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5

    “呀啊啊啊啊啊啊——!!!”

    从剧院内部发出的尖锐的叫声打破了黄昏,舞台剧的第一首歌止在了某句歌词后突兀地停止了。

    然后,舞台剧演员戏剧性地倒在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主役的舞台上。

    她的黑色礼服从被道具几乎贯穿的胸口开始不住地加深颜色——不,或者说,那个根本算不上是“道具”吧?

    也不知是不是有不断往外渗出的血液作为衬托,总觉得戴在缳发间的玫瑰花饰更加艳红了。就算说是表演这也实在是过于逼真了,而主人公在开场就宣告死亡的话,之后又该怎么演绎呢?

    不,我曾经玩过这场舞台剧原型的游戏,自然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并非是为追求更加真实的演出效果而追加出来的。

    这样的景象我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那是有人即将失去生命的场景。无论是壮烈还是平淡,都有种让人无法移开眼睛的力量。

    那大概就是生命的重量。

    我拼命地将手按在座位的扶手上,牙齿藏在唇后咔吱咔吱作响。

    悲鸣是催化剂,它进一步刺激观众的感官,让他们切身感受到此刻自己处在了一个什么现场。剧院由最初的寂静逐渐嘈杂起来,被惶恐挤压的观众纷纷大叫着想要从剧院里出去。现场很快乱做了一团。

    ——虽然提前了一点,但是“那个人”果不其然上钩了。

    并且,本该坐在我身边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已经不见踪影。

    ……第一步成立。

    ※

    「我希望侦探社做的事情是疏散人群——因为剧院的施工失误造成的大面积坍塌,需要紧急疏散。」

    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女性双眼正紧紧地盯着乱步,而后,稍稍松了松眉。

    「报酬我会请我的朋友支付的。已经放在他那里了。」

    「——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那可是条不归路哦,运气好的话你也从此……」

    乱步将薯片的包装袋揉成了一团,睁开的双眼锁定在了年轻女性的身上。

    「没关系。」

    她故作轻巧地耸了耸肩,眼里闪动着光芒。

    「没关系的,这样就可以了。」

    ※

    那个家伙逃到哪里去了呢?

    趁着观众在被侦探社的成员疏散的时候,我顺着出去的观众到了走廊上,在人员造就的缝隙中挤了出去朝着反方向开始奔跑。剧院的设计图有提前拜托福泽先生弄到,虽说不至于在短期内将整体结构全部记住,至少我不会迷失在这个剧院里。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虽然再不情愿,但这次不得不依赖我的眼睛……那双魔眼。

    发动「歪曲魔眼」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在眼睛捕捉到目标后把目标看作是画在纸上的东西,再将“这张纸”揉成一团就好了。当时教会我使用「歪曲魔眼」的是位身着红黑色和服的娴雅女性,她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并将使用方法教给了我。

    那是我十四岁时的事情了。那位女性说她和我拥有着“一样的眼睛”,因为某些原因才会来找我。

    我记得她有自我介绍过,似乎是叫做浅上藤乃——

    ※

    我再度确认耳麦没有因为我的奔走而掉落,脚步已经自然地停在了某处。

    这里是舞台正后方的准备室。

    “不用白费力气了,莲实君。”我将长发撩至自己的背后,嘲弄般地笑道,“那是不属于你的力量,你也无法通过那颗结晶窥见未来。当然,我也不会让你有窥视我内心的机会。”

    莲实君穿着可以说是再朴实也不过的衣物,就如同他的住处那样低调又注重于实用性,这会手里正拿着颗在发光的结晶打量着。他抬起眼眸朝我这匆匆一瞥,随之从嘴唇的缝隙中挤出了笑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吗?”我微微皱眉。

    “不,什么都没有。”他的嘴角还持续着刚才诡异的弧度,“——接下来只剩下你一个了。”

    “谁是猎手谁是猎物还不好说呢。”我朝他走去,“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吧。无论你窥视了多少人的内心,你也永远无法完美地复刻出来。”

    “如果人心是只要窥视就能明白的东西,那么这个世界早该是大家相亲相爱的理想世界了。”我将转轴一边固定在了他的左臂,另一边固定在了脚底,“莲实君的演技很精彩,但是你永远不可能通过模仿成为普通人。”

    我在莲实的住处找到过十字架和《圣经》,也找到过很多类似于解剖人体的书籍。他是如何想的我不清楚,和安原伊奈交往的动机也许只是想模仿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有时也许也有因为自己杀了人而在忏悔。甚至我也打听到了他有去教堂忏悔的目击情报,教堂的神父也有作证。

    他有着常人都有的罪恶感和忏悔之意。

    可他依旧动手了。

    有着类似过往的我却完全无法理解他。

    他明明应该和我一样被这种矛盾感折磨着……因为罪恶感而痛苦不堪,却又在折磨甚至杀害他人的途中获得快感。不,我现在应该明白了。我们从最开始就不是相似的,走上的也是不同的岔路。

    耳麦里传来了声音把我从短暂的神游中拉了出来。耳麦那端的人正着急地提醒我对方的目标这次是我的性命。

    莲实嬉笑着,挥舞着短刀朝我刺来。

    我的脑袋向一侧偏去,头发立刻被削下来了几根,甚至连本来就戴得有些松松垮垮的头花也因为这一击摔落在了地上。他的攻击相当积极,并伴随着强烈的杀意。我一边猫着身体躲避,在找准空隙后以左脚为轴,右脚快速扫向他的腰侧,莲实也以类似杂耍般的动作躲了过去。

    嘁,意外地是个难缠家伙啊。昏暗的走道也不太适合我完全舒展开手脚,也就是说被迫近战、啊——

    魔眼的转轴固定跟不上他的速度,这里正好凭借我那点微薄的经验来面对了。他果然知道我不善近战,如果说出其不意姑且还没问题,但一旦拉成时间长的战斗,逐渐下风的会是我。

    不过……好像快到时间了吧?从那边开始断裂的话,这边也差不多要被波及到了……那个家伙也应该已经收到了最后能够足以证明我面前的莲实是杀人犯的证据了吧。

    「啊啊……虽然不想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不过他的确应该罪偿。我会负责揭露的。」

    「在那之前可别死了,Miya。」

    “喂喂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消极的战斗方式可一点都不像是你哦!亏我还期待着和你交手的那么一天!”金属与金属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近在眼前,我正用着手术刀架住了他用力挥下的刀刃,“你明明可以使用魔眼!明明可以对准我的身体部位使用它!还是说,你觉得我作为对手还不足以让你使用魔眼吗?”

    “——莲实君,你觉得‘限制’仅仅只是限制力量吗。”

    挑开了刀刃后,我手中的手术刀已经一转刀锋刺在了他的肩膀处——他在刚刚已经被力量限制住了行动。他“啊”了声,脑袋以夸张的角度转动着,眼睛如同一匹野兽般死盯住了我。

    “你有怀疑过自己手里的结晶真的是那个能够预测未来的结晶吗?”我松开了手,同时也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看你的表情似乎是没有呢……这也难怪,毕竟女孩子为了守护恋情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哦。”

    他睁圆了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了类似于野兽的嘶吼,勉强能从他已经断片了的字眼中听见了“欺骗”这个词。

    “你先赶紧从这里撤走,剧院的支柱都已经断裂了。这里全部坍塌也只是几分钟的事情了。嗯,我会出去的。我还有最重要的事情都没做呢,不会出事的。”我手捂住耳麦低声朝那端交代完就先关闭了耳麦,视线重新投向了正前方,“那么最后我来做个预言吧——莲实圣司,你会被坍塌下来的建筑物材料贯穿胸口而意外死亡——对,是和缳小姐①号一样的死法喔。”

    至于结晶——我的视线集中在了和自己相伴已久的结晶上。从某个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缝逐渐遍布了整颗晶体,然后,变成了无数个小碎片。

    限制莲实君的力量也在同时消失。

    他一手捂着不断从指缝中渗出血的肩膀嬉笑着朝我逼近。

    “所以我说,你到最后也不可能成为普通人的。怪物永远不可能会以再普通不过的平淡方式活着的。”我自言自语般小声地说道。

    鲜红色的液体喷溅到了我的脸上,以及,白色的纱裙上。

    我按捺住由内心升腾起的强烈情感,面无表情地用手背随意地抹了抹脸上,转身离开。

    轰隆声已经由远及近了。

    “——愿你的灵魂得以安息,伊奈。”

    以及除了安原伊奈以外所有无辜的受害者。

    ※

    在「歪曲魔眼」直接作用在结晶上的时候,拼命忍耐着疼痛的我窥见了最初的光景。

    「米拉,不要碰它,你会——!」

    滚烫的什么东西在舔舐着我的脸部。

    「你知道吗,米拉?这个研究说不定会改变格局哦,毕竟是属于现在的异能体系外的力量,好好利用说不定会造福人类……这也许就是上帝赠予我们的礼物吧。」

    温柔的研究院中的人们,爆炸的火光,以及——

    在火光的映衬下被寒风掀起的斗篷和提在那个人手里的黑色小箱子。

    我猛地惊觉原来那是眼泪。

    ※

    我在距离临海剧院不远处的某处废弃大厦楼顶找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的视线投向了很远的地方,这里直直眺望过去可以看见已经变成废墟的临海剧院,再远点还能看到黑夜里涌动着的大海。不过他可能并不是单纯地看看风景那么简单吧。

    他在等待着什么。但是究竟是什么呢?即将达成的目的,还是可以入手的棋子,又或者是……心爱的姑娘?

    我叹了一口气,清了清嗓:

    “「正当梨花开遍了山崖,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他朝我这看来,脸上似乎有表现出一瞬间的讶异,而后很快接了下句歌词。

    “「喀秋莎站在那俊俏的岸上,歌声好像那明媚的春光。」”

    “——可惜现在是超级热的夏天哦?”我打断了歌曲的演唱,“况且现在也不是悠闲唱歌的时候吧,陀思君。你明知道我会带着个人性质的报复念头过来找你,结果还是在等着我啊。是他(费奥多尔)告诉你这么做的吗?”

    “你分得出来我和他。”陀思用的是很肯定的语气。

    “对啊。”我疑惑地挠了挠头,“无论是你还是费奥多尔不都和我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吗?虽然你们很相像,但是也有着细微的差别。这个世上不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

    他紫檀色的眼眸微微弯起,不语。

    “反正任何一个都能把对话继续下去。”我摊了摊手,袖口滑出了手术刀转了起来,“现在提问:研究所的爆炸是人为做的吗?虽然我想很有可能会是费奥多尔的主意,我作为被你们故意留下的幸存者很想知道真相。”

    现在想想那次爆炸实在是过于异常,而且……他出现的时机也实在是过于巧合了。

    如果不是森鸥外的出现打乱了计划,也许我又会有一遍相似的经历,然后持续着永无止境的轮回吧。

    耳麦那端的缳发出了指示,她在读取我需要的情报。

    “「……你要小心点,他……」”

    他的唇角缓慢地上扬:“研究所里有一处地方存放着资料,那是关于适格者和结晶的研究报告。”

    我颤抖着身体,视野忽明忽暗的。对了,这就是真相。

    我记得他手掌覆上我额头的那个瞬间,甚至身体都记得住那时的感觉……那是生命的力量在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出的感觉。

    但我更不会忘记那个光景。滚烫的热浪把那一切全部毁了,连带着宁静的日常一起消失在那大火里。

    只要回忆到那里,我就会被一股强烈的感情驱使。必须要做个了断,我不就是为了结束一切才站在了这里吗?

    还差最后一步了。

    哪怕会再次,因为「罚」的作用……

    “「不要再过去了,美祢!他想杀了你啊——!」”

    另一端的缳大叫了起来。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蛋疼小说网,免费小说,免费全本小说,好看的小说,热门小说,小说阅读网
版权所有 https://www.danten.net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