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夫人要带着她去相国寺,座下的人又出现了不一样的眼神。
在傅家,老夫人向来说一不二,即便是有意见,众人也不敢当面反驳的。
“姑娘家的,虽不能随便出门,可天天在家也容易憋坏,倒不如陪我这个老婆子吃吃斋,念念佛。”
若是不知道背后的真正意图,只当这话是祖母为孙女着想,还要感激的。可阿萝知道这次出门的用意,自然就没有任何兴奋了,反而很是惆怅。
届时,她该怎么办呀?
如何能避开?
阿萝眼睛微凝,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面上仍是一片淡然。
帘子再次被掀开了,大家的目光都被那大红色绣牡丹的罗裙所吸引。来人是长房大夫人,傅家后宅的掌事人正笑盈盈地走进来。
“母亲才回府,又要出去,怎么不等我们尽尽孝再去寺里。”
大夫人先到老夫人跟前行了礼,又对着二夫人和点点头,便站在了老夫人身边亲手把刚端进来的果子呈给老夫人。
“老大家的,你今天可是晚了。”老夫人伸手接过红彤彤的果子,“是冰过的海棠果,有心了。”
阿萝发现那张苍老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心想这位大夫人应该很得老夫人的意。
“您不是说这院里少了些颜色,我去花房挑了几盆花儿,已经给您摆上了。”大夫人站在老夫人身侧,笑着解释道,“都是您喜欢的品种,要不要去看看。”
“就你最合我心意。”透过半敞的窗子看着外面新置的盆栽,老夫人不甚满意。
再瞧瞧冯氏那张小家子气的嘴脸,老夫人心里一阵不痛快,当初就不该允了小儿子娶她进门。
“你们几个姑娘家,花儿似的年纪,就不必留在这陪我这老太婆了,出去看看花,聊聊天吧。”
老夫人有意将小辈儿们都支出去,留下了大夫人、二夫人和张姨娘等人。
“冯氏。”老夫人的声音已经不似之前姑娘们在的时候那般温和了,略显冷厉地看了一眼阿萝的继母冯氏。
“母亲。”被点到名字的冯氏心头咯噔一下,硬着头皮站起来回话。
“萝丫头虽不是你亲生,但她好歹是嫡女,她若过不好,外人不都看我侯府的笑话。”
“是,母亲说的是,是儿媳疏忽了。”冯氏小心回答,“媳妇以后定能一碗水端平。”
冯氏哪里会没想到老夫人刚回府,还没歇歇脚,就把那个丫头喊来了。再说了,平时她也不管这些事,怎么今天关心起来了。
她是不觉得自己太苛待那丫头的,就是每每看到那丫头就想起了自己是续弦,觉得烦心,这才把人挪到看不见的地方。看不见自然就想不起来,所以好东西,新衣裳自然也就没她份。
冯氏虽然保证了,但老夫人是不会信她的。小门户出身的人,小家子气得很,这事指望不上她。
“老大家的,萝丫头到了议亲年纪了,行头这事还是交予你办吧。”老夫人指着大夫人说道,“你办事,我才放心。”
随即又哼道,“免得有人不知分寸,再给我把一桩好婚事弄砸了。”
冯氏一听要给傅莳萝议亲,两眼又亮又急。亮的是终于可以把这个碍眼都弄出去了,急得是老夫人手里有好男儿,怎么不留给她的宝贝女儿。
“母亲放心,媳妇定办得妥妥地。”大夫人欣然领命,左右婆母给傅莳萝找的婆家不会比自己的茵丫头更好,她不计较出些力费点心。
冯氏郁闷地瞟了一眼大嫂,自己这个当继母的还没说什么,她一个伯母凭什么大包大揽的。
要是这差事落在自己头上多好,还能给自己和女儿从中多添几件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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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刚走出去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婢女琴儿。
琴儿一脸着急,在看到她那一刻才松了口气跑过来,小声询问,“没难为您吧?”
她家姑娘伤后谁也记不起来,本就不得老夫人的意,万一老夫人因此生气,训斥了姑娘,那可怎么好。
阿萝摇摇头。
一起出来的姑娘们都去看花了,阿萝见没人理会自己,就拽了拽琴儿的胳膊,“我们回吧。”
“二姐姐不看花吗?”小姑娘傅莳萱看着一直在廊下站着的阿萝,不免疑惑,“祖母这的花是最好看的。”
“有点晒,我就不看了。”面对三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阿萝羸弱的一笑,“我身子不爽利,就先回去,莫要扫了各位姐妹的兴致。”
“实在不舒服,就回吧。”长房嫡长女傅莳茵听到阿萝和小姑娘的对话,便走了过来。
“多谢大姐姐理解。”
“真是够娇气的!”一旁扇着团扇的傅莳菀朝这边瞥了一眼,轻蔑地来了一句,“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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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老夫人当真没为难您吧。”
一进自己的屋子,琴儿先是给她倒了杯茶,再次关切地问,“您可别再像以前似的遇到事也不说,搁在心里憋坏了。”
上次落水大夫都说了,她家姑娘是抑郁成疾弄得身子太弱。琴儿就想着,只要凡事说出来,不憋在心里,或许就不成疾了。
想对比琴儿的心急,阿萝还是很淡然的。只不过这种老母鸡保护小鸡的感觉还真不赖。
阿萝露出进屋后的第一个笑脸,拉着身边等着回答的琴儿,道:“老夫人是不会同一个晚辈计较的。”
琴儿听了,心中大石落下。想到这个时辰该去给姑娘煎药了,便要出去了。
阿萝看着琴儿把房门关上,便坐到妆奁前。
铜镜里的阿萝皱起了眉头,相国寺是不得不去的,可那里确实原主悲惨命运的开端,那时她该怎么办?
阿萝面色微紧,半咬着嘴唇,手指抚弄着妆奁上的花纹,一遍又一遍。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一个计划在脑中形成。
阿萝眨了眨眼睛,松开了下唇,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打开了桌子上看似那个年头不近的妆匣。
妆匣里面首饰不多,虽比不得今天那几个姑娘的贵重,但有金有银,也不算太差。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还算不错了。
一,二,三……
七八个簪子,两只珠钗,还有几对耳饰,但这些究竟值多少银两,她也不清楚。
阿萝又把原主之前攒下的份例拿出来,一边掂量一边盘算着。
前几天她已经询问过琴儿,她手里的碎银子大概有十七八两,加上这些首饰,怎么也能凑个三十两。
大约算是够了吧。
阿萝站起身,打开了柜门,翻了翻里面那些半旧的衣裙,找到两身颜色极素的衣裙。又把那些银子放在衣服夹层里,同一本薄薄的书籍一同放到了柜子中层,随后便合上了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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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琴儿在门口轻唤着。
阿萝早就坐在炕桌前摆弄着原主的那些绣品,当即应了一声。
原主的手艺还真不错,不管是手帕、荷包还是手炉套子,上面的绣样都栩栩如生。
她拿着外面绣娘做的东西比对过,一点不差不说,反倒很有灵气。
“老夫人院里的人来传话,让您过去量衣服。”
呵!动作还真是快。
看来是准备卖个好价钱了。
阿萝摆弄绣线的手顿了顿后,微微点头,又让琴儿把原主之前所有的绣品都抱了过来。
从那些绣品中挑一些精致的,以后会用得上的。
老夫人这次带她出去是为了带出去给人相看的,好像是什么尚书家的夫人要看她,却没想到直接被那个暴君宁王弄走了。
不过这些都是书里的情况,她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自然是要想方设法避开的。
琴儿见她没多大反应,不由得开口,“能做新衣裳,姑娘不高兴吗?”
自己就要被卖了,能有多高兴?
“衣服而已。”还是穿着去被人评头论足的华丽伪装。阿萝扑扑身上的绣线,站起来,“过去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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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姑娘到了。”老夫人房里的掌事妈妈刚好站在帘子那里看到她,就主动过来相迎。
孙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对老夫人的心思十分了解。这位不起眼的姑娘即将飞黄腾达,她自然是要笑脸相迎的。
“老夫人□□着您,让我出来看看您来了没有。”
阿萝微微点头欠身,“感恩祖母挂念,有劳嬷嬷了。”
孙嬷嬷上前扶了一把阿萝,“老婆子可受不得姑娘的礼,姑娘还是快随我进去吧。”
倒不是阿萝想给她行礼,只不过是她对这个时代的礼仪还不甚了解,也因为眼前这老妈妈不是省油的灯,为保自己周全,姿态低些也无碍。
尤其是老夫人对其更是信任有加,但凡她为自己说上两句好话,自己最近的日子也就能好过些。
阿萝见到孙嬷嬷面带笑容,比起她刚进院的时候,多了好几个褶子,微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了。
“要是萝丫头到了就直接进来吧。”老夫人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心情愉悦地让她进去。
“祖母安好。”
“大伯母安好。”
阿萝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大夫人,只见大夫人随即走过来,亲切地拉着阿萝的手,“我瞧着比前些日子脸色红润些了,要是缺什么,就来跟大伯母要。”
“你大伯母当家,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老夫人手上正拨动着一串紫檀手串,笑眯眯地瞅着她。
阿萝觉得老夫人的心情比午时更好了,可这看上去慈爱地笑容竟让她有些凉意。
“母亲,儿媳觉得萝姐儿现下也大了,该学学规矩了,不如在去相国寺前的这些日子里,就把这孩子放到我身边,我亲自教教。”
“那我可就让你负责到底了。”
婆媳二人就这么拍板定下了,阿萝只能含笑朝着两人行礼谢过。
这是丫鬟来报,说尚艺轩的掌柜已经到了,老夫人便带着她一同去了前厅。
尚艺轩的掌柜确实有两把刷子,嘴上会说,手艺也是顶尖儿的。单看了阿萝两眼后,就从一堆布料中挑选了三五匹适合她的颜色。
“这几匹料子是刚从江南运回的,缎子质地轻薄,极其适合您这般年纪的姑娘。”曹掌柜将样布贴近阿萝的肩部,刚好能和脸色对比,还真是匹匹显得她白嫩娇艳。
一旁的老夫人点了几匹后,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们,说到的这几匹老夫人也觉得不错,就全都留了下来。
“小姑娘家多几件衣服也是好的,都留下吧。”
待曹掌柜一行人离去后,老夫人又吩咐孙嬷嬷挑几件衬套的首饰给她送过去。大夫人也命人送了一些香膏胭脂,说是她平时的妆面太素了。
回到房中的阿萝,手杵着下巴,看着桌面上摆着的盒盒罐罐,不禁烦闷着。
这些人一下子送来这么多东西,光首饰就一大盒子,又做了不少新衣裳,想必对她选好的孙女婿是势在必得了。
当初她看小说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位祖母并不是那么和善,她要的不是子孙的幸福,只是家族的繁盛。
像傅家这种皇氏宗亲家族,通常只挂虚职,难有作为。想要繁盛不衰,只有联姻一途。
想想长房的傅莳茵,刚满十四岁的时候,就许了成国公家的小儿子,如今也只是闺中待嫁。
现在又轮到了她。
阿萝嘴角微动,似嘲讽地笑笑,没有自主权的婚姻,倒不如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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