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灾难。
将横滨搅了个天翻地覆的灾难。
走在街道上都可以嗅到浓重的血腥味,每隔一段时间自己的脚边就会倒下一具尸体,说是横滨史上最恶劣的大抗争也不为过。
——然而就在抗争的第53天,终于有了失踪不明的首领的养女的下落了。
啊啊,这个该死的抗争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他已经不想再看到更多的人在这场血腥的战斗中平白无故地赴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的生命也变得愈发失去了价值,现在甚至已经沦落到了用数字去笼统计算的地步了。
如果是那个荒木(首领的养女)在这,大概会一反常态地跳起来大声反驳说“虽然会是一项艰巨的工程,但是请不要贬低这些生命的价值……”之类的话吧。
他的脚步突兀地停在了情报中所提及的大楼前。如果是敌人突然来袭倒也可以轻松地用体术去对抗,但是面前的状况怎么样都让他无法做出什么的表情来反应。
或者说,他都不知道该反应什么。
「呜哇——到头来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啊。」站在他身边的黑发少年发出了嘲弄般的笑声,这让他不免攥紧了拳。之前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关系很怪异,但没想到会怪异成这个样子。
「喂,太宰。」
「嗯嗯,怎么啦中也?难道你是突然间——」
黑发少年的话才说了一半,他一拳就砸在了搭档的肚子上。力气当然用上了几分,打上去肯定很疼。少年也很显然没料到他的举动,惊异与疼痛交织着,全都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你这混蛋既然担心荒木就老老实实给我表达出来啊!你们是互相离不开对方的那种关系吧?!」他大步地踩过了散落了一地的玻璃渣,将靠在门口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少女横抱了起来,转头怒瞪,「你过来看下她手上握着什么。」
黑发少年一边有些敷衍地说着“好好”,一边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在拨开她的五指取出了她紧握的小瓶子后,黑发少年露出了少有的表情。那张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甚至已经有了麻木的脸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大胆啊,如果想要死为什么要选择喝这种还留给自己后悔时间的毒药?」
「感觉怎么样?五脏六腑被搅成一团的滋味好受吗?」
黑发少年自言自语间手已经掐上了少女的脖颈,但是五指只是收紧了一些后又很快松开了。搭档刚刚的杀意是真实的,但又在看到她垂下的手动了根手指后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不要命的赌徒。如果不是我和中也及时找到你,这份珍贵的情报可就没办法被回收了啊。」
「情报?回收?」他很快捕捉到了搭档那有些杂乱的话语中的关键字眼,「你该不会老早就知道这事情了吧——?!」
「不。」
他听见黑发少年的牙齿“咔吱咔吱”作响着。
「这是出于她自己的意识,在欺瞒着所有人的情况下做出的冒险举动。——美知子她想早点结束这场对她而言不可理喻的闹剧。」
黑发少年从她几乎快磨断链条的项链背面找到了机关,从中取出了一块特别小的芯片,朝他晃动了几下。
「话说……你为什么要喊她美知子?」
「啊……这个啊。」他短暂地愣了愣,倒是少见地爽快回答了,「美知子这个名字,本来是我想给她起的啊。」
「只不过被首领捷足先登了而已。」
而在和自己的搭档才走了没多久,身后高大的建筑物突然崩塌。他也立刻活用起了自己的异能让三个人免受伤害。
大概是建筑物的地基受到了影响所以才会这样的吧。但不知为何,他自己潜意识并不觉得事实如此,甚至——
他机械地转动眼珠,看了一眼怀中毫无生气的少女。
不,不可能的吧。
※
所以说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究竟是怎么被费奥多尔忽悠到乖乖坐在了他前面的?不知为何我好像也没什么印象了。我只记得他难得提出了“你要不要也来试一试”的提案,然后我好像就……
“对……不要用力。”他正夹着我的双腿,耐心指挥着我,“轻轻夹住琴身就可以了,脚不要碰到金属棒。”
(呜……这比我坐在森医生腿上还羞耻啊。)
我为什么会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候就答应了啊?!明明一直看起来身体状况很差的样子,结果这和外表完全不一样吧!这么一想自己好像总是在不经意间的时候被他忽悠了……果然是因为长了张无害的脸吗?
“我……对西洋乐器……”我微微颤颤地试图挣扎。
“你刚刚还对它兴致高涨的。”他有些遗憾地在我耳边叹气,“本来我还想我能有机会手把手教美祢小姐,毕竟我与美祢小姐本就志趣相投……然后才发展成了情侣关系的吧。”
“我的确也很喜欢音乐了啦!”血液一下子猛冲上来,我知道自己差不多要缴械投降了,“但是费奥多尔手把手教我什么的,因为是第一次和异性这么亲密接触我我我……”
我胡言乱语中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立刻闭上了嘴巴开始安静如鸡。他也没再说话,两腿倒是分别朝两侧打开没再夹紧我的腿……我知道他现在是给我可以离开座位的选项了。
我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从座位上弹起,在他的注视下又干巴巴地补充了句:“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美祢小姐。”他一手扶着琴头起身,“「因为我比谁都更加了解你。」”
——又来了,这种违和感。就好像在刻意提示着什么。
“不,不不,亲爱的费奥多尔。我们充其量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算,总共也就认识了才一个月都不到吧?我觉得这样的玩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他低笑,紫檀色的眼眸中平静到连点波澜都没有,可我却突然萌发了不能和他对视的想法。那眼睛就像一汪深潭,就像太宰治那样。我若去深究就只会被拉进深潭里动弹不得。
“向日葵和书信是你的提示,费奥多尔你在提醒我记起我应该想起的东西。”我又想起了果戈里之前说的话,“故事里的四个人虽然用了代号掩盖了身份,但是确有其人。”
“……啊,的确如此。故事也是真的。”他这么从容地摊牌总让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我也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故事因为叙述的人不同而被添上不一样的主观感受,因而阅读故事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感受。”
“那么那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鬼使神差地,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费奥多尔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冰冷的手指抚上了我的脖颈。
“「——‘我’唯一遗憾的是,‘我’没能让他走出严寒的冬天」。”
“但是,你的一年四季之中定有冰雪消融的时候。冬天还很遥远,现在正是欣欣向荣的时节。……如果我是故事中的那个叙事者,我一定会对自己的爱人这么说的吧?况且——”
我抓住了他冰冷的手,用指腹摩挲着他有些磨损的指甲。
“我才不会让自己的爱人擅自背负一切。”
※
我和果戈里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趴在赌桌边上眨巴着眼睛,而这个赌桌又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赌桌上一边坐着西格玛,而另一边坐着费奥多尔。
也就是我去了下洗手间的功夫,他俩不知为何坐到了同一张赌桌上开始用扑克一决胜负。
“果戈里先生赌谁赢?”
“嗯——”他故意拖长了音,“我选谁好呢——”
“西格玛先生对这方面应该很精通吧?毕竟不是也经常当荷官嘛,而且又是这座赌场的管理者。”不过这也只是我根据目前的印象所归结出的结论,论熟悉程度果戈里应该比我了解得多,“不过赌博的结果谁也说不清……毕竟任何一场赌博都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赌博所带来的快感和风险是相辅相成的,这句话我倒是很赞同,毕竟我个人也很喜欢呢。”果戈里把玩着手里的纸牌,“大概也是俄罗斯人的天性吧。”
“嘛……话说他们究竟什么时候结束?”
“嗯——最多两三个来回吧?”果戈里诡异地沉默了会,顺手将纸牌折成了一半,“不过以往他们两个可以对上很久,无论是用哪种赌博方式。”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觉得很厉害就对了。
※
我是忧虑过度了吗?没想到反而被好好地送回来了……虽然回来的时间也已经很晚了,早就过了定好的时间。
这个时间好像森医生也应该下班了吧……我要不发个简讯问问能不能明天早点起来把今天没完成的事情完成吧。
编辑着简讯的我仿佛忘了自己是抄小道回住处的,更加忘了这么狭隘的小道如果有人迎面走来,那百分之□□十的可能都会和人家撞上。
直到自己撞上了一堵肉墙我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低下了头慌张地冲着对方鞠躬道歉。
“……美祢小姐?”
然而对方开口的那一瞬间,我短暂地大脑当机了一会。
哎?是我认识的人吗?声音好像确实在哪里听过,但是我好像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了……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首领可是会担心的啊。”
我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线偷偷打量起了对方。的确见过,我记得我之前还匆匆搭了他的车到红砖仓库去。本来还想着请太宰治替我查一下这个人是谁的,结果这事不知为何又给抛到脑后去了……趁这个机会感谢一下吧。
“之前,谢谢您让我搭了便车!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啊。织田作之助,叫我织田就可以。”对方倒也是爽快地给出了自己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话,美祢小姐可以告知下太宰干部他的东西落在了酒吧里吗?”
“他掉了什么东西?”
“——《完全自杀手册》。”织田先生拉开了公文包的拉链,在里面掏了掏,最终掏出了本红色封面的小册子递给了我,“落在酒吧里很容易会被清理掉,虽然那边的老板应该会把它收起来等下次还给他。”
“我知道了。”我大拇指和食指并拢揉捏了会自己鼻根处的穴位,“以及织田先生,你刚刚其实可以吐槽的。”
“吐槽役可并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
“原来竟然是安吾先生吗?”我哭笑不得,织田先生这种类型的人我还真应付不来,“我会把它交回太宰干部手里的,织田先生早点休息吧。”
“啊,多谢美祢小姐的关心。”他微微颔首,“美祢小姐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他侧了侧身,率先离开了。
原来这个人就是太宰治口中的那位织田作啊……总觉得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从小巷穿出就相当于到了。我一边感慨着,一边从斜挎包中掏出了钥匙准备开门。
下一刻门却突然间地打开了。
太宰治似乎才回来没多久的样子。黑色西服外套从一侧肩膀滑下,敷在眼上的绷带也才刚刚拆掉,看样子是才准备去洗个澡……但是此刻他却握着门把手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太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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