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说他懂得唇语,若是要和他说什么不用写字,直接说就好。而那张江夭夭写着几个大字的纸就被他叠好了收回衣襟中,看起来像是不打算还给她了。
早知道江夭夭还写那几个破字干嘛,她瞪了蓝曦臣一眼,后者毫无在意。
还没等她张嘴,蓝曦臣就坐在床榻边将她想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般,连她想问什么都知道。
原来这一觉一睡便睡过去了八年,她开始重新打量起了蓝曦臣,他看起来与八年前基本无差,只是眉宇间又增添了几分成熟,显得更为清煦温雅了。
也不知道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看看自己身处于云深不知处就知道自己麻烦了他许久……久到这个人一改反常到说喜欢她,江夭夭一想到他说出那话时的笑意盎然,脸上就渐渐泛起了桃花色。
蓝曦臣关心道:“怎么了?”
她摇头张嘴只道了几个字:“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两个字。”蓝曦臣帮她把弄乱的被褥铺好道:“虽然你才醒不久,但是时辰已将近亥时,该入睡了。”
江夭夭顺着窗外看去,确确实实快亥时了,可她根本没有睡意,又转头看看蓝曦臣没有说笑意思的脸,道:“不是吧,真的要睡?现在?”
他点点头,道:“睡不着的话,就先躺会吧,我去打盆水。”
江夭夭躺在床榻上,滚来滚去的,心事难安,把刚铺好的被褥又折腾的皱皱巴巴,全然因为那张被蓝曦臣拿走的纸。
她本来没抱着那么大希望的,心如死士,结果蓝曦臣居然真的说喜欢她,那瞬间她所有的心理准备全部被他一句话打散得无影无踪,现在好了偏偏那张纸又让他拿走了,假如日后蓝曦臣拿出来笑话她怎么办,或者被别人看到怎么办,好生丢人,还不如趁早销毁灭迹才是。
蓝曦臣端着水回来就看到她再床上翻来覆去的,他道:“这么兴奋?”
江夭夭坐在床上目光盯着他衣襟,在想怎么把纸条拿出来毁掉。
“现在你最需要的是休息,所以擦一擦脸就睡吧。”
蓝曦臣带着刚刚浸湿的布走了过来,坐在江夭夭身旁,她伸手去接布,结果蓝曦臣并没有递给她而是仔细的帮她擦起了脸,动作熟练得让她停下了转而摸向他衣襟的手。
江夭夭有些诧异的看着蓝曦臣,蓝曦臣也停下动作对上了她的双眼,他笑道:“你这么睁着眼睛我怎么擦。”
不知道是他眼神太过炽热还是她心虚,她立马闭紧眼睛,开口问他:“这些年来,你是每日都这样么?”
蓝曦臣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看到她的嘴型。
没过一会,只听那温雅谦和的嗓音道:“好了,早些歇息吧。”说着便起身打算去倒水。
江夭夭见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往回扯,蓝曦臣被扯得踉跄几步直接栽倒在床榻上,布扬在半空中,她见状右手立刻伸手向蓝曦臣的衣襟探去,刚刚碰到一点衣料就被他抓住了。
江夭夭不甘心的翻身而上,压住他空闲的手,随即左手发起攻势,说什么她都要毁掉那张丢人的纸条。
她力气比不过蓝曦臣,所以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左手探进蓝曦臣的衣襟中,摸到纸条的一角,还没等她开心,她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只能眨眼和说话,可偏偏她还发不出声音。江夭夭瞪着身下的蓝曦臣,他是故意让她碰到字条的,却不让她拿走,她气愤愤的张口道:“蓝曦臣!你居然用定身术!”
“难道不是你先动手来去字条的么。”
“你,快解开。”
这话被蓝曦臣无事的很彻底,他缓缓起身将她抱起放平在床榻上,掖好被角,然后笑了笑道:“正好是时候好好歇息了。”
江夭夭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愚蠢行为,道:“你就把字条还给我嘛,你留着干什么用呢,那明明是我写的,你怎么可以拿走就不给我了,给我嘛,好不好嘛。”
“你真的那么想要?”
蓝曦臣把纸条拿了出来,再度展开,江夭夭眼巴巴的瞅着他点了点头。
“那好。”
只见蓝曦臣直直的走向桌案上,执笔沾墨,在一张白纸上写着:我喜欢你。
待墨干于纸上时,蓝曦臣把纸折叠起来,和她的那张纸条叠得一模一样,然后在不能动的江夭夭面前晃了晃,放到她的枕边道:“纸条我还你了,时辰当真不早了,快睡吧。”
“……”
江夭夭欲哭无泪,心里暗道:我不要这个,我要我写的那个啊……
烛火一灭,不管江夭夭再想说些什么,都看不见嘴型了,蓝曦臣把内室留给了她一人,他则摸着黑去外室的小榻上休息。
这下,话说不出口的感觉江夭夭可算彻底体会到了,她一定要养好嗓子后,彻底说个痛快。
她看着漆漆黑黑的屋子,只好闭上眼睛,按他们蓝家的作息规矩来睡觉,或许是太过安静,她不一会就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个梦。
梦见还是在云深不知处,还是她和蓝曦臣二人,他在溪旁吹着裂冰,她靠在他的身上,是与世无争的二人世界,她享受在萧声的悠扬里。
一曲终了,蓝曦臣放下了裂冰,她有些疑惑的问他为什么不吹了,只见他从衣襟中取出一张字条,顿时江夭夭的脸就黑了下来,她扑上前去,成功的从蓝曦臣的手里把字条抢过来,快走几步把字条直接扔进了溪流中,还冲着蓝曦臣得意的哈哈大笑。
就在她快笑到岔气的时候,听到一声略带稚气的声音道:“泽芜君,我姨母会不会是睡得太久,脑袋有点那个了?”
“应该是梦到什么好笑的事了吧。”
“姨母?姨母。”
世间唤江夭夭作姨母的只有金凌,她费力的睁开眼睛,被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刺道,只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身穿黄衣的少年正趴在她旁边,关切的喊着她。
“是……小如兰么?”
金凌揉了揉眼睛,他明明看到他姨母睁开眼睛还张了张嘴,明明是说了什么的为什么他听不到?
“她说,是小如兰么。”蓝曦臣帮忙道着,“是小金公子没错。”
“我姨母这是怎么了?是嗓子出了什么问题么?”金凌站起身来对蓝曦臣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问道,他自小对蓝氏双壁心存尊敬,而其中的含光君令他心怀敬畏,而泽芜君则不同了,他时时常常来云深看望姨母便同泽芜君接触多了,也不畏惧什么了。
“她睡得太久,嗓子许久未用,需要一些时日来恢复。”
金凌点了点头,将目光重新移回到江夭夭的身上,只见那榻上的女子正仔细瞅着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似乎要将这几年落下的全部都补上般,搞得金凌有些不知所措,低声唤了句:“……姨母。”
江夭夭眼眶微红,这是她阿姐的孩子,眉间朱砂腰间岁华,胸口的金星雪浪开的灿烂,一晃居然从小屁孩长成翩翩少年,而她只是睡了一觉般,很不真实。江夭夭一把将金凌拉到她的面前,紧紧拥入怀中,被抱得难受的金凌也出了奇的乖巧没有反抗,久违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他也小心翼翼的抬手环住了江夭夭。
这是他的姨母,除江澄以外最亲的人……他依稀的记着小时候,最喜欢跟在一抹红衣之后,屁颠屁颠的,带着他到处去耍,然后不知为何,他的姨母便日日夜夜躺在这里一动不动,甚至有些冰冷。
蓝曦臣默默的从内室中退了出去,不愿打扰她二人。
“姨母,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么?”被松开的金凌扶着江夭夭,生怕她再昏迷不醒。
江夭夭笑着点了点头,这关心人的模样有些像江厌离呢。
金凌见她掰手数着数,一直看她数到十三才停,金凌点点头道:“今年十三了。”
江夭夭没顾着金凌要扶她的手,自顾自的下了床用目光比了比身高,他已然长得和她差不多高,江夭夭突然暗下眸子轻启朱唇道了三个字:“对不起。”
她既向金凌道歉,又向她阿姐道歉,没能伴着他成长,恐怕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了。
金凌不懂唇语,所以根本不知道江夭夭说了些什么,他从见到江夭夭醒来那刻就一直勉强着自己,强忍着几年来的思绪,转过身自顾自的道:“姨母你应该好好休息的,我又不是只来这一次,几乎月月我都会来这里,也从当时不及床榻般的身高到了现在,舅舅一直待我很好,所以我在长成如今这般,可不是什么脆弱身板。”
江夭夭好笑的看着憋着情绪的孩子,重重的在他肩上拍了几下,金凌抬手揉了揉眼睛,转回身抱怨道:“怎么刚醒就有这么大力气……”
“自然是我厉害。”
金凌看不出来唇形,但是看江夭夭眼神便猜明白了个一二,认同的点点头。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其实全部都是金凌在说,说他这几年的好玩事,只到夕阳染红了天。
“姨母,我走了,你别担心我还会来看你的!”
江夭夭张了张嘴,蓝曦臣翻译道:“她说,让你路上小心些,我会派蓝家弟子将他送回去的,你放心。”后面半句是说给她听的。
金凌冲蓝曦臣揖了一礼,故作成熟的道:“多谢泽芜君的照顾,希望泽芜君可以好好待我姨母。”
蓝曦臣点头道:“这是自然,不必说的。”
“那我走了。”
看金凌几步三回头的样子,江夭夭连忙挥手让他快些走,毕竟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回到金鳞台定然是入了夜的。
蓝曦臣把目光收回到江夭夭的身上,见小女子醒来半天了似乎还没吃什么正经的东西,他道:“走,我带你去吃些东西。”
江夭夭眼中欣喜,转身就向屋内跑去,见她翻找着东西,他又道:“你这是想出去,吃?”
江夭夭眨巴着眼睛,难道他说的带她去吃东西不是出去吃么?难道还要喝那些白米粥?
“……不出去吃么?”她试探的问。
蓝曦臣刚准备摇头,就见江夭夭几步跃到他身边来,晃着她的衣袖道:“出去吧,你看我都多久没出去看看着大好河山了,你就带我出去看看,好不好?”
蓝曦臣想倘若现在她的声音恢复了,估计这句话便会带着浓浓的撒娇气息吧。
“好不好嘛。”
蓝曦臣点头,江夭夭嫣然一笑,那么多年过去,果然还是那个蓝曦臣!
路上是蓝曦臣带她御剑而去的,她虽然扭捏着要自己御剑,但是却发现蓝曦臣把她的剑都藏起来了,一个都看不着,而且还说除非这么御剑去,要不就留在云深不知处喝粥,她一听愤然跳上蓝曦臣的朔月上,她看错他了,他变了,居然学会威胁人了。
“对了,刚才金凌和你说什么好好待我是什么意思?”江夭夭问他身后的蓝曦臣道,“这些年来你都是你照顾我的话,那江澄也没说什么?真是丧尽天良,好歹也是兄妹一场。”
“你小心喝风。”
蓝曦臣站在她后面御着剑,似乎怕她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正微微环着他,江夭夭听到自耳畔传来的温煦声音道:“世人都没说什么,更可况还是江宗主自己同意的。”
“啊,什么?”
“我早已去云梦提过了亲,聘礼一直都在闲云阁堆着呢。”
江夭夭没反应过来的歪了歪头,随后无声的大喊道:“什么东西!提亲?!”
她难道睡了一觉就被江澄卖给了蓝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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