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深不知处的那几日里,江夭夭没看到半点蓝忘机的影子,只有他养的一群兔子,静室后院简直就像是兔子窝。江夭夭还好奇的问蓝曦臣,他却道:“忘机偶尔闭关,偶尔外出夜猎,看不到也正常。”
江夭夭道:“那他挺忙。”
蓝曦臣和江夭夭来到一处姑苏的酒楼,虽然江澄没和她约定具体的地点,但他俩都心知肚明的知道是不阙楼,就是那年他们一行五人初来姑苏买天子笑的地方。
自她第一次来姑苏已然过去了七年,可这里依旧酒香四溢,热闹非凡,而他们一行五人,却只余下寥寥两人。
江夭夭隐约的记着他们坐的就是门口这桌,她拉着蓝曦臣坐下,然后就有小二过来问道:“客官,需要点什么?”
“天子笑。”她笑了笑。
蓝曦臣道:“你要喝酒?”
江夭夭摇摇头,听着小二的下文:“客官真是好眼力,我们这儿最有名的便是天子笑,保证全姑苏没人比得上我们家!”
一点都没变的台词,可人却变得面无全非。再也没有个胆小怕事的七师兄,更没有恣意悠哉的五师兄,就连大师兄也……她叹了口气,俗话说的好祸害遗千年,魏无羡肯定不会死的。
小二见两人皆没说话,便继续问道:“客官,您要几坛?”
“两坛天子笑,我要带走。”
江夭夭在蓝曦臣疑问的眼神下道:“这是我第一次来姑苏时,和几位师兄他们买酒的地方,就座这个位置,也如刚刚一般的对话,现如今时隔五年,我又来了,是不是很神奇?”
“人生凡事故有定数,你别伤心。”
江夭夭看着他的正经,笑着道:“我看是你太紧张,我可是没那么脆弱的。”
小二很是奇怪,那两坛酒已经打包好放在桌上了,银子也付了,可那两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又不能去催。那两位一个赛一个的相貌绝美,腰间皆佩着剑,更别说那位公子还一身蓝家的装束,这姑苏城是什么地方啊,哪里会有人对蓝家人不敬。
就连掌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自己看着办,要是平日里有这种客人,他早就命令他去将人赶出去了。
突然门口进来一位紫衣剑袖的公子,也腰间佩剑,气宇不凡眉间微皱,散发着冷傲之气,吓得小二将刚刚迈出的一步缩了回去。
只听那人道:“江二小姐,真是闲情逸致。”
小二不敢上前去,他只见那名面容姣好的少女毫不忌惮的说道:“你来的那么晚,我无聊啊,正巧这里的天子笑你也许久未喝了,这两坛是给你买的,一家人不用客气,诶对了蓝曦臣你要不要也来一坛?”
少女身旁的公子缓缓道:“不必了,都留给江宗主罢。”
小二这才听明白,合着现在站定在门口的这位,是云梦江氏的年轻有为的宗主三毒圣手,而另一位身穿蓝家衣着的竟是泽芜君,而那位少女居然是一年前颇受骂名的夷陵魔女,江夭夭。
小二几乎惊呆了,连忙把这消息告诉了掌柜的,这一告诉,几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姑苏城都知道了一件大事——江夭夭醒了。
江夭夭本想去金鳞台去看看金凌如何了,结果江澄却道:“你刚醒没多久,就安安分分在莲花坞呆着吧,别去兰陵被赶出来,还不够丢脸的。”
也是,她原本就快消声灭迹的恶名,因为她醒了,几乎又被各世家抬到面上来了。说到底,仙门百家不过就是怕她变成下一个魏无羡,侵害他们的安全,而且据听说其中江氏江晚吟最为痛恨歪门邪道者,几乎与之不共戴天。
“我怎么感觉,一年过去,你变了不少啊。”
现在的江澄变得成熟又不饶人,少了几分年少的轻狂,多了几分世故的冷傲。
江澄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江夭夭别头看过去,道:“我怎么了?”
“傻里傻气的。”
“……”
江澄去书房处理事务了,江夭夭则回了自己的院子。江澄说她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环视了一圈果真还如之前一般,就连屋旁的桃花树也都长的极盛,一切如旧,仿佛根本没有时间走过的痕迹。
她刚准备给自己倒口水喝,就见一人猛地把门推开,喊道:“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是南休啊。”
江夭夭被他吓得手一抖,倒了一桌子水,有些咬牙切齿的扶上他的肩,边拍着边把撒的水蹭了个干净,继续道:“听说你混的不错啊,远近闻名指日可待。”
闵南休道:“哪有。”
见他没有什么大变化,不禁调侃道:“说起来这么过去了,你到底有没有看中了的小姑娘啊,我真的好奇。”
闵南休咳了几声,顾左右而言它:“一年没见您居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别的不提,偏偏整日打听我的八卦,这一年来莲花坞变了不少,门生也多的数不过来,怎么样?我带您去看看。”
“不错,你是怕我忘了校场怎么走啦,还是怕门生欺负我不成,怎么倒感觉我像是个外人了。”
“怎么会,大家都盼着二小姐回来的,没有那种想法……”
闵南休声音越说越小,只见江夭夭从袖里掏出一方手帕,故作抹泪状,语气委屈巴巴的道:“哎,自古女子不如男,谁叫我竟生了一副女儿身,说到底终究还是别人家的。”
“喂喂,二小姐,演技有点浮夸了啊。”
下一秒,江夭夭收起,谦虚道:“没有没有,还好还好。”
两人来到了校场,是如闵南休所说,又多了许多人,几乎整个校场四处都布着门生,还不算守在莲花坞各处的。闵南休号令他们列为方阵,这一年来江夭夭不在时,江宗主命了他为门生之首,时常操练。
“今日不为别的,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这位便是江二小姐,云梦莲花坞的第二人,自以后江宗主为主,江二小姐为辅,要牢记……”
江夭夭坐在台子的木椅上,向下看去,有些认识的人冲她点头致意,有些眼里茫茫然然,还有些人看来的眼神里并无好意,却没有表现在明面上。她微微暗下了眼眸,也不知一年前她用阴虎符有没有伤到江家的门生,若是他们怨,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做过的她会承认,可绝不后悔。
“你们怨我么?”
“什么?”被打断的闵南休摸不着头脑。
下面一片寂静,良久突然有一人喊道:“何谈怨!乱葬岗围剿死了多少人,那日我记得清清楚楚,本以为魏无羡死了不会再有走尸便卸了戒备,却没想到师兄为了救我死在我的眼前,而那具走尸就是你江夭夭召出来的!你现在居然还堂堂正正的坐在那里问这个,难道躲过了风头便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了么!”
闵南休呵斥道:“不得胡说。”
那人又道:“闵师兄!你挨的那道戒鞭还不够么,为何还要替她说话!”
江夭夭看向弱了声势的闵南休,问道:“什么戒鞭?”
“没、没什么,你听错了……”
他有些结巴,江夭夭便知根本不是什么听错了,是又在骗她。
那名门生道:“江二小姐那日怎么去的乱葬岗,自己都忘了么?那日乱葬岗围剿后,宗主得知是闵师兄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于是便把师兄关了半月禁闭,闵师兄生性善良,谁知道他出来以后,竟自罚了戒鞭,说什么你栽培了他四年他便自罚四道,可如今你却坦坦然然的坐在那里,还可有良心!”
“你!”
闵南休皱眉,看向江夭夭的眼神里写满了担忧,他怕江夭夭知道这些以后,会怨她自己,犹豫着道:“二小姐那日我……”
“他说的对。”
她轻声说着,那名门生气势汹汹,而其他人虽也有怨却依旧憋在心里,她站起身来向台下众人深深揖了一礼道:“我为一年前的事给你们道歉,不管你们心里怎么到底想,如今我回来了,不要求你们都放下心里的不满或是仇恨,我会去祠堂跪满十日,不要求你们都能接受我,只求以后相处和睦些,即便我绕路都可。”
“二小姐……”
闵南休知道江夭夭性子好强,说话上也从不饶人,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居然弯下腰,说出这番话。
“还有什么话你们就都说出来,憋了一年也难为你们。”
有些弟子张了张口,可最后还是怂于胆量闭紧了,突然自校场门口传来一声冷傲的声音:“你要绕什么路?”
“江宗主!”众人闻声揖礼。
紫衣少年宛若磐石般,瞬间安了江夭夭的心,他信步而来,道:“你睡了一年倒是把脾气秉性都给睡没了,以前怎么不见你这样委曲求全,还说什么绕着门生走,谁给你们的勇气?我倒要在这莲花坞谁要让她绕路走的!”
众人冒了身冷汗,他们早就听说宗主最是护犊子,今日可算是见到了。自从金光瑶聂怀桑上任之后,四大家族的宗主皆是小辈,年纪相仿,蓝曦臣对人仁慈和善,金光瑶对事周全缜密,江晚吟是最为冷厉孤傲的,聂怀桑便是最恣意放纵的,所以都传着惹谁也千万别惹云梦江氏的那位宗主。
无人应声,众人都紧张的绷着神经,江夭夭见状缓解气氛的道:“呃……阿澄你是不是偷吃得太多,撑着了,所以出来溜溜弯,正好溜到这里,真巧。”
众人心道:宗主本就脸色不大好,她居然还问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果真,这江二小姐是顶厉害的角色。
“是挺巧,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怕是脑子被驴踢了。”江澄瞪了她一眼,随后看见下面方阵众人的怪异眼神,道:“是眼睛有问题?”
“没有。”
众人纷纷收回视线,江夭夭没想到现在的江澄,威慑力居然如此之大,突然很是欣慰。
“我不管你们打得都是什么心思,她就是江二小姐,听明白了么?别说你们耳朵也有毛病。”江澄如此道,随后便带着江夭夭出了校场,走前还给闵南休留了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她跟在江澄屁股后面,确实一年前是她的错,害得不少人身死,可如今江澄居然义无反顾的站在她的面前,挡下各种流言蜚语。
她曾以为,她是孑然的,可惜想错了。
“阿澄,谢谢你。”
他一愣,随即红了耳朵,惹得江夭夭挥去伤感的情绪,抱腹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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