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切割整齐的尸块的铁桶下面塞着一张卡——是这家酒店的房卡,看起来就像是故意把所有的矛头指向了我。
不过凶手也不可能蠢到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故意留下来,除非杀人凶手自己脑子短路了,要不然就是自己该做完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因此无所谓是否被制裁。
“那个人怎么样也不可能会是你,美祢。”中也哑着嗓子低声安慰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说罢,他将手放在了我的头顶揉了几下。看起来安慰女生这种事情做的并不是很多,他微微有些卷曲的赭色发丝间的耳朵正在渐渐泛起红色来。中也先生愿意无条件相信我这一点让我很是感动,不过在感动之余我还有一个疑问。
我的目光看向了正在房间内踱着步的和服女子。红叶姐刚刚确确实实地释放出了杀意,甚至连夜叉也……红叶姐在刚刚难道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怎么了?”
“啊……没关系。”我收回了视线。
“不过我有话要问你,荒木。”中也先生清了清嗓,表情也一下子认真了起来,于是我跟着他一起坐直了身体,“你怎么会在这?我从青鲭混蛋那里听说你今天请了病假休息,之后去了医院……按道理应该之后就回去睡觉了吧?”
啊,的确……中也先生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正常情况下我去医院看病之后就该回自己的住处休息了……太宰作为干部肯定得上班(虽然此人经常翘班去四处溜达),所以环境还算安静,比较适合病人休息。
“说来惭愧,我是被我男朋友送到这里来的。”我低下头,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双手在使劲揉着被褥边缘,“他发现了倒在医院的我所以就把我送到这来了……”
“……”中也先生这次连脸颊都快红透了,总感觉他自行补全了什么奇怪的想象,“这、这样啊……嘛,也是,荒木你也有男朋友了,做那样的事情也……”
“他敢在我虚弱的时候这么做的话——”我默默地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笑得一脸灿烂,“那他距离这个也不远了。”
中也先生大概也是被我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表情给吓懵了,一边“哦哦”着,一边相当配合地点着头。
不过我估计费奥多尔也没那个心思。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性冷淡的家伙,怎么看那张脸也都像是禁欲系的样子哎……包括他目前好像也……
不知不觉间话题好像歪向了一个很奇怪的方向。而把我和中也先生那不知道歪到哪去的话题拉回正轨的是红叶姐。
夜叉的身影在红叶姐的身后消失了。而朝着我娉娉婷婷走来的红叶姐正抱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小盒子。
“美祢,打开看看。”
——正在小盒子中安静躺着的是一枚胸针。
我微微一怔,像是着了魔般紧紧盯着胸针上的红色宝石,甚至——不由自主地拿起了胸针。它看起来并不是很大,拿起来却有一定分量,我想大概是宝石的重量吧。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首先浮现出了个模糊的男人身影。而再看看小盒子才发现有张小卡片紧贴着小盒子的边缘。我眼睛瞟向了红叶姐,在后者点了头的情况下我将它小心取出。
上面只有一行字。
「由衷祝福你的诞生。」
※
以往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森医生陪我一起过来的,然而这一年却有所变化,与我同行的不再是他了。作为首领的他自然把组织放在了第一,我也没有那个叫动他的权限。
我手捧着花束站在了墓前。夏天的早晨是最舒服的时候,太阳的光芒不是很强烈,照在身上并不会感觉到炎热,再加上这里是临海墓地,从海的方向还会时不时吹来些让人感觉舒服的有些潮湿的海风,是适合散步的时间段。
“荒木先生。”我把花放在了墓前,同时也一手压住裙摆小心地蹲下,“小爱丽丝来看你了。”
看起来过来扫荒木先生的墓的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墓碑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灰,我拿出了湿巾纸又细细地擦拭了一遍墓碑,然后将湿纸巾干净的那面再翻到外面,移动了下位置去擦拭紧挨着荒木先生的另一个墓。
那是荒木先生那可怜的女儿的,那个女孩儿小小年纪却死在了手术台上。当然,荒木父女的死一定程度上和我是脱不了关系的,因为我就是那个在手术台上协助主刀医生的帮凶。不过可笑的是,现在来看他们的竟然也只有凶手了。
而且,还继承了这样的名字。
多可笑的现实。
我面对着这两个墓碑难免有点情绪失控,只要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并排出现在视野里,就会勾起荒木先生临终前几天的场景。明明在自己面前的是害死他女儿的人,却还对和他女儿长相相似的我照顾有加。他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让我体验到了我此生不会再拥有的东西,然后安静地离世了。
除了森医生……森林太郎和小爱丽丝,我想已经不会有人再知道我名字的由来了。哪怕只是浮水相萍的陌生人,往后也不再会有什么交集,却还是在生命的最后将他所有的温柔灌注给了我,并留下了希望(活下去)的火种。
“如果能被允许的话。”
我努力地咧开了嘴角。
“我真想叫你一声爸爸啊,荒木先生。”
人生来就是戴罪的,而这一生就是为了赎清自身的罪孽而存在。而我的一生,大概就是从荒木先生的手中接过接力棒,继承着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去赎罪吧。
「为什么把你从森医生的诊所里带过来吗?因为啊,小爱丽丝看起来就像一副不知道该怎么样接着活下去的样子。」
女孩子的心事是不能随意说穿的啊,荒木先生。
我合起了手掌,闭上了眼睛祈祷。
(然后——)
(小美祢,请让我代替你去实现你没有完成的愿望吧。)
阳光如同一层薄纱笼罩在了墓碑上。
※
然而我很快被太宰治的一个电话给叫了回去。
据说一大早就有不速之客上门拜访了,说是让我赶紧回去。因为并不是什么能够随意应付过去的人。
不怎么随意应付过去的……
因为很在意,我放弃了自己到街上溜达一圈的打算,准备先回去看一眼再说。
※
“欢迎回来——”
太宰治正揉着惺忪的睡眼,顶着一头乱翘着的头发给我开了门。我站在门口呆愣了好一会,总觉得这个人和我印象里的人似乎怎么样都搭不上边。不过我也很快就发现究竟是哪里对不上号了……对,是绷带。
他把绷带都取下来了,所以说果然绷带只是装饰品吗。一下子少了绷带总让我感觉不太适应,被绷带所遮掩的是他那双我第一次见他就夸赞他的漂亮眼睛,不过此刻那双眼里正浮着层水雾,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刚睡醒的高中男生没什么区别。
脖颈的绷带和手部的绷带也都拆掉了,露出了有着暧昧的痕迹的脖颈和一双本就纤长白皙的手。
这混蛋是在向我炫耀自己多能吸引异性吗?不知为何我突然间有点没缘由的火大。不过既然我的同居者是一个戏精,哪怕也只是偷学了点边角料,那我也得回敬回敬啊。
“我回来了。”我利落地脱掉鞋子,赤脚踩上了木质地板,“客人呢?在会客室里吗?”
“稍微有点麻烦。”他拉着我进去,“——是警察过来了。待会美知子别忘了配合我说的话喔。”
“啊,哦……等等你怎么又叫我那个名字啦!”玄关往里走个几步就该到会客室了,我非常识相地逐渐放低了音量,“我知道了,待会跟着你说就行了吧?”
“我们不是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吗?这次也差不多,跟着我一起糊弄就行了。”他半转过身来,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的,“以及……首领也在。”
“……哈?”我真的没听错吗?那个大忙人不应该现在在自己的首领办公室里处理文件或者是在和小爱丽丝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吗?怎么还有那个闲心情到这来……
我悄悄地打量了下手已经握上会客室的门把手的太宰治。啊,门外是和我一起的太宰治,再加上在会客室里的首领吗……如果可以的话真不希望他们俩在同一时间出现啊。
毕竟光是应付一个就已经够头大的了。而太宰治又是首领一手教出来的学生……额……不好,我又想起了才没过多久的那个私人聚会的事情了,总感觉有点胃痛。
“警察先生,和我同居的女友已经晨练回来了。”一进会客室,太宰治已经换上了另一副面孔,“她就是坐在那边的森先生的女儿。”
会客室里果不其然两边正坐着人。一边是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这两个警察一个正拿着小本子神情紧张兮兮的,而另一个想必就是负责问话的了。而另一边正坐着膝盖打着颤的看起来还紧张兮兮的首领,一看就知道首领他正非常正常地运转着市井医生的人物设定。
“啊,这位就是津岛小少爷的……”两个警察齐刷刷地看向了我,在礼貌地问好之后,负责问话的警察似乎在翻动他的制服口袋,“贸然拜访可能打扰到你们了,不过希望森小姐你可以配合我们的调查。”
森小姐啊……姑且先忍着吧,反正之后也不会再被这么叫了。
“好的……我可以问下是调查什么的吗?”
“是这样的,森小姐。昨天夜里在这附近发生了一起火灾。”负责问话的警察总算是翻出了什么,把那东西递到了我的面前,“现场几乎被烧得一干二净,目前可以确认起火点是在一楼的客厅。因为地点就在这附近,所以想询问下有没有听见什么,或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经过。”
啊,原来如此。在找纵火犯吗。
“虽然很想帮警察先生们的忙。”我快速翻阅着现场照片,苦笑道,“但很遗憾的是,昨天夜里我并不在家。我和修治在酒店里,而我的父亲昨天一直在出诊。”
不过翻着翻着,我却看见了某一张照片。
仅仅只是扫到一眼,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唰”的一下猛地冲向了头皮。
因为,那张照片拍到的是——人。
一个分明是被绑在椅子上被活生生烧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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