜泱没问去做什么,但想想也知道,他记忆力还算好,并没有失忆,昨夜说的话还记得很清楚。

    二人曾经待过最久的地方其实是楚国皇宫,可哪里并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因而楼亭只能退而求其次,带姜泱逛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婚后那一年,他们的日子当然是快乐的,即便隐忧仍在,可他们都不约而同忽略且掩饰了。

    即便最初姜泱并不同意这婚事,可在不得不接受之后,感情什么的,便也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他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性命与爱情相比,他顶多也只是表示性犹豫两下,便会选择前者。

    可若是他有能力又有想法试图二者兼得,那他也会为此努力。

    一路上姜泱都很沉默,他被人带着走了大半个都城,被领着一路见识了众多好吃的好玩儿的,也见识到了曾经的时光里,他们是何等甜蜜。

    心中只多生出不少感慨。

    不经意一偏头,就见到了站在对面茶楼二楼的某人,眼皮忽然猛的一跳。

    却见对方看到他后,双眼骤然一亮,正想喊人,却又在看到跟在姜泱身边的楼亭后顿住,身体一僵,便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楼亭是一路自己走的,所有人都看得到他完好无损的双腿,就连先前姜泱曾见到的一瘸一拐都不曾有。

    这让姜泱都疑惑了,猜不出楼亭这是要做什么,他可不觉得对方在这时候暴露只是想走路了。

    曾经他还觉得被人推着方便,所以一直坐轮椅呢。

    不过,既然想不到,那就静观其变吧。

    他知道楼亭并不是什么蠢货。

    话本上总有很多打脸情节,比如被某个小人物碰瓷,收拾了小人物,小人物又抬出身后的大人物,打了小的来了小的,接着继续打脸。

    这种情节看书的人百看不厌,写书的人百试不爽。

    而如今在现实中,他们似乎也碰到了这样的情况。

    姜泱看着脸上顶着个五指山,还在骂骂咧咧的小少爷打扮的人,心里有些厌烦。

    他和楼亭不一样,他不喜欢看话本,也并不觉得现实中出现话本的情节而觉得新鲜,他只是觉得厌烦。

    在他看来,这种无意义的事情都是在浪费时间。

    浪费他的时间。

    可楼亭看起来却似乎兴致勃勃,就差没磕着瓜子喝着小酒了。

    事情很简单,那小少爷家有薄产,日常生活就是和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儿乐,这种人都是喜欢在朋友面前炫耀显摆。

    说来这事儿原本与楼亭还有那么点儿关系。

    前段时间他让人扫荡了一次都城里的青楼勾栏,弄得所有店都闭门歇业了不短时间。

    如今风头好不容易过去了,大家也就都热闹了起来,可到底还是有损声誉。

    于是大小青楼们纷纷举办节目来暖场,这些节目精美又免费,得了不少客人们的喜爱,又有不少妓子翻身成名,买卖双方都很满意。

    而这小少爷也是其中之一,他在一家青楼里迷上了一名叫知书的清倌,她知书达理,博学多才,只青睐有真才实学之人,想来这不学无术之人是不能入她眼的。

    而那小少爷为了讨她欢心,便让人打听了对方的喜好,得知人家喜欢某知名画家真迹时,便让人打听何处有作品。

    好不容易打听到有家字画店里有一幅,便兴冲冲来买了。

    谁知他的银钱根本不够,而当时又有别人也正在看那副画,并且比他先来。

    眼见画就要被买走,他想回家取银子都来不及,便想以关系压之。

    而姜泱和楼亭,便是那被压的俩倒霉蛋。

    然后……结果可想而知,看那因为出言不逊就被人扇了巴掌的小少爷,围观众人也只能在心中说一声活该,然后继续兴致勃勃看好戏。

    姜泱不喜欢麻烦,他来这里只是因为楼亭碰巧看到了那副画,又听见有人说它价值连城,于是就跟他说了一句:“屁,不值钱的玩意儿。”

    “不是说画者很有名?”姜泱问。

    “我们成亲的之后,就有这么一幅画被我拿去赶蚊子了,那倒是一把好手,一打一个准。”

    姜泱:“…………”

    他想过什么时候楼亭会跟他明说他的身份,却也没想过是在这么个时候。

    “那抠门的家伙就连送新婚贺礼都舍不得花钱,随手画了一幅《百鸟朝凤》就送来了,还白蹭我一顿喜宴,要是画的是我们两个人,说不定我还会好好挂起来。”楼亭嘴里的嫌弃简直毫不掩饰。

    但也说明了他其实与那画者认识,并且关系还不错,否则就算顾着塑料面子情,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因为兴趣而进去观赏,楼亭随他一起,却不想就碰到了找茬的人。

    “这画多少银子?”倨傲的声音响起,根本不用看,就能想象对方鼻孔朝天的模样。

    楼亭本来是不打算买画的,他不想在那个抠门铁公鸡身上画一分钱。

    可他又看那趾高气扬的小少爷不爽。

    傲气对傲气,纨绔对纨绔,总也要争个高下的。

    至于那个巴掌,还真是那不长眼的小子自讨苦吃。

    他要是怼楼亭那肯定没问题,可他明朝暗讽姜泱就是个被人养的小白脸,这可捅了马蜂窝。

    而对此,作为当事人的姜泱是这样的:“……”

    他很不解,明明他和楼亭比起来,对方更像小白脸,怎么这称号就落他头上了?

    而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他也并未多纠结,就看见接下来楼亭让人把那小少爷给打了。

    姜泱:“……”

    这一言不合就上手的风格简直简单粗暴。

    然后就是现在的情况了,那小少爷骂骂咧咧好半天,才终于说到重头戏——抬出了他身后的大人物。

    只是这位大人物着实出了姜泱意外,只听对方一句:“本少爷可是当朝唯一一位公主的亲戚!”

    公主,唯一一位。

    这如何还能不知道对方说的是谁。

    不等姜泱楼亭反应,就听见人群中出现一道声音,“还亲戚?就连公主都自身难保了,还会搭理你这个不知道远了几百里的不知名亲戚?痴心妄想!”

    来人有些消瘦,眼神有些阴鸷,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只是,此时也没人去在意那些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放在了他说的话上。

    “谁人不知那公主嫁进前丞相府后不到一年,前丞相就暴毙而亡,如今前丞相之子已经找到证据,正状告于她,用不了多久,她就要被处置,谋杀亲夫,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脱罪!”

    他本是丞相幕僚,地位颇高,可这一切都在丞相死后变成了虚无,这段时间他不知道受到了多少曾经没有体会过的苦楚,对楚莞那个女人几乎恨之入骨,如今看她落马,简直想要仰天大笑了。

    姜泱心中一紧,楼亭也微微蹙眉,反应最大的还属那个估计连楚莞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所谓“亲戚”。

    “不、不……这不可能!”原本还嚣张跋扈的人此刻几乎要坐到地上了。

    至此,两人也没再继续逛,这就打道回府了。

    回府后分开,楼亭进了书房,便有人前来禀报楚莞的事。

    荣家这回真的是闷声不响搞了个大的,楚莞嫁进荣家这些日子,着实将那一家子压得抬不起头来。

    可又有谁愿意被人压一辈子呢?

    何况楚莞和他们是有着利益矛盾的仇人。

    然而一直以来却又实在拿她没办法,无论是实际身份,还是名义上的身份,楚莞都稳稳压过他们,而有她这个继室在,想要分家都不可能。

    于是荣家吗几个儿子就联合起来暗暗找楚莞的把柄。

    着重在他们爹的死上。

    他们都不明白,明明他们爹的身体还不错,结果就突然暴毙了,想让他们不怀疑都不可能。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

    这些日子的蛰伏并非没有收获的,至少,如今的楚莞就在刑部大堂上,不是吗?

    刑部并非是谁都能去告一状的,都城本就有当地政府官,而刑部是专门审理与官员有关的案件。

    前丞相生的几个孩子都没多大出息,可就算如此,作为丞相的儿子,他们还是有优待的,至少芝麻小官是能当的。

    芝麻再小都还是官,因此,来刑部告状还是有资格的。

    更别提被告的人还是皇室唯一一位公主了。

    与皇室有关的案子,本该交到大理寺,可公主已经嫁人,那按照夫家那边来处理也是可以的。

    于是,现在的楚莞出现在了刑部大堂上。

    荣家人状告楚莞,是子告母,是为不孝,无论是谁的错,他们都要被打四十大板,并且周遭的人还会因此对他们鄙夷,不齿,因为百善孝为先。

    无论楚莞如此,她都是他们的母亲,并且还是继室嫡母,明媒正娶,与那些从妾室抬上来的可不一样。

    因此,楚莞此时就稳稳坐在刑部大堂,喝着茶,旁观她那些不肖子孙受那四十大板。

    带头的荣家长子后悔了,若是他一人来告状,那挨打的肯定也只有他一个了,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大堂外全都是他兄弟姐妹媳妇妯娌的声音。

    他死死咬牙不肯叫出声,然而到了后面,终究还是没忍住。

    楚莞静静看了看,便有些嫌弃地撇开眼,懒得再看了。

    好不容易把四十大板打完,来告状的一行人全都哭的哭、叫的叫、昏的昏,唯一相同的就是屁股上那斑驳的血迹,所有人不成人形。

    楚莞淡淡看了一眼,施舍一般道,“大人,看他们的样子,还是应该及时诊治休息,至于案子审理,可以酌情推迟两天吧?”

    刑部尚书如坐针毡,闻言,不说心里什么感觉,倒是松了口气是真的。

    他是真的不太想处理这种后宅阴私之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何况这状告的还是位大佬,皇帝之女,还是唯一一个女儿。

    他官就算再大,还能抵得上人家撒撒娇吗?

    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些,他辞职不好吗?

    想起前段时间友人劝自己退下来享受,当时他嗤之以鼻,如今……真是后悔到姥姥家了。

    “公主说的是……”

    “闭嘴!别假惺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来给自己争取毁尸灭迹的时间是不是?告诉你,想都别想!”荣家老大怒声道,随后又转向刑部尚书,“大人,您别听这个毒妇的,她嫁进荣家,荣家待她如珠如宝,可她又是如何回报给我们的?!今日我们与她,不死不休!”

    楚莞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很浅,几乎没人看见。

    上面的刑部尚书头都大了。

    “无非是怕我搞小动作,这样,本宫今日开始便住在这刑部衙门,有衙门看管,你们总不能说本宫把整个刑部都贿赂了吧?”楚莞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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