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那两个人,仿佛从最开始就被黏合在了一起从未分开。

    不知姓名的女孩与不知何时出现在港口黑手党中的、似乎对任何事都感到索然无味的男孩。

    女孩是被那个医生森鸥外从不知哪里捡来的。

    而男孩的来历谁都不知道。

    前代首领还在世时,这两个孩子就经常黏在一起,玩着他们两个人自己才会明白的游戏。

    孩子们被拉入这片浑浊而又浓稠的黑暗之中的缘由,永远只有一个——

    那就是「因为有利用价值」。

    但如果没有点过人或是特殊的地方,在彻底压榨完最后一点价值后也逃不过被舍弃的命运。

    至于究竟怎样才能在那个人间地狱里活下来——

    ※

    “「她在歌唱心爱的人」”

    “「她还藏着爱人的书信」”

    “「……」”

    费奥多尔低声哼哼着曲调。

    我被他的歌声吸引,“嗯”地偏头看向他。

    “费奥多尔,这首歌是……?”

    “是我故乡的民谣,美祢小姐。”他敛起细长的眼眸,我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正在我的脸庞上流转着,“听说过吗?《喀秋莎》……是首爱情歌曲,不过在我的故乡是脍炙人口的民谣了。”

    大脑有哪一处传来了些许钝痛感。

    我摇摇头:“抱歉……因为我从未踏足过那片土地,也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所以我对这首民谣并没有什么印象。”

    “无需道歉,美祢小姐并没有做错什么。”

    从费奥多尔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就是个谦卑、喜好安静又兴趣高雅的来自异国的病弱青年——他长期披着厚重的斗篷或是大衣似乎也是基于这个原因,这是他给我的解释。

    突如其来的告白也是发生在音乐厅里——那个时候因为有喜欢的交响乐团有演出所以过去了,就这样遇见了费奥多尔,然后在交谈过后被对方告白了。

    当时只有惊讶。

    一见钟情也并非没有可能,通常看对了眼或是触动到哪个地方就有可能产生很奇妙的共鸣。

    看起来一切都似乎合乎常理。

    因为兴趣相同而对上了频道就此坠入了爱河——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因为一切皆有可能。

    但是,总觉得有哪一处有违和感。

    接受他的告白也是为了去寻找那处违和感的源头,再加上我个人也有点想要谈场恋爱的想法,毕竟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有这种想法嘛……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些许轻松的,况且在轻松的谈话氛围里更容易找得出破绽。

    港口黑手党里其实也有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们,我也与他们一直保持着还算良好(我单方面这么认为)的人际交往。

    说实话,真正经营起来与他们的关系才会发现比我想象得还要吃力许多,这大概也是我哪怕有“啊,要不谈次恋爱吧!”的念头但是却没考虑过在港口黑手党里找对象的主要原因了。

    “美祢小姐看起来朋友很多的样子。”

    “没有啊,亲爱的费奥多尔,只是表面上而已。”我摆了摆手,“事实上只是各取所需的表面朋友……真正的友人不需要很多,哪怕我能拥有一个都会很知足。”

    他若有所思地发出轻轻的鼻音,算是在应和我的话。

    “那么你呢?”

    “与美祢小姐的情况差不多。……阿嚏。”

    “……”说吧,是不是冷热交替感冒了!让你这么热的天穿那么厚!还在冷空调下面待那么久!这不就自己给作出感冒了吗!

    我无言地瞪了他一眼,双手摸上了他的脸颊。

    明明这么热的天,他身体的温度却让我猛地一抖……有点冷。

    有那么一瞬间,他本能地有所抗拒,并且露出了令我背后一寒的眼神……我明白,自己这样的行径的确有些突兀,或者说出人意料。

    “那、那个……不愿意的话可以说……的哦?”

    “……”他的羽睫颤动了几下,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算是默认了吗……?

    “那,可没退路了哦。”我又再度强调了一次,“我可没强迫别人的奇怪癖好,费奥多尔不愿意的事情我是不会逼你去做的。”

    他紫色的双眸直视着我,随后他便从他那紧闭着的双唇中露出了些许意义不明的轻笑声。

    “我的选择就是如此,米拉。”

    就像是知晓我下一步的动作一般,他主动拉近了距离,将他的前额轻轻贴上了我的前额,带着仿佛在虔诚祈祷的语气轻声呢喃着。

    (——米、拉?)

    好像,曾经也有谁那么温柔地呼唤过……瞳孔一瞬间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名字而收缩了下,但与其说陌生,不如说听到的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

    费奥多尔似乎,在试图对我做什么事。

    “美祢小姐感觉烫吗?”

    前额与前额之间稍微腾出了些空隙。

    “就你那个比常人低了好多的体温,你现在这个温度完全就是在发烧了吧!”

    “鄙人这幅身体实在是不怎么中用……”

    “怎么又突然间换上敬语了啦?!”

    虽然说男友君还处在观察期,虽然说还在约会途中啦。不过……约会还是可以有下一次的。

    最后还是以我强烈要求他赶紧回去洗澡换上干净衣物而匆匆结束了这场约会。

    ※

    直到回到住处脱了一半衣服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好像还欠着红叶姐一顿饭……喔,总之先洗澡吧。

    只留了件小背心穿在身上的我开始赤脚在住处里走来走去。

    之前忘了什么时候吃了红叶姐亲自下厨做的料理因此有了这么个约定,刚刚路过超市水产区的时候也看螃蟹意外地还挺不错就……买……了……

    把那些正张牙舞爪着的嚣张家伙们放在水池里以后我就开始把自己包里的东西,甚至裙子口袋里的碎片都拿出来了,衣服待会直接丢洗衣机里吧。

    我也确认了下自己并没被安装上窃听器或是定位追踪器之类的东西……行,关上洗衣机的盖子。

    随后我看了看几乎完全瘪下去的钱包,又满脸沉痛的阖上了它。可恶,这个月兼职的工资还没有发……我好难过,贫穷的我就好像失去了水的在岸边垂死挣扎的鱼……这怎么可以,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有买啊?!

    首先申明,我虽然在港口黑手党但其实严格意义上我算不上是里面的正式员工……不过,大厨算吗?

    毕竟,港口黑手党发下来的工资,几乎大部分都花在了食材上……林太郎还不带报销的。

    但是过来蹭吃蹭喝的面孔倒不少,还是他本人带的头。

    这个黑心上司!!明明试吃的时候吃得那么开心!!还说什么“小美祢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你这家伙坏得很!!话说得挺好听,倒是给我报销啊!!

    把脸埋在双手手心中吸气、吐气了好一会我总算是缓和了下郁闷的心情,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开始编辑讯息。

    「To 红叶姐:

    贵安!不知您今天晚上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的话……之前不是答应了您要展示下自己的厨艺吗?今天刚好买到了新鲜的螃蟹,想做个蟹煲。如果可以的话,您愿意赏脸过来吗?」

    我也顺带发了定位过去,毕竟红叶姐大概还不太清楚我现在的住处。在做完以上这些事后,我安心地给手机锁屏,低声哼哼着我喜欢的小偶像的歌曲向浴室的方向进发。

    ※

    「To 美祢:

    荒木这个时间都还没吃饭吗?……先谢谢你的好意,我这里还有点事要处理,等结束了我就来。酒水就不用准备了,我会带红酒过去的。」

    「To 美知子: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小美祢竟然会邀请你自己最讨厌的我过去!可以哦,我也想尝尝味道呢,不过我今天没带钥匙,所以待会还请给我开门啦!不然我就只好从秘密通道过来咯?」

    「To 小美祢:

    啊,那个只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你一直记在心上啊……有些意外呢。我手头还差最后一项临时多出来的工作,等禀告给首领以后我就过来了。」

    「To Venus:

    可以哦。只要是你的请求我都会答应的。」

    …………

    ……

    可怜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着机身。

    而手机的主人还在浴室里哼着歌。

    ※

    一天之中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在独居的住所里一边用音响外放自己喜欢的歌曲一边制作料理啊!然后自己做的料理再被大家一脸幸福地吃进肚子里……很有成就感好吗!

    在港口黑手党的办公楼里我必须得谨言慎行,因为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我,可是在自己的住处里就不会了,毕竟没第二个人了嘛!!

    洗完澡心情甚好的我又想了想今天姑且算小型女子会,也就没了回房间翻衣服出来的想法,就很随意地穿着半截一字领打底衫,再顺带从沙发上顺来了才穿了一次还没来得及洗掉的超短裤套上。

    化妆……应该不需要,反正也没外人。

    没时间看手机了……先把材料准备起来吧。

    然而,就在我清点食材的时候,住所的门铃却响了。

    好快……?!虽然都地处横滨的中心地带可是这也太快了吧?!呜呜可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啊!!外放的音乐还是重金属摇滚,但是红叶姐那么优雅的美女上司应该比较喜欢和风纯音乐吧——!!

    我双手抱头做出无声哀嚎状。

    但是总不能让我的美女上司在外面等久了啊,那我赶紧的先让红叶姐进来等会吧……

    然而,开门的那一刹那,我握着门把手的手不住地颤抖了几下。

    ——hello??为什么他在这里??

    满脸疑问的我还没来得及对他提出灵魂质问,后者却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了:

    “荒木你……就算是怕热你也穿得有点……”

    他的蓝色眼眸不太自在地朝着旁边瞥去,耳根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起来。

    中原中也??他怎么在这??

    他怎么还提着一瓶红酒??不是,我应该只发了消息给红叶姐吧??毕竟我有确认收信人啊??

    “中也先生先……进来吧。”最后不断告诫自己“两个女性可能吃不完那个份量的蟹煲”的我还是选择了妥协,侧了侧身,给他挪了空间让他好进门。

    “中也先生记得换上拖鞋,然后我的住所是禁烟的哦?所以请您忍耐住……当然忍不住可以到门口来抽根烟的啦。”

    然而中也先生并没有动,眼睛却是一直紧紧地盯着我的后方。甚至表情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怎么了吗?难道是因为听到了我那个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音响里传出的重金属音乐吗?

    ——然而下一刻,两只手同时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一只手从我的身后伸出,而另一只手则是出于中也先生。中也先生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而另一只手的主人则抓住了中也先生的手臂。

    “——呀,中也可真是不解风情呢。”

    我被人一手圈在了怀里,几乎动弹不得。

    “啧……你怎么在这啊,青鲭混蛋?”

    中也先生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哪怕是并不在他手下做事的我似乎都已经隐隐感觉到中也先生似乎正在爆发的边缘——在这港口黑手党里,能让中也先生见到就那么暴躁的人好像只有一个吧……

    “如你所见啊——我在和小美祢约会呢,虽然约会地点是在小美祢的住处啦~”

    从我后背传来的是太宰治的声音,他的手已经移至了我的腰部,紧紧扣住了我。

    “打断别人调情可不太好喔,蛞蝓。要多学学怎么读空气才行!不然到时候小姑娘们可都要离你而去了哎?”

    “她没邀请你到这来吧?”

    ——我怎么感觉背脊发凉。

    不对啊,我应该只发消息给了红叶姐才对……嗯?难道……我……

    “喔,原来如此!”太宰治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带着夸张的语气开口道,“小美祢果然是群发了消息啊,不然蛞蝓怎么看都不会到这里来嘛,毕竟首领才让你搬进来没多久,住址基本除了我和首领以外没有人知道。”

    “除了你……?”嘶,我怎么感觉中也先生越来越低气压了……救命!

    腿部不由自主地发软了,然而我还没来得及瘫软,太宰治已经膝盖顶住了我不让我接着往下滑。

    “嗯?中也原来不知道吗?”

    一听到太宰治那些许带笑的语气,我就有大事不妙的预感。

    “——我和美祢在同居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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