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公主到后不久, 苏澶见应了帖子的姐妹们都来了, 便开始了诗宴。
此处园子是在整个庄子的最前头,四下建有巧妙的遮挡,虽非室内,却也能避风御寒。
庄子内的小丫鬟们听从苏五姑娘吩咐, 陆续捧上了各式的点心和花露。
听说也是苏府新寻来的厨子做的,样式味道和外头的不大一样。
柳箫铃尝了几口后, 指着柳沐珑手里的那个说:“那个不好吃。”
柳沐珑都快一口咬上去了,听了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放着给我吧,我一会随便垫垫肚子。”
柳沐珑看她一眼, 一口咬下,入口即化又甜又香,得意道:“我才没以前那么好骗了。”
柳箫铃见骗吃不成,哼了声。
喝了口手中的花露等着苏五姑娘那儿起头。
苏五姑娘是苏家这一辈里最有才气的姑娘, 又喜好诗文。
今日也只邀了各府上同辈的小姐们来庄子上玩。
虽说如此,但在场的各家姑娘们,怕是没有几个对诗文很感兴趣的。
说是赴诗宴, 实则也不过是来游玩的名头。
但人家都拿出了自己的庄子任大家赏玩, 还用外头都没尝见过的吃食来招待。
打着精神认真陪人家作诗玩乐, 也就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苏澶先是提议以露茶替酒玩起了飞花令。
几轮之后,又接写起了诗。
今日来的都是姑娘家,既无长辈在,又没什么世家公子, 诗作得再漂亮也无甚意思。
何况女子不重学问,好些人诗接得也是勉强。或是想不出略过,借着罚杯的名头解嘴馋。
女子间嬉嬉笑笑,倒也欢闹,颇有一番乐趣。
只是轮到了宋初渺这时,大家都会不自觉地看过来,留意着她的举动。
宋初渺是用写的,交给素夏来念。
而她每回都能答上,中规中矩,说不上极好,但也寻不到错处。
叫人听了不知是该惊讶,还是该失望。
总之宋家姑娘确实成了哑巴。
但什么疯疯傻傻的,果然是无稽传言。
听过几次,她们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而且几轮过后,除了几个也喜欢诗文的姑娘,其他人都渐渐没了兴致。
苏澶今日已得了一二句好诗,兴致已足。
最后到她这儿收了尾,便算是结束了。
她请了各位去庄子内随意赏看。
若累了也有小丫鬟带着去歇息。
正好坐着吃多了,有寻了交好的说话的,或是结伴去庄子内走动消消食。
还有听说庄子上栽种了一片冬梅,正要去看看。
庄子背处是环着山的。前两日刚下过雪,城中虽然回暖融雪了,可临山那一片连雪都还没怎么化。
冬梅上覆着雪,必然好看。
宋初渺在这待得久了,也觉着有些冷。
又不喜人多,便想去歇息一下。
这时詹兰馨突然站出,扬声道:“等一下。”
詹兰馨这一声,将视线都引了过来。
然后她转向宋初渺,微仰着头冲她一笑:“宋妹妹,这么快又见面了。”
宋初渺眨了眨眼,发现詹兰馨是在与她说话。
是那个盯了她许久的人。
可是,她们之前见过?
即便是在以前,詹府跟宋府也没有过什么往来。
倒是素夏这下认出来了。
不管是她,还是她身旁的丫鬟。
詹兰馨喊住了宋初渺,见所有人都看过来了,便走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宋妹妹的耳坠真好看。”
她凑近些作势去瞧,一边随意地问:“也不知是何处得的。若是哪家铺子做的,我也想要一对了。”
宋初渺虽然不记得她了,但也对她并无好感。
见詹兰馨突然靠近过来,不由得避退开两步。
这落在詹兰馨眼里,就成了闪躲心虚的举动。
她更笃定耳坠有问题了。
嘉和原本靠在一旁,听着她们一轮轮念诗文,觉着无聊得很。
直到这会才有了几分精神。
她见詹兰馨的神色,就知她意不在夸赞宋初渺的耳坠。
嘉和不知她想做什么,挺有兴致地等她说下去。
宋初渺抬手碰了下耳垂上坠着的珠子。
她的首饰脂粉都是素夏帮她挑戴的,只在出行前,从镜前瞧上过一眼。
而詹兰馨这下已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咦?这耳坠我好像有点眼熟。”
而后似乎想到什么,拧着眉头疑惑地看向苏澶:“苏澶,宋妹妹这对,怎么和你从绣鼎阁订的那对一模一样的啊?”
詹兰馨这话一出,四下也都渐渐反应过来了。
但还不明情况,就都只在旁等着瞧热闹。
素夏方才认出人时,也得知了对方是詹府的。
再听詹兰馨当着这么多人,故意阴阳怪气,且话中有话,明摆着是想要为难姑娘。
她上前道:“我家姑娘这对也是绣鼎阁那所出的,一样并不奇怪。”
詹兰馨顿时冷下脸,扫她一眼:“我在同宋姑娘说话,哪来的一个丫鬟多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家的下人这么没有规矩。”
她一想起那日,被勾起的火气都还没散。
正好借此逮着一顿训骂。
素夏一怔,气得脸白。
柳箫铃听了心里在想,詹兰馨这不是故意找茬么?
宋初渺又不能言语,又不许贴身丫鬟插嘴。
那话不就全由她一个人说了?
苏澶不知詹兰馨想干什么。
走过来时,詹兰馨瞧了眼她耳朵,疑惑问道:“你的那对呢?”
苏澶伸手摸了摸道:“今日不小心将耳孔那儿弄伤了。怕疼就没戴,让丫鬟收起来了。”
走近了,苏澶也看清了宋初渺所戴的那对,还真是同她一样的。
“原是这样。”詹兰馨点头接着道,“因这耳坠我也让人去问过,绣鼎阁目前就只出了一对。我还以为你是借给宋妹妹了。”
话到此一顿,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奇道:“既然你的收起来了,那宋妹妹的是从何而来?”
嘉和听她绕了一圈,总算知道詹兰馨想说什么了。
她很清楚,詹兰馨可不是闲着无事爱替人出头的性子。
她和宋家那哑巴有过节?
而詹兰馨一句话,落在在场的其他姑娘耳中,各有想法。
绣鼎阁只卖出一对的耳坠,苏五姑娘又没出借,如何会在宋初渺的耳上?
岂不就是偷的了?
宋初渺听到周围响起了低低地议论声。
“偷的?不至于吧。”
“也说不准的,她毕竟被拐走过。”
“定是偷的,真丢人。”
都是做姑娘的,若能做出偷窃的行径,那真是自甘堕落,任谁都瞧不起的。
可想着是宋初渺的话,有人心里又觉得,好像也没有多值得奇怪的。
毕竟她跟她们是不一样的。
丢过多年,也不知同哪种人混在一块过的日子。
本就不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了,沾染了恶习,品行坏了,也是自然而然的。
有的听信着传言,结果一见人后发现与所想的截然不同,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如同站在泥潭边,当笑料般嘲了半天掉进去的人,结果一转头,发现人不仅好好的,踩得地方还比她要干净。
这会耳坠的事一出,如同将人又扯回了泥潭中,都有些兴奋地看戏。
可也有人觉得过分了。
又无证据,哪能凭一副相似的耳坠就说人偷窃。
虽然她们声音压得低,但宋初渺还是听见了不少。
她目光中有些茫然,抿着唇,一手紧紧揪住了狐裘的领子。
被如此围着指责诬蔑,一时间让她想起了灰暗的以前,隔壁那家的东西丢了,也说是她做的,令她挨了打。
那个时候,她还会说话。
她看向詹兰馨。
詹兰馨眼中有不加掩饰的得意和傲慢。
苏澶见这情形,已明白詹兰馨方才那么一说,是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找宋家姑娘的不痛快。
虽然因着家中缘故,平常有与詹兰馨来往。
但实则她并不怎么喜欢詹兰馨的为人性子。
不过她也确实有些好奇。
这耳坠为何宋初渺也会有一对。
她的由丫鬟收起来,就放在前头的那间房里了。
但苏澶并不觉得宋初渺会偷拿了去。
宋家姑娘的一双眼澄澄亮亮的,让人不自觉就想亲近。
而且往宋府递帖子,也是因着宋将军的缘故,家中有意与宋府走近。
不管如何,说是说不清的。
让人去将她那对找来,一看就都清楚了。
苏澶让丫鬟去取,一面正想要替宋初渺说两句话。
而这时,已经听不下去的柳沐珑没忍住插了一句。
她冲她旁边不知哪家的姑娘说道:“丢什么人呀,我看欺负人家不会说话的才叫丢人呢。”
那姑娘原本悄悄在议论,突然被这么一噎,所有人都看过来,脸皮薄得立马涨红脸驳道:“偷东西本来就不对,怎么哑巴偷东西就说不得了?”
“你怎什么都知道,你是亲眼看见了?”柳沐珑被怼回来也不示弱,叉着胳膊道,“看见了你怎么不阻止呢?没看见你凭什么污蔑人呢?”
柳沐珑也没多想,就是平日里仰慕嫂嫂多了,是时候觉得自己该锄强扶弱一下。
何况上回听了嫂嫂的话,她们就已经将宋初渺划入自己人的范围了。
四周刚也指摘过宋初渺的姑娘,听柳沐珑小嘴一张一合,就跟骂到自己身上似的。
不由得都出声说道起来。
“你这样说就有些不讲道理了,谁知她是什么时候偷的呢?”
“如果这耳坠只苏澶那一对的话,事实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
柳沐珑哼道:“苏姑娘都还没说过话呢,你如此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耳坠子是你的。”
柳箫铃则翻了个白眼:“你会戴着从别人那偷来的耳坠,跑到人家跟前去等着被发现?是你傻还是我傻?”
作者有话要说: 有第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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