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无人的亭子里,萧烬松开她的手,拉开椅子。
他打了个手势,几个保镖在附近设置了警戒位置。
苏若留意到了,她知道他一定会跟她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
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么。
苏若坐下后,摊开手掌,感觉着上面的热意渐渐变冷。
汗意也渐渐变干。
“之前,我有点紧张...也怕输吧。”
她主动开口。
萧烬冷眼瞧她。
苏若轻轻抚摸着湿汗冷干的掌心,微垂头,浅浅道:“我毕竟是一庸俗的凡人,还未学会看淡风云的境界,让你见笑了么?”
萧烬:“我从不拿自己没能做到的事去取笑别人。”
苏若侧目。
“那你会笑我什么?”
萧烬眯起眼,“会?这好像是未来时,你在跟我咨询我未来会对你做什么?”
论诡辩,苏若知道自己一定不是他对手,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是继续了。
“事实上,我总觉得你一直都在试探我,审视我,然后嘲笑我。”
“很多次,你有很多次。”
她难得这么交心式得跟他对话,像是信任他似的。
萧烬却没有任何动容,“你的直觉没有错。”
他做好了她生气的准备。
苏若一怔,后失笑,“我有这么荣幸吗?你可是萧烬。”
她竟一点也不生气。
萧烬下意识要去扯领带,但他没有,只是端详这个女人精致的妆容。
她或许一直都不知道自己长着一张宜嗔宜喜的脸。
但他更在意她的眼睛。
“羔羊不会把自己被恶狼嘲笑视为荣幸。”
“而你是苏若。”
他先后两句话,不轻不重。
苏若脸上的笑缓缓淡去,“狼跟羊天然存在狩猎食物链关系,你是在猎杀我吗?”
“因为苏若是羔羊?”
萧烬表情微微一变,还未说什么,就见到她无知无觉顺口说了另一句话。
“真是奇怪,晚上有另一个人也对我说了类似的话。”
萧烬的思绪一下子就跳跃了,剑眉拧住,但瞥了下苏若,轻轻扯了下领带,不太在意似地,“谁?”
语气有些冷冽。
苏若斟酌了下,还是说道:“何忧。”
“我不知道何忧跟你有什么瓜葛,又为什么想从我这里入手,更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但假如他故意接近我,再用有些似是而非的手段,不管你是否会误会,总归在舆论上会造成一些麻烦,提前告知你,我觉得这样稳妥一些,如果你...”
她很谨慎小心,处处圆融这段关系,但萧烬却没能听完就先问了一句。
“如果我误会呢?你会怎么处理?”
苏若惊讶这个问题,蓦然对上他漆黑的瞳孔,仿佛又想到了什么。
她觉得...他是否...
“那你为什么会误会呢?”
她问。
她也不是全然要依附于她的,也没卑微到那个程度。
苏家也能让她低下整个头颅。
但她不喜欢被他这样诡异对待,那种云雾不明的感觉,又被他照顾庇护的感觉。
像是无端欠着他。
她想还,不知如何还,又怕被他嘲笑自作多情。
索性问清吧。
但她很意外——因为萧烬竟对她问这个问题而意外。
或许他会给她一个很非比寻常的解释。
“你这个问题很傻。”
“是该好好嘲笑你一番了。”
“我是个男人。”
苏若一怔。
萧烬眼里没有多少温柔或者情绪,“从人性的占有欲跟自尊来说,不管是你跟别的男人,还是我跟别的女人...阿,或许你能做到对我这方面的宽容,但是苏若,我做不到对你的宽容。”
是了,她忘了,他是萧烬,不管如何违背作风去庇护她,也未必是从情爱去考虑。
他是一个男人,但可以不把她当做女人看待。
妻子么,脸面吧。
她如此理解。
果然是她想多了。
心里既松一口气,又有点茫然若失的微妙感。
苏若贴靠了下冰凉的椅背,眸色婉转:“那我会好好注意的。”
她乖巧。
非常。
萧烬颔首,起身,走出两步,在苏若不自觉松口气的时候,皮鞋忽然在亭子阶梯上停顿了下,他转身了。
目光灼灼盯着她。
苏若的一颗心微微吊起,“怎么了?”
萧烬转了步子,又走了上来,一只手伸出,落在她靠着的椅背上,一只手落在桌子上。
以半囊括的姿态把她笼罩。
“一个人撒谎,往往是为了去掩盖另一个谎言。”
“你故意转移话题到男女关系的话题上,就为了不想让我问关于你的手。”
“苏若,你这只手藏了什么秘密吗?”
沉默,死寂。
好在这方区域被几个保镖封锁了,也没人听到这样的对话。
好半响,被看破了的苏若才开口。
“我...大概今天才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那些坏人逼供人的时候非要靠近人了,是为了给对方压迫感吧。”
死到临头了还在跟他叉开话题。
萧烬被她气笑了,慢悠悠说:“那你很快也可以明白如果那些坏人逼供的是个女人,他们用的手段恐怕会更让你有压迫感。”
饶是他气质狰狞,气势强横,苏若也被他这话弄红了脸,也才闻到这人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是因为喝酒了才管起她的事儿?
偏过脸颊,静谧片刻后。
她脸色的热意散去。
找回了一些冷静。
“其实你不是一个喜欢以询问得到答案的人。”
“你喜欢亲自动手,自己得出结论。”
“不管是一院那边,还是伦敦那边,以你的手段,几天足够你调查了。”
“你问我,是想让我自己招供。”
苏若定定看着他,“可我不想。”
她说她不想。
眼里满是倔强跟疏离,视他如洪水猛兽。
那是防备又害怕的眼神。
萧烬忽然就觉得有些可笑了,慢慢直起身子,淡淡道:“你怕我,是觉得我狠毒。”
“既然我狠毒,那就没必要对你留手。”
他的手落在了她的右臂上,从臂膀滑到小臂,缓缓握主,手指修长却如缠绕的毒蛇。
不痛,但纠缠。
让她窒息。
“你这手经历了二次伤害,第一次并不足够让它完全失去弹钢琴的潜力。”
“于是有了第二次。”
“第二次,并不是意外。”
“苏若,我不会一而再管一个脑子被门挤了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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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来传信,说蔺老他们要跟萧烬商谈一下慈善诸事的大概流程,萧烬褪了刚刚的冷厉,从容离去,保镖也跟着走了。
留她一人。
亭子里有些风,凉冷。
苏若左手握着右臂,手机响起,她接通,那边的人一口伦敦腔,但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意。
“苏,你或许应该跟我说些什么。”
“虽然是我主动打电话给你。”
苏若单手抚捂了脸颊,声音有些沙哑跟无奈,“抱歉,贾斯汀,是我任性了。”
“所以真的是我想象的那样,你真的对自己...哦,老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这种事也只能自己来不是吗?总不能强求你违背医生的职业道德帮我。”
“如果你求我,我一定会拒绝,但会拒绝得十分艰难,因为我知道能让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你一定处于很痛苦很无助的状态。”
苏若苦笑,“我想你现在一定在考虑给我找哪位心理医生比较好。”
“所以你喜欢哪一个?”
“....”
苏若抚过眉眼,像是能揉去深处的倦怠,“恐怕不用了,贾斯汀,我觉得自己其实在努力医治自己,你知道...有些事情其实只有自己才是最好的医生。”
“我明白,但我无法再当一个无知的人,亲爱的,请务必把你的相关信息告诉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那些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情报。”
“我会尽力让你帮我的,但你能告诉我是否有两拨人吗?”
“不,事实上是三拨,亲爱的,你的仇人这么多吗?”
额,这个问题有点刁钻了。
苏若:“贾斯汀,或许我更应该问你,你筛选员工的标准真应该提高一些,至少应该达到你挑选伴侣的苛刻标准。”
三拨人都拿到了报告,她真不该对那些员工的操守怀有信任。
“好吧,我们扯平了,我想你刚刚可能遭遇了什么,我觉得你很疲惫,并且,你也不会接受我坐飞机过去关心你,你总是那样温柔又绝情,所以,我想祝你晚安,拥有一个安心的睡眠。”
其实他们知道这世上大多数安慰都是无用的。
但仍旧会说。
至少应该让被安慰的人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
苏若领情,也对贾斯汀说:“好,我会的。”
挂了电话后,她却知道自己不能。
因为面前出现了陈莉。
这个女孩的眼里竟满怀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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