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醒来的时候,就见盛允靠在床头, 手握成拳放在太阳穴附近, 疲惫地闭着眼睛,看上去累极了。
“殿下。”姜楚这一出声, 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沙哑,喉咙也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很不舒服。
盛允被她叫醒, 用力闭上眼睛晃了晃头,才逐渐清醒过来。
“要喝点水吗?”他站起身,去一旁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到楚楚唇边。
姜楚直接就着他的手喝了水。
这下嗓子好受多了, 没有了刚才那种干涩的感觉。
“殿下, 您怎么在床头睡着了?”姜楚抬眸看向他。
由于她坐在床上,盛允站在地上,两个人高度上有一定的差距, 姜楚只能仰着小脑袋看他。
不知为何,姜楚总觉得,殿下的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他眼中的喜意怎么藏都藏不住,都快要从眼角溢出来了。
“楚楚,你有身孕了。”盛允没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声音都有些颤抖。
姜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过了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我, 我,我...”姜楚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抚上平坦的小腹,激动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真的,林老已经确认了。”仿佛知道姜楚要问什么,盛允提前回答了。
姜楚简直要被这个突然的惊喜给砸晕过去了。
盼了这么长时间,她终于怀上了。
而且这个孩子来得时候也很好,她和殿下身上的蛊毒都已经解除了,不用担心会影响到孩子。
“真好。”姜楚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自己的肚子。
她嘴唇一直弯着,眼角隐隐泛着泪花。
虽然离孩子出生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但姜楚已经忍不住开始幻想孩子的模样了。
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楚楚,你最近可不能再忧思过度了。”盛允坐到了床沿上,轻柔地把她捞进自己怀里。
他也觉得这个孩子来得时机很好,正好替他暂时陪着楚楚,也好让楚楚更爱惜自己的身体。
姜楚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
就算不为了她自己,为了孩子,她也不能再像昨天下午那样胡思乱想了。
不过现在她什么事情都已经彻底想开了,再没有什么能让她伤心失望。
如今天色还未完全大亮,想到刚才盛允靠在床头睡着的场景,姜楚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刚才殿下肯定是为了守着她,所以才没在床上睡觉。
“殿下,您先上来睡一觉吧。”姜楚抱着被子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盛允没有拒绝,他也确实是困了。
之后,他熄灭了屋里的烛火,两个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早晨,盛允没像平时那样早早地离开,而是留在了府里,想跟楚楚说一些事情。
“楚楚,昨日平阳候过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盛允低沉的声音道。
姜楚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
“我确实是要跟盛锦争夺太子之位。”
听了这话,姜楚仍然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她知道殿下做任何决定都是有道理的,所以她等着他跟她敞开心扉。
盛允感激于她的信任,接着把自己那日跟皇帝的计划说了出来。
原本五皇子就只是被拉出来的一个靶子,为了对付他,消耗了盛锦那边的不少势力。
前几日去狩猎,五皇子不小心跌落马下,摔断了腿,尚且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治好。
不论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事,结局都是一样的。
一个残废了的皇子,不可能有机会继承皇位。
所以太子之位再次空悬了下来。
就在三皇子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终于瞅准机会,斗赢了的时候,皇帝当朝宣布,立盛允为太子。
这件事虽然因为朝臣的反对,还没有彻底定下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了。
盛允在朝堂上的势力,原本就不亚于任何一个皇子,如今几位皇子斗得你死我活,各个都元气大伤,只有他保存了所有的实力。
再加上这么多年来,他为大启国所做的一切,让他在民间声望也颇高。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是现如今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有些迂腐的老臣,暂时还受不了把皇位传给亲弟弟这件事,所以现在朝堂上的局势暂时僵持住了。
“楚楚,我跟皇兄商量好了,过几日就逼盛锦出手,到时便能将他的势力一网打尽。”盛允眸光微寒。
“可,可那是皇兄的亲生儿子,他当真舍得吗?”姜楚疑惑地问道。
盛允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沉声道:“用一个儿子,换其他儿子的命,他自然舍得。”
姜楚愣住了一瞬,随后渐渐明白了过来。
若是盛锦登上了皇位,以他的性子,怕是几个兄弟都没命活。
这一点从之前信贵妃,现在五皇子的事情中,就能看出一二。
盛锦其人谋略武功都不太行,最大的特点就是他心狠手辣,对亲兄弟下手也丝毫不留情。
“可是,皇上又怎么能确定,你以后,一定就肯放过其他皇子呢?”姜楚又问道。
万一将来盛允怕其他皇子动摇了他的位置,出手将他们都暗害了呢?
“因为我根本不想要这个皇位。”盛允认真地说道。
他选择跟皇兄合作,目的不是要做皇帝,只是想尽快把盛锦踢出局,让他再也没资本来伤害楚楚而已。
总归皇兄身子康健,就算他先做了太子,也还有不少年头可以缓冲。
到时候唯一对楚楚有威胁的盛锦母子俩死了,他大可以把太子的位置让给其他人。
“殿下,万事小心。”姜楚自然清楚盛允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也清楚他本人对权势并没有多看重。
不管殿下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支持。
只要他们两个人能好好的就行。
不对,现在是他们一家三口了。
“楚楚,若是找到了那个人...”盛允有些欲言又止。
就算他不明说,姜楚也知道,他说的是她的母亲。
现在姜楚已经不想叫她母亲了。
“保她一命吧。”姜楚垂下头,声音轻得像是要飘散在空中。
就当是偿还她的生养之恩吧。
“楚楚,不要为无谓的事情烦恼。”盛允怕她难过,连忙柔声劝道
姜楚抬起头,纯净的笑容不含一丝阴霾,“我知道,我已经想开了。”
见此,盛允才彻底放心。
“殿下,你放心去忙吧,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夫君。”姜楚把小手撑在他胸前,跟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含着水汽的杏眸中,充满了坚定。
盛允被她这一声“夫君”叫得心神荡漾,脚底好像忽然踩到了云端,飘忽的感觉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楚楚,再叫一声。”他把人重新搂回来,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蛊惑道。
“叫什么?”姜楚茫然。
“叫夫君。”盛允忍不住在她滑腻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姜楚瞬间羞红了脸,好似熟透了的柿子一般,水眸充斥着无措,像只不知所措的小兽。
刚才她只是随口说出来的,自己都没注意到。
“叫一声,我该出去了。”盛允继续低声诱哄道。
他总觉得自己像是拿着冰糖葫芦引诱小孩子的奇怪叔叔。
姜楚怕影响殿下出门,顾不得羞意,眼睫轻轻/颤动,杏眸氤氲着一层水雾,极其小声地喊了句:“夫...夫君。”
这声娇滴滴又婉转千回的“夫君”,仿佛生了钩子,叫得盛允心花怒放,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送给她。
他凑到楚楚耳边,带着笑意的嗓音道:“以后在床上也要这么喊我。”
姜楚瞬间从他怀里跳了出来,水眸慌张又羞涩地看向他,整张小脸都“腾”一下烧了起来,温度烫得惊人。
不舍得再逗她,而且时间也确实不早了,盛允便起身离开了王府。
*
皇帝在上朝的时候,不顾朝臣反对,态度强硬地表明了要立盛允为太子的事情。
但凡敢提出异议的,都被拉到殿外打了板子,有个出言不逊的当场就被革职进了刑部大牢。
剩下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反对。
紧接着,盛允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雷霆手段,接连不断地对盛锦的势力进行打压,几乎要把他逼上绝路。
御林军统领不小心跟盛允有了矛盾,被当着众人的面下了脸子,随后他暗中找上了盛锦。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如同盛允原先预料中的那样。
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盛锦忍不住逼宫了。
“楚楚,今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离开王府。”盛允一身银色戎装,铠甲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明暗不定。
姜楚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他的计划,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几分担忧,“殿下,万事小心。”
“我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盛允微凉的唇瓣在她额头稍微碰了一下。
随后,他戴上头盔,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姜楚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空无一人的屋里转来转去。
王府今日的守卫比平日里还要森严,尤其是姜楚的院子,几乎被身覆盔甲的兵士挤满了。
更别说躲在暗处的那些暗卫。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在太子心中的地位非同寻常,他们保护好太子妃,太子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趁着夜色,有好几拨人都试图闯进王府。
结果无一例外,全部悄无声息地没了生息。
盛允早已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凡是前来刺杀的刺客,无需留他们的命,一律格杀勿论。
训练有素的暗卫迅速把刺客尸体抬走处理掉,空气中的血腥味也需要洒水冲散,免得惊到了太子妃。
“远夏,几时了?”姜楚坐在桌前,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茶水,以期能缓解心中的焦躁。
她不知道王府已经来了那么多人,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她是感受到了。
“回太子妃,刚刚丑时。”远夏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太子妃,平阳候求见。”郎奉站在门槛外面,低头说道。
姜楚心中一颤,拿着茶杯的手晃了一下,热茶泼洒在手背上,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刚倒的热茶,烫得她手背都红了一片,很是显眼。
远夏忙带她用盆里的冷水降温。
“太子妃,要去吗?”远夏小心地问道。
姜楚点点头,随后又低声吩咐了一句。
待远夏再次回来,姜楚才跟着她一块去了前厅。
看到站在大厅中央,面带焦急之色的姜睿,姜楚想叫声父亲,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哽住了,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
“何事如此焦急?”她放弃了强迫自己喊出这个称呼,说话的时候,喉咙里的阻碍立马就消失了。
看到姜楚出来,姜睿满脸复杂之色,“楚楚,你,你祖母重病,你回府看看她吧。”
“祖母重病,请御医过来就是,我又不会医术。”姜楚垂下眼帘,挡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
到底是想带她去哪呢?
“楚楚,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小时候你祖母最疼你了,如今她生了病,你去看她一眼都不行吗?”姜睿嗓门猛地拔高了许多。
姜楚略微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道:“我没说不行,你在此稍等我一会儿。”
她转身进了内屋,出来的时候,头上罩了个黑色的轻纱幕篱。
“走吧。”
姜睿复杂的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随后跟她一起出门,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
他心想,戴着幕篱也好,免得被人看到了提前通风报信。
*
金銮殿外,层层青玉石阶上淌满了暗红黏腻的血,有些血迹已经干涸,有些是刚洒上去的,还热着。
这些血迹一路延伸到宫门外面,看不到尽头。
此刻,盛锦满脸灰败之色,身后的兵士也已经折损大半。
母妃早就说过,御林军统领的事情来得太突然太刻意了,不让他鲁莽行事。
可盛锦心中憋着一口郁气,不把这口气出了,他睡觉都睡不安生。
在一位老谋士的撺掇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冒险一把。
赢了,问鼎至高之位。
输了,也不过就是个死罪。
反正没有皇位,他浑浑噩噩地活着也没意思。
他面前的盛允,身上只有少许溅上去的血滴,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冷,远远地看上去,好似踩在九天祥云之上的天神,永远不可战胜。
这一仗,盛允赢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盛锦还是太年轻了。
从始至终,皇帝都安稳地睡在寝殿内,仿佛对此事毫无察觉,又仿佛懒得看盛锦一眼。
就在这时,姜睿带着人急急忙忙地赶到了此处。
盛锦原本已经充满死灰的眼神中,再次燃起了光亮。
没想到姜睿真的把人给带来了。
“皇叔,这一仗是你赢了,侄儿想送您一件礼物。”盛锦让身边人让开位置,姜睿带着人走过来。
还不等姜睿走近,盛锦就一把拉过了他手里的女子,强硬地扯到了自己身边。
“唔,你做什么?”女子发出一声娇滴滴的质问,听得人耳朵都酥了。
“皇叔,听说你除了楚楚以外,从不碰其他女子,如果今日,我当着万千军士的面,宠幸了她,不知你心里会如何想呢?”盛锦神色已经有了几分疯狂之色。
“三殿下,不是...”姜睿心中一惊,不是说好用楚楚的命,威胁盛允放三殿下走吗?
怎么变成了这样?
“闭嘴。”盛锦凶恶地打断了他的话,赤红的眸子看得人触目惊心。
盛允眉心皱得紧紧的,浑身都散发出冰寒的气息,身旁的副将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三皇子,咱们老爷们的事儿,就光明正大地解决,你抓个女人做人质,算什么英雄?”一个嗓门粗厚的壮汉大喊道。
盛锦嗤笑一声,“我何时说过要拿她做人质了?我只是想着,能在死之前,尝一下太子妃的味道,也不枉此生了。”
而且这么做,怕是会让盛允一辈子都活在膈应之中,每次看到姜楚都会想起她今日给他带来的耻辱。
至于姜楚,这就算是给当初她未选择他的惩罚吧。
在现在的盛锦眼中,苟活一次,远远比不上报仇来得痛快。
就算他今日逃出了京城,以后何年何月才能重新回归?
他等不了,也不想等。
他想现在就给盛允一个最难忘,最耻辱的夜晚。
“呵,看来你还没睡醒,眼神都不好了。”盛允忽然没了方才的紧张,反而轻笑着道。
盛锦心头猛地一跳。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女子”突然发出了男性的声音:“还想上老子?你的脸真是比屁股还大。”
紧接着,那人身上一阵“噼里啪啦”骨头碰撞的声音,整个人突然大了一圈。
南齐漫不经心地把头上的幕篱摘掉一扔,对身旁的盛锦抛了个让人恶寒的媚眼,故意恶心他:“老子可比你还大,想试试吗?”
盛锦脸都绿了。
下一秒,他恶狠狠地看向姜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姜睿,这是怎么回事?”
姜睿比他更懵逼。
明明带过来的是他娇弱的女儿,怎么突然变成了身形高大的汉子?还有一头奇怪的白发?
看着盛锦呆愣在原地,彻底没了希望的样子,盛允觉得心里颇为舒坦。
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闻人临总喜欢在敌人快要不行的时候,突然给他们希望,再看他们美梦落空的模样。
看着敌人从胜券在握,到突然陷入绝境,这样的感觉还真不错。
“拿下。”
*
在姜楚肚子里灌满了两壶茶之后,盛允回来了。
“殿下,您没事吧?”姜楚担忧地迎了上去,紧张地打量检查。
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小姑娘眼睛立马就红了,声音也带着可怜的哭腔,“你受伤了?”
“没有,这都是别人的血。”盛允下意识想伸手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珠,转而想到自己在外面忙活了一晚上,手上脏,就又把手收回来了。
“我先去沐浴,乖乖等我回来。”盛允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沾脏了她的衣服。
姜楚乖巧地点点头。
盛允转身去了偏间。
就在这时,南齐不知何时飘到了门前,倚着门框道:“叫声‘南大人’听听。”
盛允回来后,院子里的兵士都撤了下去,正好给了南齐可乘之机。
姜楚无奈地看向他,最后还是扁扁嘴,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南大人”。
之前请南齐帮忙,就是用这个做酬劳的。
南齐瞬间觉得心里舒坦了,他最喜欢听楚楚的声音,怎么听都听不腻。
“南大人。”她刚说完,南齐就学着她的声音说道,听上去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当初,他跟他哥拜在同一名女子门下学蛊毒。
南昭勤奋且悟性高,可是南齐学了两天就不感兴趣了,他偷偷溜出去闯荡江湖,学了一身乱七八糟的本事。
他会模仿人的声音,还会缩骨功,都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用来捉弄人的方式。
若不是后来,他哥逼得师父离开南烟,他不得不跟他哥一起四处找师父,现在他应该还在外面游荡。
姜楚面上略有些尴尬,不过她也知道南齐只是对人的声音很感兴趣,并没有恶意,所以就没说什么。
可过了片刻,南齐突然又捏着嗓子叫了句:“殿下,你轻点。”
姜楚:...
她第一反应就是起身走过去,把南齐推出去,然后“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关门带起来的风吹了南齐一脸。
南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得意洋洋地对着门里笑道:“生气了?你生气就说明我学得像,嘿嘿。”
姜楚无言以对。
门外的南齐还在耀武扬威。
过了一会儿,偏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南齐瞬间像是见到了猫的耗子一般,快速离开了这个院子。
姜楚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殿下,今日顺利吗?”姜楚自然地拿起巾子,走过去帮他擦拭湿头发。
“嗯,很顺利。”盛允不舍得她受累,从她手里把棉布巾子接了过去。
在心中纠结了好半晌之后,姜楚才咬着下唇,犹豫地问道:“殿下,我,我父亲他?”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对父亲充满信任的傻女儿了。
之前父亲过来,姜楚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目的,所以才会寒心。
听她提起姜睿,盛允的脸上也沉了下来。
幸好他提前跟楚楚打过招呼,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千万不要出门。
他知道楚楚特别乖,是一定不会出门的,没想到她还知道让南齐假扮成自己的模样,跟着姜睿出了门。
这让盛允欣慰不已,楚楚终于长大了。
“他暂时被关起来了。”盛允叹了口气道。
毕竟是逼宫这么大的事情,姜睿也是主要的参与者之一,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姜楚早已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关起来就关起来吧,总比丢了性命强。
她知道父亲没有被当场斩杀,已经是殿下尽力从中周旋了。
不过岳父帮着另一个女婿对付自己,盛允面子上确实不好看。
片刻后,盛允低声说了句:“那人也找到了。”
姜楚身子瞬间僵住,连杏眸也不自觉地瞪大。
这一世她有三年没见过母亲了。
“她在哪?”姜楚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盛允将巾子丢到一边,轻轻把楚楚揽入怀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就在我们府上,现在还昏睡着,明日我带你去见她。”
姜楚依赖地靠在他胸口,闭上眼睛逼退了眼中的湿意。
过了半晌,她才哽咽着应下。
“睡吧。”
*
第二日,姜楚很早就没了睡意。
朝堂上的事情都已经彻底解决了,可她的事情还是一团糟。
她还没想过要如何面对“死而复生”的母亲。
盛允看出了她的忐忑,安慰道:“别怕,你若是紧张,就等你准备好了再去。”
姜楚很想说自己没关系的,可话到嘴边,怎么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说到底,她还是怕了。
“嗯,谢谢殿下。”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飘散在空中。
这日,南昭走到了王府一处偏僻的角落。
他知道这里平日里很少有人过来,而且种有很多花草,便每日都过来采集露水,拿回去喂他的蛊虫。
今日过来才发现,这处院子居然住了人,而且门外还有几名侍卫看守。
“南大人前来,所为何事?”侍卫恭敬地问道。
他们都知道这人是太子专门请过来帮太子妃调养身体的,所以对他很是尊重。
“采集清露。”南昭眉眼冷清,淡淡道。
侍卫们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选择了让开一条路,让他过去。
只是在他进去之前,有一名侍卫叮嘱了句:“莫要跟里面的人接触。”
南昭并未放在心上,他本就不爱与陌生人打交道。
进了院子,他像往日一样,该如何采集就如何采集。
这时候,他突然察觉到袖子里的一只蛊突然有了不同寻常的动静,还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虽然这声音很小,但南昭还是听到了。
这是南烟的一种很高级的蛊术,当时他把另一只蛊种在了师父身上。
南昭心中猛地一震,手里好容易采集了一大半的露水,全部打翻在地。
他双目赤红,朝着屋里一步步走去。
屋里正坐着一个美妇人,眉眼看起来跟姜楚有几分相似,只是不同于姜楚的青涩,眼前之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成熟优雅的韵味。
看到南昭过来,妇人也没有其他反应,依然自顾自地品着热茶。
若不是南昭知道她是被困在这里的,看她这幅怡然自得的模样,恐怕就要以为,这里是她的家了。
“你是谁?”南昭艰难地说道,垂在袖子下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说出这句话,仿佛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妇人好似没听到,把手里的茶盏送到唇边,轻轻吹去了上面的浮沫。
南昭看她这幅样子,心中翻涌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右手成拳,马上就要攻向眼前之人...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南昭立刻收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南大人,您采集好了吗?”门外的侍卫见他一直不出来,便走进了院子。
见南昭进了屋,侍卫面上瞬间闪过一丝懊恼。
南昭没有回应他,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出了院子。
回到直接的住处后,南昭看似平静地坐在石凳上,其实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
姜楚终于做好了直面母亲的准备。
她推开门,缓缓走进屋。
盛允站在门外,防止有意外发生。
“母亲。”她坐在了那妇人对面,轻声开口。
“别叫我母亲。”妇人声音冷淡,不含半分慈爱。
姜楚愣了一瞬,随后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生你下来,本就是一个意外而已。”妇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当初是打算把孩子用药打下来的,可惜她怀上身孕的事情已经被姜睿得知,后者还派了不少人在她身边保护,她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在你心里,就只有惜贵妃吗?”姜楚本以为自己听到这句话会心痛,可没想到真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内心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妇人这才终于肯抬头看她一眼。
不过她的眼神也是冰凉的,阴寒的。
“若是盛允敢动惜儿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妇人眼神阴鸷,恶毒地威胁道。
姜楚跟她对视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起身,离开了房间。
就在妇人以为自己的威胁生效了的时候,姜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那你便死吧。”
说完,姜楚一脚踏出了房间,眼角的晶莹终于落下。
盛允连忙把她揽入怀里,凑到她耳边轻声安慰。
“看到了吧,你的太子妃就是这么一个恶毒的人,逼着她的亲生母亲去死呢。”妇人略显尖利的声音再次传来。
若是姜楚乖乖嫁给盛锦,哪里会发生这么多破事。
盛允要是敢不老实,直接杀了姜楚就是。
可没想到这个贱妮子居然敢不听她的安排,非要嫁给盛允。
“我们走吧。”姜楚如今只觉得,多在这个地方待上一秒都觉得恶心。
盛允一路护着她出了院子,仿佛没听到那妇人挑拨的话。
回到他们的院子,姜楚说想一个人静一静。
盛允怕她想不开,不肯走。
“殿下,您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姜楚平静地说道。
“好,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盛允出了门,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姜楚一个人在屋里待了一下午。
她把自己从前忽略的细节都想了一遍,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母亲就只让她跟着女夫子学琴棋书画,什么掌家之事,后宅阴私,从未跟她提起过。
原来母亲就是要把她养成一个蠢笨好控制的花瓶,以后直接送到盛锦那,达到控制盛允的目的就行了。
恐怕就算没有她落水被殿下救上来那件事,盛锦也要找机会把她贬为侧妃妾室的。
这原本就是母亲和惜贵妃商量好的。
一个对内宅之事一窍不通的花瓶哪有资格做正室?
只可惜,经过了前世的事情,姜楚对盛锦印象差到了极点,宁愿嫁给名声不好的秦王,也没如惜贵妃和母亲所愿。
天色刚擦黑,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姜楚迈步走了出来。
正坐在石凳上的盛允,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殿下,我晚上想喝鱼汤。”姜楚抱住他的胳膊,杏眸亮晶晶的,像只猫儿似的撒娇道。
盛允这下总算是放心了。
他知道楚楚彻底放下了对父亲母亲的执念。
不是所有人都配当父母的。
用晚膳的时候,当然有楚楚想喝的鱼汤。
刚一掀开盖子,就有鱼香味扑鼻而来。
鱼汤被炖成了奶白色,盛在白底青花瓷盆里,袅袅的白烟顺着瓷盆的边缘升起。
盛允舀了一勺汤,放在唇边吹了吹,待汤的温度降下来,他才喂给楚楚。
姜楚一口就把勺子里的汤都喝光了,咸香的味道溢满唇齿间,一点腥味也无。
汤里还有彻底炖熟了的葱丝,刺激的味道都煮没了,只沾满了鱼肉的香味,吃起来清爽鲜美。
她餍足地眯起了眼睛,可爱的模样看得盛允心头火热。
两个人用完晚膳,悠闲地在院子里散步。
快回屋之前,姜楚淡淡说道:“她想跟惜贵妃待在一起,就让她去吧。”
盛允自然依她。
因为上次他不听劝告进了屋里,一连几日,南昭都没能再进去那个院子。
这日他本想再过来试试运气,没想到守在院子外面的侍卫已经不见了,里面住的人也消失无踪。
南昭心下焦急不已。
他私下里四处打听,总算是打听出来,之前住的那人,是太子妃的母亲,只是不知道现在人在何处。
*
虽然盛锦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半,但盛允如今身为太子,自然比以前做王爷的时候忙碌。
大部分时间,都是姜楚一个人待在府上,绣绣花,赏赏湖。
她正在河边喂鱼呢,吊儿郎当的南齐走了过来。
“楚楚,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你去不去?”说着,南齐冲着她眨了眨眼。
“没兴趣。”姜楚心道,这厮定然又在想办法整她了。
说不定那地方既无趣又吓人。
南齐丝毫不恼,跟猴子似的跳到了另外一边,继续撺掇:“那地方可有意思了,保证你去了一次,还想去。”
“那你倒是说说,那里都有什么?”姜楚随意地把手里的鱼食洒向荷花池。
她这个问题,倒是把南齐给问住了。
南齐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你去了就知道。”
姜楚被他这句话逗笑了,转头笑着看向他,“那我还是别知道了。”
不过她这一转头,总觉得眼前的南齐看起来怪怪的。
要说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南齐,你今天看上去很不对劲。”姜楚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南齐面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没有啊,你肯定是看错了。”
姜楚没再关注他,继续忙活着投喂鱼食。
“楚楚,你就跟我去吧,马车我都准备好了。”南齐不依不饶。
“你准备马车干什么?马车府上多得是啊。”姜楚心中的疑惑更浓了。
就算他们要出门,也不用再额外准备马车了。
这时候,两人身后传来了另外一人的声音:“哥,你怎么突然学起来我了?”
姜楚回头一看,朝他们走过来的人,容貌精致,唇角挂着放荡不羁的笑容,不正是南齐吗?
那她眼前这个...
“你是南昭?”姜楚扯了扯嘴唇,无语地说道。
要不是亲眼见到,无论如何她都想象不出来,高冷如南昭,会跟个傻子似的模仿南齐。
南昭原本已经把南齐给打发出去了,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
慌乱之下,他直接扣上了姜楚的脖子,对着南齐威胁道:“别过来,去把太子叫来,我有话要说。”
南齐瞬间定在了原地,不敢再往前走,他疯狂摆着手,“哥,你可别冲动,你学我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这么急着杀人灭口真没必要,你手里那个可是太子妃,要是你手一滑,咱们兄弟两个都得死无全尸。”
“少废话,去叫太子过来。”南昭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只是声音比平时添了几分慌乱。
他原本就很少做骗人的事情,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猛地被南齐拆穿,抓住姜楚完全就是他下意识的举动。
不过既然已经抓住,就这么松手也来不及了,不如将错就错。
只要能找到师父,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盛允从南齐口中得知南昭抓住姜楚威胁他回去,几乎是满头雾水。
他以为又是南齐无聊的恶作剧,但事关楚楚,他还是决定先放下手里的事情,回去再说。
要是南齐敢骗他,再出手惩治这小子也不迟。
回到府里,看到荷花池旁边,南昭从后面抓着楚楚,手还扣上了她的脖子,盛允脸色瞬间就黑了。
“南昭,你这是做什么?”盛允握紧了拳头,眸子好似能喷出火来。
楚楚还怀着身孕呢,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南昭自然也知道楚楚如今身子弱,他本就没有害楚楚的意思,所以扣着她脖子的手并没有用力,只是看上去吓人而已。
“我要见楚楚的母亲。”南昭咽了口口水,对盛允道。
“先把楚楚放了,我保证如你所愿。”盛允一步步走向他,眸中的冰寒越来越深。
犹豫了一会儿,南昭还是松开了手。
“我在她身上下了蛊,若是你敢出尔反尔,她身上的蛊毒就会发作。”南昭冷冷地说道。
盛允走到他面前,把楚楚护在身后。
“殿下,我没事。”姜楚连忙说道。
她脖子上只留下了淡淡的红痕,足以证明南昭根本就没用力气。
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楚楚没事,盛允才放心。
深深地看了南昭一眼,他拉着楚楚往府外走。
南昭赶紧跟上。
完全摸不清状况的南齐也跟了上去。
他心里还想着,他哥不是一直都对师父念念不忘吗?怎么又惦记上了太子妃的母亲?
惜贵妃被关在天牢,楚楚的母亲也跟她在一块。
天牢里面关押的都是重犯,虽说环境阴暗潮湿了一点,但还算干净,只有淡淡的腐朽气味。
惜贵妃和楚楚的母亲分别被关在两个相邻的牢门里,脚上都戴着镣铐。
不过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前者马上就要被处斩了,而后者则不会。
一靠近那个牢门,南昭身上的那只蛊就更狂躁了,像是随时都要冲上去跟人打一架。
“你可认识南铃儿?”南昭焦急地走过去,隔着牢门问道。
门内的人没有给他回应,连目光都没往这边看,只顾着隔着粗粗的木栅栏,问那边的惜贵妃:“现在头还疼吗?”
姜楚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有时候真的想知道,惜贵妃到底给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么死心塌地,宁愿抛夫弃子也要跟惜贵妃在一块。
惜贵妃神色恹恹地点了点头。
妇人便把自己的手从栅栏缝隙里伸出去,温柔地帮惜贵妃揉太阳穴。
粗糙的栅栏,把她胳膊上的衣服都磨破了。
南昭回头看了姜楚一眼,见后者早已见怪不怪,便再次问道:“认识南铃儿吗?”
惜贵妃和姜楚的母亲都没有搭理他。
南昭转头看向盛允,冷冷地问道:“我能对她用蛊吗?”
他手指指向的是惜贵妃。
虽然他怀疑的对象是另一个人,但是那人毕竟是太子妃的母亲,他不好当着姜楚的面出手。
便只能先从惜贵妃下手试试,看她们两个人关系很好的样子,说不定这女人知道些什么。
“随你。”盛允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自然是怎么逼问来得快就怎么弄。
南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随后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节竹笛。
他把木盒打开,放在地上。
姜楚不敢低头看,把脑袋埋在了盛允怀里。
南昭将竹笛放在唇边,吹出一段低沉的音调,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片刻之后,响起了什么东西在地上爬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好像有很多足。
“啊!”惜贵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听得人头皮发麻。
姜楚下意识想转头去看,却被盛允按着脑袋没办法抬头,什么都没看到。
“你对她做了什么?”姜楚的母亲大惊失色,隔着牢门想要抓住南昭,却因为栅栏的限制根本够不到。
她又把目标转向了姜楚,“你快去救她,快去救她!”
姜楚就当没听见。
妇人像是癫狂了一般,一边骂楚楚狼心狗肺,一边骂南昭心狠手辣,可她每次面向惜贵妃,神色和声音都会变得很温柔。
“认识南铃儿吗?”南昭停止了吹竹笛,声音冷得几乎能淬出冰碴子来。
惜贵妃点头如捣蒜,“认识,认识,我手里的蛊都是她给我的。”
南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跟她什么关系?”南昭继续问道。
如今惜贵妃的状态很奇怪,她的眼神空洞无神,整个人看上去就好似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
“我,我入宫之前遇到她的,当时我发现她会蛊毒,就故意接近她。没想到她那么蠢,我只是说了句想学蛊毒,她就把她的蛊术教给了我。”惜贵妃僵硬地说道。
“后来呢?”南昭红了眼睛,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后来,我入宫,想给当时怀着身孕的皇后下蛊,但是不小心把蛊下在了静太妃身上,另一只蛊在阿青身上,但是阿青迟迟没能怀上身孕,我就只能把同生蛊下在南铃儿身上。”惜贵妃条理还算清晰,把自己做过的事情一股脑全抖落了出来。
静太妃,就是盛允的生母。
南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
姜楚此时已经从盛允怀里抬起了头,隐约看到南昭眼角泛着的泪光。
后面的事情,不用惜贵妃再说,她也能猜到了。
因为母亲没能怀孕,所以没办法再下另外的同生蛊,所以惜贵妃就把手伸向了南铃儿。
不过既然要南铃儿成为宿主,那就要让她先怀上身孕,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显而易见。
盛锦前面有两位皇子,都是皇后所出,先天带着不足。
所以南铃儿应该是被下了两次同生蛊,怀上身孕后孩子又被打掉。
这其中不知受了多少罪。
“得到南铃儿的蛊术和她养的蛊之后,我把她囚禁在了地下的密室里,先头两位皇子生下来身子就垮了,等我的锦儿出生后,我就让阿青把南铃儿杀了。”惜贵妃还在无知无觉地说着自己记忆中的事情。
出手的是阿青,她身上被南铃儿临死前下了咒,所以才会让南昭的蛊陷入狂躁。
“啊!”南昭忽然崩溃地大叫一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拿起竹笛继续吹奏,只是这次变了个音调,比方才的曲子还要诡异阴森。
听得人脊背发凉,脚底发寒。
惜贵妃痛苦地哀嚎着,在地上扭曲成可怖的形状,嘴里也一直断断续续发出渗人的惨叫。
姜楚早就被盛允护在怀里,耳朵也被两只大手捂住,什么都察觉不到。
惜贵妃疼得都快疯了,不停抱着脑袋往地上砸。
在旁边看着的阿青也疯了,她骂着南昭和姜楚,眼里不停地流着泪水,还把手伸过栅栏,想要抓住那边的惜贵妃,帮她减轻痛苦。
可惜,惜贵妃现在疼得连声音都很难发出来,更别说挪过去靠近她。
南齐看着这一幕,唏嘘不已。
在场的人里,或许只有他能明白,为什么他哥会是这个反应。
当初若不是南昭突然对南铃儿示爱,也不会逼得南铃儿离开南烟。
那时候,南铃儿是他们兄弟两个的师父。
她把他们两个当亲生孩子疼爱,却没想到,南昭却爱上了她。
南铃儿自觉有违人伦,无颜面对世人,所以才会悄悄离开。
南昭和南齐找了她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她的下落。
如今却突然得知,心爱之人因错信他人落到了这样的下场,南昭怎么可能不恨?
“我哥快疯了,估计得折磨上一阵子。”南齐小声对盛允说道。
盛允先拉着楚楚,离开了天牢。
“给她看看。”盛允拉着楚楚的手腕,递到了南齐面前。
南齐苦笑,“放心吧,我哥没那么丧心病狂,他不会对一个怀着身孕的人下手的。”
南铃儿其人,心性单纯善良,从不会利用蛊术去害人。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拥有最厉害的蛊术。
他和他哥被南铃儿养大,自然也不会去害一个无辜的人。
盛允却没有收回手。
南齐知道他不放心,只好乖乖给楚楚把脉。
他蛊术不经,但是判断一个人有没有中蛊还是不成问题的。
须臾,南齐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眉心死死地拧在了一起,看得盛允一颗心都高高提了起来。
“楚楚现在的情况,有点...”南齐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地看了盛允一眼。
“怎么了?”盛允焦急地问道。
南齐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唉,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嫁给了你呢?我也好想找个楚楚这样的姑娘生崽子。”南齐说着,冲楚楚抛了个媚眼,可惜后者不为所动。
盛允脸瞬间黑了下去。
他正欲出手,南齐却已经逃了出去,还故意做出挑衅的动作。
顾忌着楚楚,盛允没办法去追他,气得直磨后槽牙。
“殿下,别管他了。”姜楚哭笑不得地说道。
她是知道南齐喜欢捉弄人的,可南齐一向害怕殿下,没想到今日竟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了。
盛允最在乎的就是楚楚的身体,既然她没事,他心中的大石头总算可以落下了。
他吩咐人稍微看着点牢里的情况,别让南昭发疯影响到了其他犯人就行。
至于惜贵妃,反正躲不过一个死,死在南昭手上也挺合适的。
回到王府之后,盛允把今日的事情写在折子上,递进了宫里。
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长惜宫下面居然还有密室。
他立刻派人去查,竟真的找到了一条暗道,暗道尽头就是密室。
里面不仅有人生活过的痕迹,竟还有男子的衣物。
皇帝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身边的赵文海赶紧上前搀扶,“皇上别急,兴许有什么误会。”
“烧了长惜宫。”皇帝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口,过了半天才如此下令。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衣物是楚楚母亲悄悄出宫的时候穿的,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凡是直接参与了这次逼宫的,都没能保下性命。
间接参与的,全部被贬为贱籍,为奴为婢。
盛锦死了,姜灵半死不活,受尽了折磨。
而姜睿因着盛允的关系,留下了性命,只挨了板子,变成了没有侯爵的普通人。
陈氏和她的儿子姜明扬自然也变成了普通百姓,这对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他们而言,简直是生不如死。
曾对楚楚还不错的姜明诚,没有跟姜睿一起参与这次行动,私下里还曾向盛允报信。
如今,他在翰林院做了个小官,能轻松养活他的娘亲还有小妹妹姜芸。
至于姜楚的母亲,在亲眼见到惜贵妃受尽折磨凄惨死去之后,一头撞向了墙壁。
多位御医也没能救回她的命。
传闻中早就死去的人,终于是彻底没了声息。
*
大半年过去了,又到了夏天。
楚楚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连走路都显得很笨拙。
盛允耐心地护在她身边,生怕她不小心磕了碰了。
走累了,姜楚在盛允的搀扶下,轻轻地坐在铺了软垫的榻上。
“夫君,我什么时候能吃绿豆冰沙呢?”姜楚嘟起嘴巴,委屈巴巴地说道。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身子比起以前来胖了一圈。
不过跟前世不同的是,就算如今身材臃肿,姜楚的气色也依然很好,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让人赏心悦目。
美人就算胖了,也还是美人。
“快了。”盛允估摸着,生孩子应该就在最近半个月了。
楚楚这次怀胎,让他知道了女人生孩子是多么不容易,不说挺着大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光是身上这里酸,那里疼都能让人崩溃。
他心疼楚楚,说什么都不打算让她再次怀孕了。
如果生下来的是女儿,他正好有理由推了这个太子之位,带着楚楚和孩子四处去游山玩水。
姜楚无奈地撇了撇嘴。
如今天热,她就想吃点冰凉凉的东西,可是为了孩子着想,还是稍微忌口比较好。
“夫君,我们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呢?”姜楚抚上自己的肚子,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男孩就叫盛晏,女孩就叫盛情,怎么样?”盛允稍微托着她的后背,让她不那么累。
姜楚歪着脑袋想了想,“没夫君的名字好听,但也还不错,就这两个吧。”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楚楚突然抱着肚子,面露痛苦地说道:“夫君,我感觉,盛晏和盛情想出来了。”
盛允大惊,连忙把楚楚抱到床上,请来了稳婆和大夫。
远夏这段时日跟着稳婆练习接生的技巧,早就已经很熟练了。只是面对的人是楚楚,她比平日里都要紧张一些。
盛允被赶出了产房,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门外面的土都被他踩出了一个坑。
他从早晨等到了下午,天边第一朵晚霞升起的时候,产房里面连着响起了两声啼哭。
片刻之后,远夏从屋里走出来,对着盛允道喜:“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产下一子一女,母子平安。”
盛允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喜意,快步走进屋。
姜楚看到他进来,强撑着扯出一抹笑意,只是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还好在她怀胎期间,盛允请了不少有经验的人来帮她保胎,身子也养得不错,所以这次生孩子并没有受太大的罪,过程都很顺利。
盛允没看稳婆手里抱着的孩子,而是直接走到床边,轻轻抓着楚楚的手,温柔地问道:“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
“我很好。”姜楚虚弱地动了动唇,无声地说道。
“楚楚真棒。”盛允拿帕子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略有些沙哑。
姜楚闭上眼睛缓了缓,然后对他道:“我想看看孩子。”
“好。”盛允过去,接过一个孩子,抱到楚楚床边。
远夏抱着另外一个,也走过来,让楚楚看。
两个刚出生的孩子红彤彤,皱巴巴的,看起来有点丑。
姜楚看着看着就笑了。
“正好是一男一女,起的两个名字都用上了。”盛允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一家四口,这辈子都圆满了。
“辛苦你了。”盛允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虔诚地碰了一下。
姜楚弯唇笑了笑,最后因为实在太累,忍不住闭上眼睛睡着了。
盛允让人把孩子抱到隔壁去照顾,自己坐在床边,静静陪着楚楚。
他温柔又充满了深情的目光落在楚楚身上。
从今天起,他不仅是楚楚的夫君,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他们一家人,一定会一直好下去的。
“谢谢你,楚楚。”他低声说道。
睡梦中的楚楚唇角微微上扬,应当是做了很幸福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啦,经过这本书,我发现我真的真的不擅长写勾心斗角,只能尽量把事情写清楚,但是好像写不出那种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感觉。谢谢所有支持正版的小可爱们/么么哒,下本会避开不擅长的权谋,只写甜甜的爱情,下本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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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阮棠总做奇怪的梦。
她梦到前夫变成了凶神恶煞的鬼,整日跟在她身后,说要吃了她。
阮棠自我安慰:没关系,梦都是反的。
可有一天出门,马车停在路边,突然有一人掀开车帘闯了进来。
她抬头一看,那正用一双阴鸷赤红的眸子盯着她的人,可不就是她“死了”的前夫吗?
男人将她逼入狭窄的角落,双手撑在两侧,声音透着让人心颤的绝望。
“为何不等我?”
*
应修以为,阮棠说过心悦于他,便会等他一辈子。
哪怕成亲后他对她冷淡,从未踏足过她的房间。
可他从战场上回来,才发现。
从前那个会跟在他身后,甜甜的喊他“修哥哥”的人,早已不再属于他。
这是一个追妻火葬场的故事,男主不渣,只是心里有结
1V1,双C,洁党可入。
虐男主,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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