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铭支手坐着, 听姑娘们唱曲哼哼呀呀。
几个姑娘见他不好接近的样子, 就围在左焕边上。
一群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
秦元铭饮着酒,耳朵里吵得慌。
他今儿定是时历不对,才会被他给拖出来。
左焕拥着人又喝又笑, 闹够了,一见秦元铭耐心要告罄的样子, 给姑娘们一人抛了银子,捏了捏下巴一摆手。
“先下去下去, 一会再喊你们来啊。”
姑娘们收好了银子,嘴里埋嗔两句后鱼贯而出。
“哎, 我说你真是没劲。”左焕坐过来,给他倒酒。
秦元铭喝了口酒,嫌弃道这有何乐趣。
还不如回去刷他的马匹。
秦元铭和沈青洵在一处的时候,就总是被嫌弃的那个。
时日一久, 潜移默化,也能学到点精髓。
左焕就是被秦元铭的所学全盘套用的那个。
秦家是坐立几朝的大世家,秦元铭还是嫡系一支。
虽说为人神经大条了些, 一心爱马不着调了点, 但也是真正家底深厚的世家子弟。
平日里各家各色的女子见得不少, 自小养出来的眼界高于顶,这些青楼女子连多勾他一眼都做不到。
左焕见秦元铭真没有兴致,就与他撞了几盏,天南海北一顿吹。
完了话语一转:“对了, 听说柴公公近来暗中在派人接触宁王。宁王愚憨,你说他是不是有何打算?”
秦元铭平日里爱玩,有点诸事不管的脾气,听了这话也没回应。
左焕又道:“魏太傅的身体,一日日的也不是太好,毕竟都上年纪了。”
秦元铭把酒杯搁下,感慨道:“左公子啊,有些日子不见,没想你消息都如此灵通了。”
左焕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
“我说你怎么突然间来找我喝酒。”秦元铭示意他满上,“你们左家不是已经迈进魏太傅的门了?怎么,放不下心探我们秦家的口风来了。”
“那你找错人了,我只爱吃喝玩乐耍马,其余事从不过问,族中说什么便听什么。”
左焕脸上没了左拥右抱时的得意,一撇嘴乖乖给满上了。
“哪呢,我也就随口一问。”
“谁不知你们秦家最擅在这种局势里顺应保全了。”左焕道,“也就私下说说罢了,魏柴都到这把年纪了,多的是变数。”
“你不是还和沈家人走挺近的?定安侯势大,手中还握有兵马,魏太傅可是越发上心了。”
虽说定安侯一向置身事外得很,从不掺和二人相争,但因此反而更难揣测。齐王逼宫时,定安侯带兵救驾可见一斑。若是能动,早想动了。
“哦,还想探沈家的。要不我给你另找人问问?”秦元铭将酒喝了,随手一丢起身,“你这么烦人,以后还是别找我喝酒了。”
左焕见秦元铭不给面子损完他就离开,才一出门又转回来。
“对了酒与你喝了,说话算话,明儿把马给我送来。”
说完没了影。
左焕捞起杯子砸上门框。
秦元铭你脸呢。
秦元铭离开潇香楼时,不由心想,左焕说的倒也没错。
不管魏柴二人谁胜一筹,朝堂由谁掌控,届时定会拿定安侯府开上一刀。
以秦家处世风格,若是无利,绝不会去沾惹无关事宜。而族中什么态度,他自然也就是什么态度。
所以有朝一日,他真会看着定安侯府的门楣轰然倒下?
秦元铭少有的沉闷了一下,但一想到沈兄时,又释然了。
想什么呢,天倒了,那个人也倒不了。
……
定安侯府,秦艽对宋初渺的治疗已持续了有些日子。
针对宋初渺的情况,她不断对自己的方子做着细微的调整。
而不管她要做什么疗愈,不管多疼药有多苦,只要别碰针,宋初渺绝对就是最配合省心的病人了。
秦艽想,她若是能有个妹妹,宋初渺就是她想象里该有的样子。
这会她端起新调的药膏搅了搅,在往宋初渺的背上抹。
药膏凉糕似的白白透透,抹在身上凉丝丝的很是舒服。
宋初渺趴在那儿,动也不好动,觉得自己像是成了桌案上的一卷纸,被镇纸困得牢牢的。
宋初渺枕在手臂上的脑袋歪了歪,发间的珠串颗颗滑向了里侧。
她觉得有些麻烦秦大夫了,小声软气地说:“可以让素夏擦的……”
“没事,这药新调过,我正好看看。”秦艽说着,指尖在药上点了点,眨眼功夫已浸入肌肤了。
除了略有些吓人的伤疤外,宋初渺其余地方的玉肤滑滑嫩嫩,女子看了都羡慕。
秦艽替她将后背的衣裳披上:“手这儿,再给我瞧瞧。”
宋初渺身上原本的一些伤痕,在薛大夫的伤药下,该淡去恢复的都去了。
剩下一些太深顽固的痕迹,却是怎么也消不下去。
但在秦艽的新药下,这些也已肉眼可见浅了一层。
想要光洁如初,也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了。
哪个女子,会喜欢自己身上留着丑又吓人的伤疤。
何况是像宋姑娘这样绝尤貌美的小姑娘。
不说不提,并非是毫不在意。
宋初渺伸手摸了摸胳膊,上头本来有一条长疤,现在看不见,也摸不着了。
小姑娘心里高兴,禁不住弯了眉眼笑起。
“谢谢秦大夫。”
秦艽将药收好:“要么你就叫我秦姐姐。”
宋初渺就听她的,叫了一声。
秦艽不由一笑,寻思都是姑娘家,她怎就这么甜呢。
沈青洵来看她时,宋初渺的药都已上好了。
秦艽离开时,他发觉小姑娘喊的不再是秦大夫,而是秦姐姐了。
二人关系变得亲密,是他乐见其成的。
就像前世那样,秦艽越喜欢渺渺,治起来也会更为尽心。
“闷不闷?”待秦艽走后,沈青洵问道。
宋初渺想了想,如实点头:“有一些。”
自搬回她常住的院子后,最常看见的就是秦大夫和薛大夫。
为配合着治病,她都好久没迈出过院子了。
沈青洵会问起,就是知道她定会闷。
“那今晚我带你出去走走如何?晚上东坊有火戏比试,会很热闹。”
宋初渺闻言,打起了一些精神。
“火戏?”
她仅是小时候有一点印象。
那时她人小,街巷上四处是各色烟火,像是织出了张火树银花的网铺盖在天上。
见小姑娘果然有兴致,沈青洵笑起:“那到了晚上,等我过来。”
宋初渺点头说了声好。
等到夜色降临的时候,东坊已逐渐热闹了起来。
坊口搭出了个大台子,用作一会的比试。而要来比试火戏的,都已陆续带着自己的烟火或是傀儡木偶来了。
除却今晚要比试的,还有带着自家铺子的烟火来凑凑热闹的手艺人。
随着时辰将近,跑来东坊看比试,游玩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有人便有生意,坊街两旁摆起的摊子一路延绵而去,再一吆喝起来,分外热闹。
因东坊人多,马车在坊外都停下了。
沈青洵稳稳扶了宋初渺下来。
小姑娘稍作打扮,就已是仙姿玉色,若再过上两年,当是倾城的花容。
今晚不冷,她只系了条红色的薄披风。
红色太衬她了,才下马车,就引来了四周的视线。
前头不知有谁家的,提前放了束烟火,映得天都是明灿灿的。
小姑娘仰头看了眼,那些光都落进了她的眸子里,璀璀璨璨地跳跃起来。
沈青洵在旁静静看着她,等烟火都落了,柔和一笑,转身往前迈步:“人多,别离我远了。”
小姑娘回过了神,闻言赶紧追了上来。
她既生怕被挤丢了,又不大好意思离表哥太近。
只小心地拈了他一片袖子,隔了两步跟在表哥身旁。
沈青洵的袖子,被小姑娘不经意地扯啊晃啊,日日谋算不停的心也安宁了,坊间喧嚣似在退离而去。
越往里去越热闹,人也更多了。
有担着货经过的,一不留意就要撞上宋初渺。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被表哥倏地一揽,拉近了两步,护在了内侧。
等人都过去了,她才缓过神,轻软着声道:“谢谢,表哥。”
说完,她发现自己的声儿太小了。
这儿本来就很吵,表哥可能听不见她说的话。
但沈青洵却目视着前头,点了下头,喉间沉沉嗯了一声。
火戏的比试似乎快要开始,前头已有几家摆玩起来了。
一男子持了一树长竹放好,上头分立了好几个生动的偶人。
引火线一燃,烟火一路四散燃放,迸出五色的火花,顺着杆就升了上去。
那些形态各异的偶人,顿时就像是活了一样,在上头翻飞腾舞着。既好看又有趣。
那就是琼花木偶,也是今晚火戏比试的重头。
“啊。”宋初渺的注意也被引去了,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她很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合了。
宋府年末没有动火,是以她上一回看烟火,还是生辰的时候。
兄长弄来了些个小烟炮,在院子里点了,哄她高兴。
小姑娘被四下喧闹的氛围感染,性子里久埋的活泼难得冒了头,连话也多了。
想到这时,随口就提了一嘴。
沈青洵看她一眼,甚是自然地牵起了小姑娘的手,一路往前走去。
“那等你下回生辰,表哥送你一场更大的烟火。”
宋初渺还没来得及思索表哥所说的,人已被他紧紧拉着,顺着人群往前了。
沈青洵往前走了一段后,停在了一个挂满了各式面具的摊前。
瞧来瞧去,最后挑了个白猫儿。
难得街边摊上的,做得还算精致。猫儿瞧着慵懒狡黠,额间还绘了一点大红的梅钿。
沈青洵递给她:“戴上。”
小姑娘疑惑地接过来:“为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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