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搬出天道的名号办事，老天爷会找过来也是正常。姬清之前就做了类似的心理准备，看到老天爷并不意外。
耐人寻味的是老天爷乍然恶劣的态度。
虽然只不过是一闪即逝，他还是从对方身上捕捉到了名为失望的情绪。
他在失望什么？
“我也没有标榜过自己是好人。”姬清以这句话作为答复和开头，“一切都是为了巫妖大战，这是你要看到的，我这么做不过是出于将损失捡到最小的考量。”
青年只是平静地阐述，“有牺牲是很正常的事情，巫妖大战本身就是牺牲的代名词，既然人族在里面扮演了角色，不管是好处与坏处，都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您连牺牲都不在意，又何必在我并不影响大局的个人态度上计较呢？”姬清叹了一声。
他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老天爷的反应，接着，不着痕迹地试探道：“而且现在的人族只能算是启蒙阶段，我从后世来，在这个时代的人族里合作者本来就不容易，更不要提拥有一定组织能力的了。”
言下之意是老天爷过于苛求。
“哦，那场实验里活下来的人族啊。”老天爷朝远处看去，随即又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运气不错。”
老天爷并非无所不知。
姬清眼神凝了凝，“他是一个不错的合作者，对巫妖也足够厌恶。”
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更多，转而问起了老天爷的来意。
姬清并不认为老天爷会因为他的态度特地来一趟，他没有那样大的排面，老天爷回来，一定是因为更加重要的事情。
姬清回想自己先前的作为，大概猜到了原因是什么。
他好像，办事有些……肆意了？虽然他自己觉得挺合理，不代表老天爷就不会感觉自己被冒犯？
思及此处，他主动询问老天爷来意，“是因为我挑起巫妖大战的做法还是我对女娲他们亮明了身份？”
老天爷有些诧异地抬眼，“猜到了？不错，是后者。”
“你不打算给个交代？”
仿佛先前的嗤声不过是错觉一样，他又是那个漫不经心游戏人间的老天爷了。
“我这不是正在交代么。”姬清有些无奈，眉眼也温和下来。
他在示弱。
“鸿钧能做的毕竟有限，巫妖大战从发端到开始到结束，推送进展的更多是我自己，很多时候心有余力不足，只好把靠山搬出来用一用了。”
他叹了口气，“而且，我目前为止也就透露给了女娲和镇元子而已。前者是圣人，后者则是准圣，心里有计较也懂权衡，更不算巫妖大战的中心人物。”
“你是在拐着弯说我小气吗？”老天爷打断他，直接翻了个白眼，“要是报身份有用，我找你干嘛，直接过去说一声——岂不是皆大欢喜？”
在老天爷刻意拖长的调子中，姬清揉了揉眉心。
早在做出决定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老天爷向来无理取闹，可是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直接表明身份说我是老天爷我想让你死你接下来如何如何，性质不就类似于后世那种我是秦始皇的诈骗短信吗？
有没有人信尚且不说，直说未来这种东西是被安排好的，谁受得了啊。
“那您去讲好了。”姬清干脆摊手道，“只是烂摊子不要来找我，我收拾不好。”
老天爷斜斜瞥过来一眼，眼神似乎在说那要你有什么用。
他没有回答，姬清自觉没趣，抬手摸了摸鼻子，主动找了个台阶，“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的话，我有分寸的。”
“我也不可能见到个小妖怪就上去表明身份的。”他开了个玩笑，“那样太没有排面了，也降低格调。”
“你是在恭维我？”老天爷哼哼两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难道我是为这种事情生气的人吗？我过来只是让你注意分寸，不要以为有我兜着就能胡来。”
姬清连忙称是。
虽然他真的不知道老天爷是从什么地方解读出自己是在恭维他的。
“这么说吧。”老天爷摩挲着下巴，轻轻咂了下嘴，“你太弱了，报我名字不一定有用，说不定还有反效果，我是为了你好才来的。”
这点姬清心里有数，在自己混到大罗金仙甚至更高的阶段之前，他暂时还没有招摇过市的打算。
况且现阶段也没有那么多需要坦言身份公开谈判的场合与对象。
但他仍然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不用客气，怎么说你也是给我干活，提点两句应该的。”老天爷笑眯眯道，“感动就好好干活，划算吧？”
姬清心想我哪儿敢动啊？面上却十分诚恳地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是我的工作，责任心我还是有的。”他说，顺便和老天爷汇报了一下进度，证明自己有在好好干活。
“我分了两条线路，一条是巫妖冲突线，一条是紫气线。第一条针对的主要是巫妖战争中比较偏下层的存在，只要有摩擦，就可以用仇恨去煽动他们，让他们被仇恨控制——不管是谁都有好友或者亲人这种存在，再远一点就是同族……总之，牺牲就是他们不断开战越战越难停下的理由。”
老天爷鼓了鼓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是面对老天爷，是目前的雇主，所以讲清自己的算计对姬清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至少目前没有。
“在第一条线中，人族是矛盾的催化剂，就像线一样系着两边的平衡，只要稍微操作一下，它很容易就能断裂。”姬清一边说一边打量老天爷的脸色，确认无虞之后继续说了下去。
“这也是我最开始的考量，可能有点过于刻意……不过有用就行了，这是历史教训的总结。”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盯着人族，时刻去教导他们，不过阿无可以，他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为了防止老天爷从名字中联想到什么，他故意没有叫巫灵目前的全名。
他的这位盟友目前没有露出什么狐狸尾巴，现在就卖掉对方未免太过不厚道……而且现在确实需要对方。
“阿无？”老天爷面色乍然古怪，连忙挥手叫停，质问道：“你怎么回事？”
“你就找个人办事而已，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阿无阿无的叫？”
姬清默默把您有事儿吗咽回了肚子里。
开玩笑，这个时候他要是稍微反应不正常一点，说不定老天爷就过去掀巫灵老底顺便把自己干的那点事也都翻出来了呢？
头疼，但是还是得耐心去哄。
“人家就叫这个名字，我总不能强迫人家改个名。”姬清试图晓之以理，“我下次少提他几次，不直接叫名字总行了吧。”
“只是合作关系而已。”他摊手道，“我不可能把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的。”
老天爷这才面色稍霁，看了姬清一眼后迅速收回视线。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一壶酒，也不用杯子，直接朝嘴里灌，“那第二条呢？”
说到正事，姬清也恢复严肃的神色，“第二条就是紫气，反正大家都知道紫气是成圣之机了，流传得再玄乎一点也没什么。”
“之前你给我名单上的几个人也是对象，与其一个个找上门，倒不如一箭几雕来得好。”
姬清抿了抿嘴唇，“要真正打起来，打到天崩地裂洪荒破碎，只靠普通巫妖是远远不够的。无论是帝俊太一还是十二祖巫，都必须要有争夺紫气的理由。”
“而且之后还会有后羿射日，嫦娥奔月，这些事情与第二条线串联到一起，哪怕后期有聪明人人发现紫气是个骗局，也必须要硬着头皮上了。”
“那理由呢？”老天爷突然问了句。
姬清一惊，很快恢复镇定，“在别人捋思路的时候开口很容易让人忘事……理由我原本准备放在后面，不过现在就说也不影响。”
“我让合作对象差遣人去学巫族的文字，学成之后模仿巫灵的笔迹写一些东西放在当初他死掉的地方,再让其它巫族发现。”他这次没有提巫灵的名字，“不管这个遗物是真是假，只要风吹起来，不愁没有人相信。”
“而且共工快死了，祝融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们缺战力，肯定要想办法的。”
说完之后，姬清自己都松了口气，觉得总算把巫族这边给圆过去了。
除了巫灵的身份需要注意，不能让他有林无有什么必要牵扯之外，妖族那边没有什么要刻意隐瞒的。
毕竟鉴于东皇太一的特殊性，他打算亲自上阵。
“恩，那群祖巫没什么脑子，确实可以这么干。”老天爷表示肯定，“他们还是挺好骗的，不然当初那个谁也不会活那么久。”
那个谁指的应该是巫灵。
言多必失，姬清很识相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到妖族。
“至于妖族那边……东皇太一重生回来了，我觉得不用担心他会对紫气没有意思，不过还是要以防万一。”
“怎么防？”老天爷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听姬清讲了一堆，他其实有点犯困。
“不太好说出来，还是拭目以待好了。”姬清笃定道。
具体怎么干他也没想好。
可保持淡定神秘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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