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用欺骗我,没有必要为我构筑这么美好的谎言,亲爱的费奥多尔。”
断了线的眼泪滴在了他的脸颊上。也不知为何,滴落了泪珠的他的脸颊竟然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丝生气。
我(米拉)无罪吗?怎么可能无罪啊。
我就在刚刚失手杀掉了一个人。不,不不,也许还要在这之前,从我亲眼看着尼古莱下杀手但我却没有胆量阻止他实施罪行的时候,我就是有罪的。
从双唇的缝隙中还是漏出了些许呜咽声,我攥紧了双拳,无力地捶打在了他的身侧。
床垫微微地摇晃了几下。
“你痛苦的根源是你的良知在谴责着你的无心之举,米拉。放下你心中的痛苦你就会感到轻松。你没有带着杀意去接触被害者,被害者的死亡也不过是多种因素结合在一起导致的结果。”
他微微垂目,黑发自他的耳廓后缓慢地散开。他向来很安静,我的记忆里他总是在微微低垂着头阅读着书籍,待人向来都是温和而又有所分寸的。可是他此刻的笑容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很平静,可我好像能瞥见在抿成一条直线后的让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疯狂。
“而我会包容你的一切。”
“——所以。”
接受这一切(我),并将它(自己的罪孽)埋在大脑深处吧。
伊甸园的蛇在我的耳边喃喃低语,他正引诱着我去采摘下那善恶果。
理智断了线的我连指尖都是颤抖的,我俯下身,身后的长发也铺了开来,同他的发丝交缠在了一起。我亲吻着他的眉、他的眼睑、他的鼻尖、他的嘴唇……一路缓慢向下移动。我正处于成长期,却还远远没到能将他完全圈于自己身下的程度。
于是他便岔开双腿,双手圈住了我的腰部帮我稳住了重心。
——这个人只要我稍不留神就会占据我的所有思绪。处于懵懂年纪的我明明知道他应该是我最需要的远离的那类人,然而大脑和身体抗拒着我的这个想法。我对他带有一点警戒,他三言两语就会将那点警戒全部抹去。
我又对眼前的这个人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呢?
我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深深地吸气叹气,将滚烫的嘴唇贴了上去。从这里开始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大脑逐渐变成一团浆糊。我听见重叠在一起的令人感到躁动的声音,听见大概是通过自己的发声器官发出的胡言乱语。
「救救我,费奥多尔。」
「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立刻从那对我个人而言绝对是堪比恐怖片的噩梦中惊醒,慌乱地从被窝里挣扎着坐了起来。
睡衣紧紧地贴着我的后背让我很不好受,我抬起手用手背粗糙地擦拭了下渗出的热汗,就算如此也依旧有什么顺着胸前的沟壑往下滑落。我抬头看了看四周才发现原来只是空调到了定时的时间关上了而已,因为房间内的冷空气也不多了,很快也就又有了很热的感觉。
……什么啊。
我烦躁地揉搓了下睡得很乱的头发,摸到了床头柜的空调遥控器重新打开了空调。很快打下来的冷风吹走了我的燥热感,我缓缓呼气,才准备着躺下再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却听见了模糊的嗯嗯声。
我掀开被子一看,费奥多尔的睡颜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我的面前。梦中的场景像是以极快的速度播放电影胶卷似的一晃而过,我现在倒是因为这个过于刺激性的梦回忆起了一切。
——包括有着这张脸的这个人对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这里是我的房间,给我赶紧出去啊啊啊啊啊——!”我从身后拽出了枕头往他的脸上砸去,“给我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啊,费奥多尔!!!”
一脸茫然的费奥多尔用脸接住了我丢过去的枕头。被我吵醒的他满脸无辜地眨了几下眼睛:
“是你突然到了我的房间里还无论怎么样都想和我睡在一起的啊。”
※
真令人火大。
冰箱里看了看也没什么能拿来做早餐的材料,我索性从杂物架上拿了包水果麦片下来倒在碗里和着冰箱里拿出来的酸奶捣鼓了那么一碗水果酸奶麦片,挖了一大勺大快朵颐了起来。
西格玛已经早早出门了,果戈里似乎昨天嚎叫到深更半夜(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总之现在还睡得很死,被迫被我叫起来的费奥多尔眼睛还是没睁开眼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睡眠不足。莲实则是还没到起床的时间。
……算了。
我“顺便”也给他捣鼓了一碗,把勺子放在了碗的旁边。他的视线似乎没有一个焦点,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着哪里,又或者只是在睁着眼睛打瞌睡……哦,应该还没到那个地步。
“费佳,23日那天你有时间吗。”
“有。”他手握住了勺子的手柄,“要外出吗?”
“嗯。23日那天有一场舞台剧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看。”我指了指放在餐桌上的那两张票,那是我前几日入手的门票,“地点在那座新建成的海上剧院。不用勉强,就算不是你也没关系,我也有别的人选。”
“感谢你的约会邀请,美祢小姐。”他挖了勺水果酸奶麦片往嘴里送,嘴唇很快因为酸奶是冰的而抖动了下,随后他很快把勺子搁置在了碗上,“我会准时赴约的。”
我与他四目对视。
“不要迟到喔。毕竟这可是部我期待了很久的舞台剧。”
他也微笑道:
“——我可高兴都来不及。”
※
“我再重复一遍你的要求。”
坂井的半张脸在遮阳伞下若隐若现。
“你希望我提供协助,然后你会同样帮助我……是吗。”
“对,很简单的利益交换,我们都不会缺少什么。”我摊了摊手,苦笑道,“虽然我很想以朋友身份提出这个问题,可是缳似乎还不太接受呢。比起飘渺不定的朋友关系,只有互利才是最不会背叛对方的关系了吧?”
“……直观来说,我还没到完全对你敞开心扉的程度。”她抿了抿唇,“我可以先听听你那边有什么值得我帮助你的情报吗?”
“横滨杀人魔的异能作用在了织田先生的身上。”伞刚好能遮住我的小动作,我只要视线往下扫就能够看到她纂紧伞柄的手,“你在梦中预见了织田先生在不久将离开人世的场景,但又无法确定是否是因为刻印的作用。”
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你怎么知道的。”
我轻笑:“坦白说,就在几日前,织田先生的朋友——我想缳应该知道是谁,安吾先生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这样下去织田作或许会……啊,虽然我清楚这段时光已经再也不会回去了,至少我想做些什么。不然我也许会……带着悔恨过完一生吧。」”
“虽然无法深究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安吾先生似乎也像看到了这样的未来似的而不安着。所以,我以同样的条件请安吾先生帮我调查,他在情报这方面是专家。”
“——同样的条件是指,你有办法让作之助……”
“是哦。你知道那个杀人魔的异能是什么吗?”我将伞上举些好让缳瞧见我的胸口,然后我在左胸口画圈,“以某种条件触发刻印,在规定时间内无人死亡的话,被烙上刻印的一方就会被他抽走生命。”
“……那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施加刻印的人比被烙上刻印的人先一步死亡了呢?”
坂井的大脑转动得很快,几乎是立刻找到了关键点。
“——那么他的生命就会逆流到被烙上刻印的人的身上,哪怕是几乎同一时间死亡,只要施加刻印的人先死去。”我点了点左胸口,“另一方就会起死回生。”
她默默地倒吸了口气。
“缳是舞台剧演员吧?我想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活用你的演技和你的异能协助我就可以了。”我转动着遮阳伞,“作为条件我会尽全力杀死那个家伙的。”
……不仅是为了早日结束横滨现在的这个局面,也算是为了太宰先生吧。毕竟他谈及织田先生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啊。
“演技我应该多少能猜到一点,是为了让他更加膨胀吧?因为我们的身份(适格者)都是一样的。”缳摩挲着嘴唇思索起来,“如果我‘刚好’死在了舞台上的话,就只剩下美祢你了,说不定就会露出破绽。”
“到时候也请把你的结晶提前取出来哦。”
“……哎?”缳简单地发出了一个音节短暂地呆愣了会,随后她虚握拳咳了声,“只要你能救得了作之助,让我安然赴死也没关系。”
“喂喂,我们建立的利益关系里可不包含你的死亡哎,我可没拆散恋人的癖好。”我努力憋笑,总算是绷住了自己的严肃脸,“谢谢你的协助,缳。如果我们不是以这个身份相遇的话,说不定能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啊……”
她叹了口气。
“是呢。”
“真好啊……”我眯起了眼睛感慨着,“爱你的人一直在你身边,你又带着这么纯粹的感情去守护这段关系。”
这样的女孩太耀眼了。
同样这也是我永远不可能成为的一类人。
“不过,美祢小姐……究竟是谁呢?”
“我吗?”
我短暂地思考了下。
“大概是为了完成某件事而在这世间不断徘徊着的浮灵吧——开玩笑的,其实我是Port Mafia的人喔。”
我也没等坂井的回答,自己已经迈步离开了。
那么接下来……是那里了吧?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那边只是光听说过却从来没有去过。
横滨港湾附近的坡路上有一栋用砖砌成的红褐色建筑物。尽管外表看起来不怎么样,甚至有种“会不会承受不住从外部而来的压力”的感觉,实则相当坚固,毕竟有一定年代了。
而这栋建筑物的四楼正是我的目的地。
——武装侦探社。
※
我站在武装侦探社的门口满脸问号,又为了确定是不是这里而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去看了眼,又一脚迈了进来。
脚边和我一起乘电梯上来的三花猫“喵”了声,灵巧地跳到了其中一张办公桌上。
这里和我想象中的武装侦探社差别还挺大的……当然也有我潜意识里拿它跟Port Mafia的办公大楼相比较的原因吧。很普通,但眼睛接受了眼前的景象后倒也感觉还不错。
“小姐你好?是有委托吗?”我的出现似乎还挺惹眼的,将猫从桌上抱下来的戴眼镜小姐姐温柔地对我说道,“稍微等一下哦,因为我们的调查员几乎都出去了,社长也不在侦探社里,现在在侦探社里的只有乱——”
“我就说美祢小姐一定会来的嘛。”尽管声音含糊不清,但因为声音过于标志性,我立刻就想到了声音的主人是谁,“春野小姐给她倒杯茶吧,她是客人——”
抱着零食袋的男性青年倚在门口,他往零食口袋中又掏了掏,把抓到的点心往嘴里塞,鼓起的脸颊的样子像极了进食中的松鼠。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停在了我的面前。
“又见面了啊,不合格的侦探助手。”他的语气掺杂进了几分抱怨,“你上次可是二话不说就把身为名侦探的我直接丢在案发现场了哦?”
我默默地提了提手中装着手工泡芙的甜品袋。
“唔……原谅你了,就当没发生过吧。”他自动忽视了侦探社内不少文员的吐槽,双手接过了我手中的袋子,“所以你这次来武装侦探社是为了那件事情吧?”
“是的。”
我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深深地鞠躬。
“——我有一个希望武装侦探社能够接下的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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