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纪元之后

    “我真的不想去,所以就拜托你去啦。”诺诺双手合十地拜托道,脸上却是漫不经心又俏皮的神情。“这好歹也是一次可以有学分的兼职任务…再不济也有可爱的小学妹可以看嘛…我知道你并不缺迷妹,但是也要为学院和古德里安教授着想一下啊!万一…”

    她压低了声音,“万一因为没有像你和我这样颜值高的学长学姐吸引,新生们看不上这没名的学校和秃顶的教授不来了就完了啊!”

    奥列格后退两步,拉开与诺诺之间的距离。“既然是为了还你人情,这件事我会答应的。”他蹙起眉,看着马上欢呼雀跃的同级同学,冷淡地掸了掸袖子上差点被诺诺碰到的地方。“别理我这么近——到时候被凯撒知道了又会有麻烦了。”

    诺诺得到了狮心会副会长一诺千金的保证,哪里还管那么多。“知道啦知道啦,多亏了奥列格同志的挺身而出,我又有了和舍友一起去逛街的机会啦!谢了同志!好人一生平安!也祝愿你此行能找到自己的——”

    “命定伴侣!!”

    “……”

    作为执行部的优秀成员,他一向习惯独来独往,与他的面瘫会长有着异曲同工的作风。极其我行我素甚至还有点无视教授,随时在课时任意游荡,却因为某种原因一直没有被学院处分,甚至在校内有一大批或男或女的粉丝后援团,数量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能和学生会、狮心会的会长相媲美了。

    不过这多半也是因为龙血纯度带来的高度魅力。

    ……

    几个纪元之前,有人类秘密闯入了处刑之地。

    他看到了被惩戒关押、抹去姓名的王。

    王曾经许诺过,在推翻了暴君之后,给予所有人类‘自由’。

    但是最终仍然是黑色的皇帝获胜。

    那人类惊叹于曾经白色皇帝的美丽与无与伦比的力量,与白王达成了契约,带走了‘圣杯’、‘圣骸’,以及——

    白色皇帝的一半权能,及其脊骨。并按照白王的请求,将之投入了太平洋海底。

    ……

    海域冰冷而又沉寂,在神之国的遗迹里,生命或沉睡或远离,黑色的风铃在巨大鸟居背后的城市中奏响片片荡动的海波。

    但是在某一天,永恒的寂寥被打破了。几千米之上的海面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属于当代人类的机械奇迹在不知名力量的打击下支持不住崩坏解析,随着其中尊贵龙种的血肉。

    列宁号军舰沉没,在一切哀嚎和生命迹象消失在海底后,一片寂静。汩汩的龙血居然缓缓地被吸引进了海底,在地壳的深层汇集,在地层之内的白色茧丝吸取着沉重粘稠的龙血,逐渐变成了褐色。海底有一个声音响起了。

    不知什么东西发出巨响,地壳剧烈震动起来,伟大的召唤声覆盖了整片洋域,并且在军舰的铁皮上不断撞击、回响。

    军舰几乎被不断的冲击波挤压得变形,内部却也微弱地传来了回应声。

    原来那是古老的,复苏的伟大生物的心跳声,也是战鼓、是咆哮、是来自地狱黄泉的宣言。

    被抹消名字的叛逆之王在纪元之后重返人间,伤痕累累却未曾败北。他没有死亡的一天就不会有失败的一天,现在只是缺少时间,让他的力量恢复,重临世界。

    他将蠢蠢欲动的死侍屠杀或压回古城,带着讥讽的笑容和残破的身体——

    ——重回世界。

    他登上北方寒冷、濒临崩溃的国度,在西伯利亚的平原中沉睡。直到感受到远方来自龙族的力量。是与他类似的,尼伯龙根与精神的镀造者。白王苏醒,为自己冠予(奥列格)神圣之名,进入龙族消亡、混血种称霸的地界。

    ……

    尽管已经名义上成为了混血种学院的一名成员,奥列格却并没有把自己真正地贬低为一名卑微的混血种,大部分时间都是明明白白地表现出自己的不屑的,但是却不知道最近人类的脑回路七拐八弯,反而对他这样的高冷表现情有独钟。

    他倒也不至于因为混血种的冒犯就贸然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在了解了混血种势力的分布后,觉得以目前的实力对上整个混血种社会还是有一定麻烦的。

    在这里他迅速了解了混血种世界的能力、缺陷、科技以及人,决定先在这个世界建立起一定的影响力再取回自己分给人类的力量。

    若不是因为楚子航身上的印记,他恐怕早就想离这所堪称是混血种大本营的地方远远地了。虽然没有刻意伪装过性格,但是血统方面不被暴露也是让他感到麻烦的一件事。他很明智地没有过多暴露出自己的黄金瞳,也基本没有向校长昂热以外的人暴露过(目前使用的)言灵。

    答应了陈墨瞳去迎接新生,但是在餐厅等餐时奥列格却被在远处害羞偷看他又争着抢着不顾他冷漠表情的女服务生含情脉脉的声音和表情瘆到了,礼貌地向教授表示去一趟卫生间就赶紧冲洗手上被触碰到的地方。

    他在从九楼行政层VIP餐吧厕所出来时,没想到正迎上走过来的一个人。还是一个熟人。

    奥列格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悚然一惊,一下子像是定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是警戒地盯着那个人越走越近。

    对方低着头,越走越快,似乎带着腾腾杀气…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他有点怔愣地回头,对方却没再看他一眼——哪怕是千年以前的黑王也并没有这种轻视的态度,让他有点不满。

    而且看他是并没有认出自己的样子,也让奥列格不知为何的窝火。

    他突然就一把抓住对方的后领,把他往这边拉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见了路明非通红的眼眶和定格在将要流泪状态下的一副傻愣愣地惊讶表情。

    奥列格也是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这种败狗一样可怜巴巴委屈兮兮的神情,一下子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故作镇定地等着对方开口,却又看到他陡然蹲下来,眼泪哗哗地流到地上。

    奥列格人生、不,龙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不知所措。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压住心中的蠢蠢欲动,将手放到路明非头上,面无表情地揉了一遍。

    路明非有点狼狈,他本来长到十八岁都没什么人在意他,突然听到那从句教授嘴里吐出来还带着点滑稽色彩的“明非,爸爸妈妈爱你”就抑制不住自己脆弱的感情,在见到这个陌生的男人后不知道为何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汹涌又不知名的情感,忍不住就要落泪。

    其实如果只是父母的缘故,他也不至于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嚎啕大哭,但是他却从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身上感到了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和类似于…失而复得的强烈喜悦,像是一直以来的空洞被填满一样,却又不想让对方看到他狼狈地样子,于是有点自暴自弃意味地蹲在对方脚边。

    路明非知道自己这么做挺傻的,还有点不可理喻,但是心里难受也没办法,而且他就是不想离他太远。

    他本能地觉得对方就是会容忍他,包容他。

    然后他就感到对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那边是女厕。”

    他愣愣地对上男人平静犹如冰封般的脸,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向他解释刚刚为什么把他拉过来。

    路明非眨巴着眼睛,半天才做出了一点点回应。

    “哦…谢谢。”

    路明非耷拉着脑袋回到餐桌边,英俊甚至说得上美丽的男人冷着脸跟在他身后。路明非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在叶胜身边坐下。

    “唉?奥列格,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古德里安教授站了起来,“介绍一下,二年级学生奥列格,俄裔,这次是我们的学生考官。”

    奥列格…路明非又是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心跳剧烈起来,他真心觉得像是认识这位‘奥列格’一样,心想一定要要找时间问问他是不是在哪见过一面。

    “没有。”奥列格拿起刀叉,普通的动作被他用起来就是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路明非赶紧撇开头,甩掉心中那点“赏心悦目”的奇怪感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把自己的问题说出来了。

    酒德亚纪抿着唇微笑,“你刚刚着迷地盯着奥列格,嘴里还念着他的名字呢。”

    奥列格闻言瞥了她一眼。路明非有点窘迫地看向奥列格,他却已经垂下眼帘,旁若无人地盯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路明非挺感激这“陌生人”没说出他的窘事,不过自从他落座以来,一桌子其乐融融的气氛就像突然被冻结了一样。奥列格谁也不看,自顾自地将盘子里的面包切成厘米见方的小块,很慢地解决着早餐。

    他灰蓝色的瞳孔似乎在斜射过来的阳光下闪着跃动的金色。路明非不知不觉又盯着他发起了呆,甚至忽视了叔叔尴尬地咳嗽声,直到婶婶有点恼怒地在桌子底下重重踹了一下他的凳子,他才回过神来,有点心虚地脸红。

    “那个,明非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古德里安教授期盼地盯着路明非,眼睛忽闪着光芒,像是一匹就差没摇着大尾巴的狼了。“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机会很难得!你千万要珍惜啊!”

    路明非打了个哆嗦,“我……我还得再想想。”

    叔叔婶婶和路鸣泽都傻眼了,但是路明非却只用余光看到了奥列格放下叉子,轻飘飘瞥过来的视线,不由得又是一阵心虚,好像做了错事一样。

    古德里安教授一下有点着急了,“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做到的,你都可以尽情提出来啊!”

    “不、不是…”路明非摇头,“我…”

    “是…心仪的女生?”奥列格对着露出一个有点带着讥讽又冰凉的笑容,让他又赶紧低下头去,还哆嗦了几下。“可能是一个温柔的…安静的?”

    他像是有点索然无味似的扭头看向窗外。

    路明非又抖了一下,想辩解什么一样张开嘴,却又无言地闭上。一时间餐桌上又突然陷入了寂静。

    “这个…”酒德亚纪艰难的开口,“奥列格是…在说笑的啦。”

    “嗯,我开玩笑的。”奥列格把餐盘往前一推,对着路明非露出一个漂亮又不善的微笑,“我们又不熟…毕竟今天才见面,就算他有女朋友…”关我什么事。“我也不是道是谁啊。”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古德里安教授也如释重负。

    “是啊,谁要我啊。”路明非嘴里咀嚼着食物,眼神却不断往奥列格那边瞟。

    “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你还想去哈佛啊?”婶婶呼着粗气说,“还有老盯着人家看什么看,好像被迷得神魂颠倒似的,把我们老路家的脸都丢尽了!”

    路明非灰溜溜地回到房间,同时登上QQ和星际争霸,他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似的在网上搜索了今天听到的那个名字。

    突然他今天新结识的网友大脸猫上线了,发来一条消息。

    “被我们学校的男神迷得不行吧?”

    路明非一惊,下意识地关了搜索界面,“你是黑客?”

    “嗯,不算是,是诺玛帮我看到的。你不用掩饰了,我看到你搜索奥列格了。”

    说完还附带了一个呲牙大笑的表情。过了片刻,她又发来一条消息。

    “嘿,你居然用人妖号…不会真的是同志吧?”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千万保密,我逗我弟玩的。”

    “心情不好啊…”对面懒洋洋地敲过来一行字,“失恋啦?姐姐教你追回来啊!”

    …….

    路明非伸了一个懒腰,有点跃跃欲试,觉得这次对陈雯雯的表白可能会成功,但是转瞬之间,他又想到了今天刚见到的男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今天这个闯入他生活的人就像一场梦,在成功表白的一瞬间就会随着不切实际的卡塞尔学院一样化为泡沫。

    这么想着,突然就是一阵痛彻心扉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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