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年,孩子出生那日,江夭夭和江澄赶夜御剑来到了金鳞台,落地便看到了两人刚刚出生的小外甥,正被金子轩抱在怀里,两人凑上前去,只见皱巴巴的小脸蛋,一点点也不像江厌离。孩子刚刚出生没有多久,金子轩便亲手帮他点上了眉间朱砂,并起名为凌。
金凌在周礼上当着众人的面抓了金子轩的剑,惹得众人都笑着道:“今后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大剑仙。”
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身在夷陵的魏无羡,魏无羡知道后高兴得不得了,抱着阿苑飞了好几次高高。江夭夭这次来带来了一个东西——金凌满月宴的请柬。
江厌离曾在金家晚宴时提过一次,金家人都没说什么,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放下之前对魏无羡的芥蒂,也是他从出修仙界的好机会。
满月宴那日,金鳞台又热闹了一番,堪比金江联姻那次热闹多了,众仙首们又再度踏上了金鳞台的千层台阶。而江澄江夭夭早就在金鳞台住了几日了,此刻他们正和江厌离一起逗着满月的金凌。
江厌离怀正抱着金凌,江夭夭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脸,惹得他挥手抗议,她道:“小如兰真可爱,阿姐你再生一个给我玩呗。”
江澄鄙视着她的不要脸,在一旁道:“给你玩几天就不错了,若是真生了个给你玩,我保证你玩个一周就腻了。”
“啧啧,你看看你,连自己亲外甥都没有抱过,还站在这里说我。”
江厌离笑着,是江夭夭从未见过的笑容,比以往的更温暖,像是能把万物融化般的,她把小婴儿递进江澄怀里道:“来,阿澄你试着抱一抱。”
“啊?……哦。”江厌离把金凌给江澄塞了个满怀,这下他可不抱不行了,想他也不能把他亲外甥扔在地上。
江夭夭看他手脚慌乱的样子,不禁打趣道:“你好好抱着噢,阿羡都会抱阿苑呢,一会他过来看到你还不会抱小如兰,你俩又要吵嘴了。”
“抱孩子那么容易,我还学不会了?”江澄冷哼一声,随后问江厌离:“金子轩呢?”
平日里的金子轩把江厌离宝贝的像国宝,日日都寸步不离的跟着,江夭夭都怀疑过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弹簧。现在金子轩不在江厌离的身边,是有些奇怪。
江厌离道:“我听金光瑶说他出门了,估计会赶在满月宴开始前回来,好像是去什么穷奇道,今天阿羡不正巧也从那边来嘛。”
金家高高坐上主位,下面其次接着的就是江家二人,在他们后面就是聂家两兄弟和蓝氏双壁,江夭夭冲蓝曦臣招了招手,还向他敬了一杯酒,他以茶回敬,随后她就跑去江厌离身边逗起了金凌。
“小如兰,姨母问你,你说姨母好不好看?”江夭夭笑着冲小婴儿道,“若是好看你就叫唤一声,若是不好看……”
突然殿内闯进一人,身穿金家校服,一脸慌张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魏无羡反了!他杀人了!他教唆鬼将军把金公子杀了!”
众人一片寂静,正笑得和善的金光善腾的站了起来,严肃的问:“你说什么,那位金公子?”
江夭夭暗了暗眼神,心道:怎么又出了事,怎么又是关于阿羡,一天天的非撰造阿羡的不好,在座的哪里有什么姓金的不在……等等,有一个人不在。
只听那人说出了她心里的答案:“金公子!金子轩!”
对,就是金子轩,江厌离的丈夫。
江澄猛地站起身碰撒了酒壶,冲着那名金家门生道:“不可能!怎么回事!”
蓝曦臣皱眉道:“是不是从中有什么误会?”
那人又道:“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魏无羡在穷奇道发狂,多半是失了心性,众目睽睽之下令鬼将军把金子轩杀了,还屠了我金家三百名修士!”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甚至又翻起了旧账。
聂明玦冷哼一声道:“我就知道,魏无羡修鬼道迟早毁了会性!”
魏无羡知道金子轩对江厌离是极好的,他知道他们之间孩子有已经满月了,怎么可能会杀了金子轩。江夭夭是万万不信的,她知道魏无羡不会干出半点伤害江厌离的事,这一定是有人诬陷。
“血口喷人!口说无凭,你有何证据!”江夭夭冲那名门生道,然后抚上江厌离的手,她只摸到了一片冰凉。
“阿姐,你不要信,他肯定是骗人的,阿羡不会那么干的,我去穷奇道一探便知。”
“我也去!”是江澄。
两人刚刚迈出几步,甚至连剑都没来得念诀,就见殿门口又出现一人,正是金子轩的堂弟金子勋,他道:“江宗主不必了麻烦了,尸体我都带回来了,大家看看便知。”
只见几名门生把一人抬进了殿,胸口除了被染红的金星雪浪外,还有个空洞洞的血窟窿,血已凝结而眼睛却还睁着,似乎死有不甘。站在金宗主身边的金光瑶上前看去道:“一举贯穿而亡。”
一瞬间金家主母泣不成声,若不是被金光善拦着就差扑过去哭了,江厌离晃了身形也站了起来,把金凌放到一旁,眼框含泪,一步一步的走向金子轩的尸体。有些不敢置信,她怎么会信明明两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人,还问她满月宴上想吃什么点心的人,居然现在躺在了这里,周身冷冰冰的,她低声喊了一句:“子轩……”可那人却无反应,难道不只是睡着了而已么。
江夭夭想扶起江厌离,却怎么也扶不动半分。
良久,在众人议论纷纷下,金光善冷冷道:“子勋,你说是魏无羡干的,可当真?若真是他,我们金氏绝对要向他讨个交代!”
金子勋道:“亲眼所见。”
蓝忘机道:“没有看错?”
金子勋道:“不可能,我确定,就是魏无羡,只有他唤得动鬼将军不是么!”
他说的不错,甚至说的江夭夭都怀疑起来了,可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明一月前魏无羡还和她嬉戏打趣,怎么今日全都变了。
江夭夭一直摇头,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信,她道:“不可能,他不会……我要去穷奇道找他去问个明白。”
她还未走出殿门就被金子勋拦下,他冷笑一声道:“你还去找他?上哪里去找?乱葬岗么?他杀完人早就夹着尾巴跑了,你还想他在穷奇道等着众人讨伐么!”
江夭夭狠狠瞪去道:“闭嘴!我不信是阿羡干的!”
蓝曦臣站出来替她解围道:“魏公子一直有心重修于好,定不会干出这种事的,更何况金公子是他的……”
“他魏无羡丧尽天良什么事干不出?”金子勋干脆露出了他身上的诅痕,对众家仙首道:“看看,我身上这千疮百孔都是拜他所赐,现在你们还认为不是他干的?是不是要我把穷奇道上死的三百多名金家修士的尸首都抬回来,摆在你面前让你鉴定一下,是不是被走尸所杀,这样你才肯相信?”
众人一阵倒吸气的声音,金子勋身上确确实实是诅痕,再他们眼里也确实是魏无羡最为精通此术,一时见又议论纷纷。
金光善开口道:“子勋你怎么不说!既然魏无羡如此做,就别怪我金氏无情,既然小儿是鬼将军温宁所杀,除非魏无羡他交出温氏余孽的两名为首者,否则我们决不善罢甘休!”
随后众家又集体开了此会议,会后众人散去,金家也开始着手操办金子轩的葬礼。
江厌离浑浑噩噩的守在金子轩的棺材旁,小金凌一直哭个不停,被家仆带走了,江夭夭守在江厌离旁边,不一会江澄也过来了,他攥紧拳头道:“姐,我先回莲花坞了,我派人去找魏无羡,倘若这是真的是他所做,我会把他带回来好好谢罪。”
江夭夭道:“你去吧,我来陪着阿姐。”
目送江澄走远,江夭夭叹了口气,一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现在都无法接受,更别提丧夫的江厌离。她不知道怎么安慰,金夫人不一会也哭着过来了,江厌离似乎被她传染一般,眼里絮絮出现着泪水。
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两位金夫人除了睡觉之外,都守在棺材旁,几乎一跪一日,江夭夭担心坏了,外界也都传着夷陵老祖魏无羡丧心病狂,杀了昔日师姐的丈夫,同样的江夭夭也没有等到江澄的半点消息。
只有今日的不夜天城的誓师大会上,温宁要被挫骨扬灰的消息。
江夭夭那日有听见旁人议论,穷奇道截杀一事,她道:“岂有此理,阿姐,你也认为是阿羡干的么?”
江厌离扯了扯嘴角,用嘶哑的声音道:“事到如今还有必要么,人已经死了不能复生,是谁干的又如何?我恨么,我怪么,一命抵一命么?可那人是阿羡……我又怎么会?”
同样她也不会,她看着江厌离日渐消瘦的脸道:“阿姐,你不能这样下去了,你还有金凌,你是她的母亲。”
江厌离抬头,对上江夭夭的眼神,这是这几日以来她第一次这么看她,道:“我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阿夭。”
“什么事?”
“倘若我以后不能伴着金凌长大,你能替我保护他,看着他长大么?然后告诉他,他的父母很爱他,拜托你了阿夭。”
江夭夭愣住,这是什么意思,交代后事?
“不可能,要说你自己说去,要伴你自己伴去。”
“阿夭,我就当你答应我了。”
江夭夭站起来大声反驳道:“我没有!”声音差点就破音吼了出来。
突然斗拱上出现了除去她们两人以外的气息,江夭夭一惊看去道:“是谁!”
虽然那人罩着黑色斗篷,可她还是看清了他的脸,无比熟悉,不正是她要找的魏无羡,她与魏无羡对视上了,见那人身形一动,她喊道:“阿羡!阿羡你等等!”
可奈何江夭夭越喊,魏无羡逃的越快,江厌离也匆匆在身后追着,她有话要和阿羡说,江夭夭带着江厌离追不上那道黑影,不一会一点踪迹都消失不见了。
“阿姐,他会不会去不夜天了?”
“我们快赶去誓师大会,阿羡现在只身一人,肯定会被众家讨伐,阿夭,我们快去。”
江夭夭御剑载着江厌离,她现在怎么说都算法术精湛,再说江厌离也不重,在她全力加速下,很快就抵达了不夜天城。
路上江夭夭问:“多危险,若是打起来怎么办,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和阿羡说,我帮你说不行么?”
江厌离摇摇头道:“有些话只能我与他说,他才肯信。阿夭,你知道我曾想过恨阿羡,可刚刚我看到他匆匆离去的身影时,我竟然一点也怨不起来了……”
她俩到时不夜天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家纹锦旗随风飘扬,在临时搭建的祭台上站着各位家主,他们皆瞪着一旁雄伟的大殿之上,两人在混在方阵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两人随着看去,屋檐上有一人正是魏无羡,胸口还正冒着血,台上金光善正大喊着布阵,他这一句,使得广场上无数名门神纷纷拔剑持弓,对准魏无羡,而后者也吹响了漆黑陈情。
看来她们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阿姐……”江夭夭把江厌离护在身后,她在乱葬岗的日子里学会了一些鬼道,所以她现在释放出灼华的丝丝阴气,便可让那些走尸们认她们为同类,不会向他们发出攻击,她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江厌离从未见过那样的魏无羡,却更让她心疼,她下定决心道:“还可以阻止他,一定还可以的。”说完江厌离挣开了江夭夭一直紧抓的手,向魏无羡的方向跑去。
“阿羡!”是江厌离。
江夭夭反应过来匆匆跟上她,试图再握住她的手,可始终她的前面都有挡着路的修士,一直追不上只有几步的江厌离。现在刀剑无眼,还有走尸肆虐,她阿姐如何护得了自己?江夭夭用灌满灵气的掌一一清除这阻碍,却看到江厌离的身后正有一具腐烂的凶尸缓缓起身,手里握着生了锈的长剑,企图攻向江厌离。
魏无羡厉声道:“滚开!你给我滚开!别碰她!”
另一方向的江澄掷出三毒,却被周围的剑光干扰,偏离了方向,他喊道:“姐!你们都停下!听到没有!”
那名凶尸高高举起了锈剑,向江厌离劈去,江夭夭几乎快不能呼吸,几乎用尽了灵力催起了腰间桃花铃,一阵清脆的铃声过后,周围数百名凶尸们皆是愣了一秒,却没有完全控制住一名。
“阿姐!”
周围都在愣神,魏无羡和江澄又距离她们太远,只有她趁着这短短一秒,推开阻碍,什么都没有想的就护在了江厌离的身后,谁受伤都可以,唯独江厌离她不行!
也就在下一秒,生锈的长剑劈了下来,劈在了护着江厌离的江夭夭身上,她闷哼一声,只见长剑生生的砍进了她的左肩,似是入骨几分,她身型一晃,几乎被巨大的力道砍的半跪了下来。
她听到魏无羡和江澄担忧又充满怒气的声音喊她,她看到身后的江厌离不敢置信的眼神,那名凶尸又再度高举起了手中的剑,当那剑从她肩上拔出时,痛的几乎弯了江夭夭她笔直的傲骨。她用手紧紧捂住不停涌出鲜血的伤口,努力的抬起左手打算拔出灼华,只见眼前一片光芒耀眼,那名凶尸的头颅和手臂被齐齐削下。
是朔月和避尘。
江夭夭看去,正打算站起身来,可奈何腿软的使她又跌了下来,江厌离扶着她,江澄也匆匆赶来查看她的伤势,还给她渡了些灵力,她都没在意,只看向祭台方向小声道了句:“谢谢……”
江澄吼道:“你还有空谢别人!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江夭夭虚弱道:“又死不了。”
江厌离眼中带泪道:“不许你胡说!谁让你帮我挡着了!”
她淡粉的儒衣被血染得鲜红,整张脸也一片苍白,江澄渡了好些灵力江夭夭才感觉不那么痛苦了些,一旁魏无羡推开蓝忘机赶了过来,刚刚道上一句:“对不起。”便被江澄揍了一拳。
他道:“你不是说你能控制得住的么!你不是说没问题的么!”
魏无羡茫然的看着手中陈情,绝望道:“……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啊……”
江夭夭站起身来,稳住身体,向被打坐在地上的魏无羡伸手道:“阿羡,我没事,我从小就那么厉害,这点小伤你别在意。”
江澄冷笑一声道:“呵,还向着他说话?你这伤拜谁所赐?你难不成带着姐从金鳞台赶来就是来挨这一刀的?”
“阿羡,是我有话要和你说,你之前怎么跑的那么快,我都没来来得及看你一眼,和你说上一句话,你就不见了。”江厌离擦了擦眼泪,突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你先停下吧,阿羡,别再这样下去了。”
魏无羡点头,吹起陈情,叫停了数百只凶尸,随后手无力的放了下来,不敢去看江厌离的眼睛,只是等着她到底要说些什么,等着他最后的宣判。
江夭夭拦下一旁还想上去揍魏无羡的江澄道:“阿澄,你就让阿姐说完好么,不管你怎么气。”
“你倒是个好人,好事做尽。”江澄攥紧拳头,忍了下来。
突然魏无羡大喊一声,两人闻声转头,只看到一柄长长的剑穿过了江厌离的喉咙,口吐鲜血,她想起了教化司那两名温家人,就如他们一般喉间插着一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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