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柜吓得立刻躲到大队长身后去, “强子, 你干嘛呢, 有话好好说啊。”
周自强不和他说,追着他就打。
大队长摆摆手,“行啦。”
周自强哼了一声, 对林启柜道:“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妹子坏话,见一次打你一次。”
林启柜瘪瘪嘴, 你是干部你了不起, 跟个恶霸似的,真是不讲道理。他看周自强凶神恶煞一样, 也顾不得再跟大队长说什么,拔脚就跑了。
周自强还没消气, 盯着他的背影骂道:“神马玩意儿!”
大队长瞪了他一眼, “也是当干部的人, 这么冲动能行?”
周自强撇嘴, “大队长, 你明知道他胡搅蛮缠, 还让他在这里放屁呢?你那么喜欢闻?”
大队长被他气笑了, 拿着烟袋杆子就抽他,“你这个混小子,找打是吧。”
周自强轻巧地跳开, “我妹子来了, 我去看看。”
他走到林菀家门口正好碰到出来的周朝生。
之前骂走了林启柜,周朝生就来找林菀, 之前他是不信草药能治病的,更瞧不上林菀那点医术,觉得不过是糊弄人而已。可现在林菀配的药真的管用,他知道是做不得假的,刘婆子林老汪等人绝不可能是林菀的托儿。
“林菀,你哪里来的药方?”周朝生想不通,就算他家里留下来的笔记,里面也只记录了有限的草药药性。可林菀这方子里,足足有二十多种草药。有些草药,乡下人只知道俗名,他也不知道学名和药性,也没在书上见过。
林菀居然知道!
这让周朝生刮目相看。
林菀笑道:“我家陆正霆研究的啊,他小时候可是神童呢,学习好读书多,这是小意思啦。”反正他听不见,也不爱和人说话,别人也没法求证,就是她的活体光荣榜,有什么好事儿就往他身上贴。
周朝生扭头看看陆正霆,之前看到陆正霆,他顶多心里可惜一句“这么俊的男人是个残疾,真是可怜”。这会儿却忍不住要仔细看看。这男人是长得真俊,眉眼黑浓五官深邃,做事情的时候全神贯注非常认真。
对他的目光有所感觉,陆正霆抬眼看向他。
周朝生对上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想躲开,这男人的眼神太过锋利,乍对上有些不适应。
陆正霆朝他点下头示意,然后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周朝生听林菀讲了一下,他道:“这么好使那我和大队商量一下,把这个方子加入日常用药。”末了他加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偷你的方子,让大队给你工分。”
林菀笑起来,“我可没想藏着掖着,方子大家都可以一起研究。我要谢谢周大夫帮我出主意。”
林菀一直坚持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不必藏着掖着,她很乐意和别的大夫共享。就说西医,大家都用一样的药,看病方式也大同小异,可每个大队还是有一个赤脚大夫。
社会需要大量的医生,远远达不到饱和的状态,教会别人也不会让自己失业的。
而且方子是藏不住的,草药也都是乡下有的,时间久了懂草药的大夫还是可以还原出来的。只是别人知道方子,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找二十多种草药,更何况一副药也治不好病,需要长期调理呢。
就说现代社会药方随处能查到,病人不还是得寻求好中医看病么。
不过她很感激周朝生主动帮她和大队沟通要福利,如果她去说,还要担心他会不高兴怀疑她抢他的工作呢。
周朝生说去找大队长聊聊,跟她告辞。
林母拿了鸡蛋给他,他不肯要,“我是为了鸡蛋来的?”说完他就走了。
林母有些无奈,“这个周朝生啊。”
周朝生出门碰到周自强,他道:“强子,大队长在家不?”
周自强:“叔儿,在家歇着呢。”
周朝生就走了,直接去找大队长说林菀的事儿。
大队长正琢磨这事儿呢,老寒腿什么的也算是当地的地方病。社员们不知道学名,都是习惯性地说老寒腿、腿疼之类的,其实都是一会儿事。这毛病疼起来他还耽误下地干活儿呢,腿疼、僵直,厉害了都不能走道。
之前林启柜来告状,大队长还将信将疑,寻思林菀真那么厉害?现在周朝生这么说,他就信了,而且周朝生主动说,这样就不怕他不高兴。
他看看周朝生:“那你觉得咋办合适?”
周朝生:“请她来坐诊,当天的挂号费都给她。药草就让社员们交,按照牲口草的标准给工分。收上来的药材还让林菀娘负责检验,用工分安排妇女帮着晾晒处理,我也能帮忙配药。社员们要抓药就找林菀娘,这样一天给她十个工分,你觉得咋样?”
至于药费,因为草药是村里收的当然便宜,大队只需要把收草药处理草药的工分赚回来就行,社员们也不需要花钱,用工分付即可,方便得很。
大队长点点头,“是个招儿。”
周朝生:“外村要是知道肯定也有来拿药的,到时候价钱比咱们的高一点,咱们保管不亏。”
大队自然不会想靠这个赚钱,但是能解决自己社员的需求,这也是好事。
大队长:“中,我和书记、会计碰个头商量一下。给五柳大队写个赤脚大夫借调文书,让闺女定期来咱们大队出诊,费用咱们自己负担。”
周朝生就叮嘱他给各小队长吩咐下去,让社员们交草药,和交牲口草一样的工分。这样的草药都是大队自产自销,以后社员们抓药至少可以减免百分之五十。
大队长答应了,“我记着啦。”
等他们聊得差不多,周自强又跑回来。
他进院儿就问他爹:“你那酒呢,给我一瓶,我去找陆正霆喝酒。”
大队长倒是也没管他,让他去找娘要。
周母听说他要去林菀家吃饭,她小声道:“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咋个又去吃饭。”
之前林菀回门,需要大队干部给撑腰才吃过饭,这会儿不是什么节日,吃饭那不是破费么。
这年头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每顿饭精打细算也就是七分饱。
周自强道:“我妹子请我吃饭,还要啥节日啊,不用。”
林菀娘家现在生活跟上来,也不需要吃鱼肉细面,家常的菜和窝窝头吃吃就行,他不讲究,所以他并不觉得是什么问题。
他想跟林菀说说林启柜这个混蛋来举报她的事儿,这个蠢蛋,竟然敢来自己家举报林菀,他不知道自己和林菀的关系?真是蠢到家。
周自强还从自家菜园里摘了茄子、黄瓜、豆角,用褂头兜着,路上碰到林父下工回来就一起过去。
晚饭是杂合面窝头,菜都是当季的,因为有了鸡蛋就炒了一个韭菜鸡蛋,做了一个番茄蛋汤,再把周自强带的黄瓜拍一盘,用铁勺子烧热一点油,丢几个野花椒再剪个辣椒进去,就是香喷喷的辣子花椒油,拌凉菜喷香。
吃饭的时候,周自强要和陆正霆喝酒,他之前因为陆正琦讨厌陆家人,连带着对陆正霆也没好感,自从上一次和林大伯家决裂闹一场,他对陆正霆已经改观。
尤其这会儿林菀说陆正霆帮她配药,那个最好用的方子就是他配出来的,周自强就觉得他挺厉害啊。
有外人在场,陆正霆很安静,除非别人特意问他什么,他基本不主动说话。
但是他喜欢看林菀说话,随着对她了解越多,他就能更快更好的读懂她的口型。读别人的唇语不是那么容易的,语言那么丰富,发音却就那几个,口型则更少。他能读,也是半读半猜的,他对林菀了解多,就仿佛有默契一样,看她表情也能猜到她的大致说什么。
林菀对周自强说的林启柜举报的事儿根本不在意,给百姓抓药这不是做生意,这是积德的好事儿,只要药材有用,谁举报也不好使,还会被社员们围攻。她现在重点跟周自强说蚊香的事儿,蚊香才是生意,她和大队一起合作,但是她想要分红,而不仅仅是给工分。
因为她需要钱!
她自己和大队说副业分红,肯定没那么容易,有周自强出面就好很多。
就好比周朝生帮她跟大队说看病抓药的事儿,周自强说蚊香副业就最合适。
周自强一听果然佩服得不行,笑得露出大白牙,“菀菀,你现在厉害啊,哥哥真是不认识你了。你当大夫就了不起,还会做蚊香,你这赶上大学生了啊。”
林菀笑道:“你别笑话我,大部分都是我家陆正霆做的呢,配药也是他帮忙。”
周自强听她说我家陆正霆,就扭头去看摆弄蚊香的陆正霆,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这么厉害个男人却是残疾,腿脚不好也就算了,耳朵好使也行啊,这听不见就不能和人家交流,多憋得慌啊。
有时候他耳鸣都觉得很恐怖呢,更何况完全听不见。
周自强自己是个外向的人,一会儿不说话就能憋死他,根本没法想象陆正霆听不见的感觉。
林菀怕陆正霆敏感觉察到什么不舒服,便岔开话题继续说蚊香。
周自强:“你放心,我去和大队说,保管不让你吃亏。有这个帮衬,叔和婶子也能轻快些,还能攒点钱粮抓药治病呢。”
林菀就拿了十盘蚊香给他,让他拿回去给老书记等人分两盘点点试试。样品胜过千言万语,不需要她推广,他们自己就能判断好坏。她又让林母拿了几捆药材给他,“这是治疗风湿的,你拿回去用砂锅熬汤,让大爷泡腿效果不错。”
周自强:“那我可得让他好好泡泡,别浪费了。你不知道,林启柜没占到便宜,气得眼珠子发红呢。”
林菀:“没事,以后他和赵全美家一样进我的黑名单。”
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周自强就带着蚊香和草药回家。这一路上蚊子多得直碰头,烦人得很。尤其他们家前面是个水塘,夏天水多,蚊子也多,白天都被咬更别提晚上。
他一进门先点了一盘蚊香放在自己和爹娘的房间,他没结婚,和弟弟一起跟着爹娘睡。
点上以后,他又拿了几盘蚊香去大队。
吃过晚饭,他爹和书记、会计几个在说话,屋里也是蚊子嗡嗡的,因为害怕农药中毒,有敌敌畏也不敢打,每个人拿蒲扇呼扇着。
他也不说话,就点上两盘蚊香,往桌底下一放。
几个干部正在聊林菀那个祛风湿的草药,有周朝生打包票,刘婆子林老汪等人做招牌,他们商量怎么借调林菀来林家沟出诊的问题。到时候他们给五柳大队去封信说明情况,以后两村互通有无,这样就可以。
聊着聊着,林会计来了一句,“哎,今晚上没蚊子啊。”
搁以前,那蚊子在蒲扇之间飘来飞去,瞅着空就能吸一包血。
周队长也闻到味儿,“什么味儿,还挺好闻。”
虽然有烟气,但是乡下人烟熏火燎的习惯了,并不觉得呛人,反而因为蚊香里的草药而觉得好闻。
书记几个低头看了看,惊呼一声,“哎呀,会计你这么大方了,舍得买蚊香?”
以前书记说让会计采购的时候买点蚊香回来,开会的时候点上,免得挨咬。林会计却先蚊香贵,烧完就没了不划算,一直不肯买,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偷摸买回来了。
林会计立刻说不是自己买的。
周自强就哈哈直笑,因为喝了酒,他脸上红扑扑的,真个黑里透红。
大队长看他笑得那么不矜持,真个憨里带着傻气,真是辣眼,他拍了儿子一巴掌,“快别抽风了。你买的?”
周自强得意得很,“这东西还用花钱买?自己做啊!”
这会儿不只是大队长,书记和会计几个也对他翻白眼,“反正不是你做的,哪里来的,快交代。”
周自强:“我妹子和陆正霆做的,四舍五入,约等于我做的。”
大队长抬脚轻轻踹他屁股,“别扯犊子了,说正事。”
怪不得林菀叫他去吃饭,原来是有正事儿,这闺女现在靠谱。
大家也不聊天了,把那盘蚊香拿桌上开始研究。老书记去城里开会学习,是见过蚊香的,其他人基本都没见过,甚至有人听都没听过呢。
他们只知道祭祖上香的线香,可没见过一圈圈熏蚊子的香。
林会计:“这闺女厉害啊。当了大夫,连蚊香都会做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颔首,的确厉害,看来逆境让人成长啊。
周自强叭叭叭地给他们一通吹,把林菀和陆正霆吹得比大城市厂里的工程师还厉害,末了,他道:“菀菀想和他们大队合作办副业,我赶紧抢过来问问咱们大队。大家觉得咱们能错过这个机会吗?”
周队长:“这东西麻烦不?价钱贵不?要是贵了社员买不起啊。”
林会计:“买不起我们卖给城里。”
老书记:“他们俩就能做,应该不麻烦,估计也不贵,差不多的人家就能买上几盘点点。”
乡下也不全是穷的吃不起饭的,除非家里特别懒或者有病的,只要好好劳动不愁吃饭的,总能拿工分来换点。
这么一晚上点一圈,一个夏天点俩月,哎呀,不算不知道,一算真不少呢。就算大人不舍的,可家里有小孩子的,点上蚊香就能保护小孩子不被咬,也减少了传染病的机会。
自己大队,附近的大队……他们兴致勃勃地商量做蚊香的事儿。
周队长道:“咱们地少收成少,要是有办法发展副业,当然是好事。我看这个行,比编席、掐辫子赚的多呢。”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周自强立刻道:“方子是我妹子的,你们可不能独吞,要给她一半分红。”
周队长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胡闹,“这东西得让社员动手,要发工分,最后赚多少还不一定,你就先说给一半?”
周自强:“你急啥啊。我说的是扣掉了本钱,要是有赚头就分我妹子一半,哪里不对呢?就算不一半,起码也得三分之一吧。”
大队其他的副业,社员都是赚工分,根本没分红的。比如说女人帮忙掐草,男人帮忙编席。一张席编起来,也就给10到12个工分,材料是大队的,卖了席的钱也是大队的,社员拿不到。这些副业的钱汇总起来,基本就是大队的提留金或者用来买种子、肥料等。
几个干部商量一下,觉得如果扣掉社员的工分、材料,卖完以后有盈余,那倒是可以分给林菀一部分钱,反正也没多少。
他们觉得压根就不会有多少钱,这个蚊香虽然好,但是一年只生产这么一季,也就自己村或者附近村子社员们来买,能买多少呢?
就和大队让人编席一样,受材料限制,一年顶多编一百张。这一百张来年还卖不掉,大部分都是自用。所以,他们真不觉得能有多少钱,但是他们觉得这蚊香很好,起码可以让社员睡个好觉,不会像以前那样休息不好耽误上工,而且蚊虫肆虐还容易传染疾病。
周自强不知道他们的弯弯绕,他又给林菀要工分。他知道林菀在乎娘家,陆正霆也真心帮衬,如果能给林菀娘家四个人的工分,那他们的日子才真不紧巴呢。
毕竟四个成年人,两个人的工分就过得紧巴巴的,三个人的工分可以凑活,四个人的工分则会宽裕很多。工分在村里当钱使,换粮食、柴火、其他材料等等。
大队就说再商量。
周自强不想让他们三个抠门一起精打细算,就道:“我妹子给弄了草药,大爷叔你们腿疼的,都拿回家去泡泡。”
他一人分两捆,让他们赶紧散了。
周队长将信将疑,毕竟他们也都是大年纪的,用过不少偏方都没治好。不过这两天好几个社员都说管用,去林菀家抢着换药,周朝生打包票管用,他们也很心动的。
“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去试试。”周队长乐得儿子孝顺,喜滋滋地告辞家去。
老书记忍不住也拎着两捆家去试试。
周队长老婆子已经给他熬好,兑上凉水,摸着还是烫手。
不过周队长皮糙肉厚的倒是不哪怕,趁热就把腿放进去泡起来。
晚上躺炕上,老婆子问他,“管用不?我听他们说可管用了。”
周队长:“这会儿腿也不酸不疼,身上也凉快,怪解乏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去根儿。”
老婆子:“老毛病要去根儿可没那么容易,要不那些大官大老爷怎么也得病见阎王的?”
周队长:“别瞎说啊。”
老婆子笑起来,“哎呀,这个蚊香还真不错,真没有蚊子呢,以后不用蚊帐了吧,闷死人。”
这时候蚊帐都是纱线的,比较厚重,不那么通风,挂着有点闷热。
老书记自己没泡,但是拿回去给老婆子熬了跑腿,泡好了点上蚊香,清清爽爽地躺下,呼啦啦扇着蒲扇,这一晚上老太太睡得格外香。
老书记觉得不错,是好东西!
原本他们还想过几天再跟林菀说,结果天一亮三人就趁着早饭前碰个头。在他们看来,哪怕这蚊香不能赚大钱,但是和祛风湿草药一样,能改善社员们的生活,提升他们劳动的积极性,这是好事,必须要尽快落实。
他们让林会计负责和林菀说。
吃过早饭,大队长和书记各有工作,周自强则陪着林会计去找林菀。
林家院里院外堆满了各种草药,晒干的、新鲜的,虽然多却不乱,收拾得整整齐齐。
林菀家也吃过早饭,林父去果园,林菀和林母几个在配药,陆正霆负责收孩子们送来的药材。
见面招呼一声,林会计直奔主题,“菀菀啊,那个蚊香挺好使的,咱们大队想做这个小买卖。我代表大队来和你谈谈。”
林菀拿了板凳让他们做,笑道:“管用就好。”
周自强笑得很得意,“妹子,老书记乐坏了,今早跟我说昨晚上第一次没起来打蚊子,睡了个安稳觉。”
林会计:“我拿回去那两圈给小孩子们点了,结果蚊子全熏我屋里去,看给我咬的。”他撸起袖子给他们看自己的胳膊。
大家笑起来,打趣林会计血肉香甜。林母又去拿几盘给他,“还剩几盘,会计拿回去分分。”
林会计放在鼻端闻了闻,“城里五毛钱买十盘,要不咱们也这个价?”
林菀:“会计叔,乡下定五毛太贵了。”
城里有蚊香,一盒五双盘,差不多要五毛钱。数量有限也是限额供应的,乡下公社根本没货。当然,乡下不卖最大的原因是贵,这东西点完就没了,让肥皂都舍不得买的社员们望而却步,宁愿被蚊子咬也不肯买。
如果便宜,还能用工分或者鸡蛋来交易,买的人自然也会多起来。
五毛,对城里发工资的职工来说不算啥,可乡下人没什么现钱,一毛八一斤细面,三四分钱一个鸡蛋,这五毛钱大部分人断然舍不的。
林会计:“其实就算便宜,有些人家也舍不得买。”
能买蚊香的,也是家里劳力多,日子好的人家。有些社员,你再便宜他也嫌贵,巴不得你免费给他用呢。他道:“我觉得咱们要想赚钱,还是得卖给城里人。”
城里人月月发钱,特别那些双职工,一个月小一百呢。这钱乡下人一家子一年也赚不到呢。
陆正霆从外面进来,林菀就拿小棍子给他划拉,告诉他情况。
陆正霆道:“大队不能直接往城里卖东西。”
林会计立刻懊恼地抓抓头发,“也是,得给供销社。”
现在凡是交易的商品,基本都是统购统销,不允许自己拉出去卖。乡下人小打小闹没人管,可要是大批量卖那肯定不行的。
他道:“那就只能在乡下卖了。价格根据工分和咱们花的钱来定。”
周自强看着他们,“为什么不往供销社送?他们也给钱的。”
林会计一副你个二愣子知道啥的眼神,“供销社收咱们东西,哪回给高价了?”
周自强不服气,“我去找我叔问问。”
林会计想让他别瞎忙活,没用的,他叔虽然是公社干部,但是有些政策问题他是没办法决定的。就比如交公粮、卖余粮或者卖棉花,价格都是规定死的,周副书记也没有办法多给他们定价钱的。
以往他可没少跟着大队长去公社跟书记们哭诉,类似于“我们林家沟地少人多,社员们生活困难,书记和大队长殚精竭虑想尽办法改善社员们生活,可地里刨食儿就那点出产,只能多做点副业……能不能多给定两分钱……”这样的戏他可没少演,结果赚了个林家沟会计会唱戏,别当会计了去剧团唱戏得了。
你听听!
等周自强走后,林菀对林会计道:“咱们先把现有的材料归拢一下,找几个手巧的妇女做出样品来再说。”
到时候给公社还是别的大队推销,也有样品。
林会计也同意。
商量好,林会计就找了几个妇女和女孩子,让她们跟着林菀学做蚊香,先做一批样品。同时,他跟各小队长说一声,让他们把收原材料的任务也派下去,用工分收。
林菀就把自己的俩妹妹都叫来,让她们也能跟着挣工分。
俩妹妹非常开心,又能赚工分了!
“姐,你真厉害,我们也要好好干活。”俩妹妹非常感谢林菀,如果不是林菀,她们根本没机会来做蚊香的。
林菀菀笑了笑,鼓励她们几句,就让她们去忙。
大家正忙着,周自强从公社回来,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林菀笑道:“强子哥,这是咋了?”
周自强叹了口气,“让你们说着了。我问供销社,说城里一盒五毛钱,可还得用卡车运呢,运费贵。供销社收货的话,一盒就给一毛钱。”
这差别也太大了。
这么多社员在这里干活,要给工分,还有材料,算下来一盒的成本也不止一毛钱吧?
他跟叔好说歹说,也只能提高到一毛二一盒,也就是十盘。
林菀安慰他,“强子哥,你尽力啦,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吧。咱们大不了先在集上卖,再说,就自己村社员有蚊香用也很好啊。是吧?”
周自强挠挠头,笑道:“也是,反正我肯定买,不,我们民兵连都买!我叔也买!”他一口气把自己家都给预定了。
林会计听说周自强回来,他就过来,拍拍周自强的肩膀,“咱们做不了多少,在乡下都卖不完的,没多余的送去供销社。”
这时候陆正霆过来,他道:“我可以帮忙联系部队,部队需求量也不小,价格比供销社肯定高。”
虽然陆正霆从来没跟部队为自己谋过福利,可这是林菀的心血,他不想半途而废。而且部队也要采购日用品,价格也是按照规定来,并不会占部队便宜。
林会计一下子眼睛亮了,“正霆,你太好啦。你真是我们林家沟的亲女婿!”
他立刻跟旁边负责的小队长喊道:“赶紧的,把现有的材料都做了,让收购的加快速度,咱们要多做一些,要不不够卖的。”
周自强:你才说做不了那么多,乡下都卖不完,没有多余的!
*
林会计虽然和陆正霆没接触几次,不知道为什么,就认定他是个说话算话的。这人一定是轻易不开口,开口必然行的主儿,说到做到。
周自强看他乐颠颠的样子,就追着问,“会计,那要这样给我妹子的分红得多点。负责出方子,还负责赚钱呢。”
林会计拍板,“木问题,只要能增加大队收入,怎么都好说。”
他拿出准备好的信纸,跟林菀说福利问题。
林菀倒是也不拿捏,本身就是为了改善娘家生活才做蚊香的,自然不会拒绝。
按照约定,第一年,生产期间给林菀娘家一天八个工分,等盘账的时候如果扣除社员的工分、原材料以后还有盈余,林菀拿两成。第二年如果还能继续做,产量能翻倍,那林菀娘家拿十二个工分,盘账以后的盈利她可以拿三成。
林菀自然同意,她对未来有信心,蚊香会慢慢会被社员们接受,她还要研究灭虱子、跳蚤、苍蝇等的药物,这都是乡下急需的。
林会计又把林菀来出诊的事儿说一下,出诊费一人是五分,都给林菀,林母负责抓药,一天十个工分。
林菀对这个很满意,她表示出诊费用鸡蛋或者粮食都可以,她不讲究的。
反正这时候的鸡蛋都是乡下散养鸡下的,自己的和别人的没区别。
不过她也要说明,如果大湾村想合作,林家沟也应该同意,毕竟需求量很大,一个村也垄断不了那么多生意。
林会计自然也同意,说定了他就带着他们去大队,签订一份合作文书,盖章生效。
下午的时候,除了孩子们来送草药,甚至一些不上工的老婆子也来了。
“干活干不了,挖点野菜还是行的。”老婆子们一边看孩子挖点野菜也不累,还能挣工分,都很开心。
同时林菀建议大队在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培植常用的草药,比如除虫菊、闹羊花等,毕竟以后需求量会越来越大的。
林会计算了算,地方不够啊。
陆正霆:“果园适合。”
果树之间有空地,但是果树越长越茂密,种庄稼显然不合适,一般都会有选择地种菜。现在看,种这些野草药更合适。
林会计一拍手,“是啊,我咋没想到。我去跟他们说说。”
第二天他们生产出第一批样品。
下午林菀和陆正霆亲自监督,把上百盘蚊香五对盘一组用麦草捆扎放在麦草编的小篓子里,中间撒上麦糠,这样不会因为颠簸断掉。包装好以后,就由周自强亲自送往县里交给沈飞,让他帮忙寄给后勤部负责日用品采购的许处长。
算一下,五六天就应该有回信,按照节气,他们还能生产一个多月。
傍晚下工,妇女们把家什儿都摆得整整齐齐的才告辞离开。
她们一走,小院就安静下来。
林大哥白天累了,这会儿在炕上休息,虽然生活还是不能自理,却不像从前那么一直发作得痛苦。二哥情况好一些,他非要帮林母择韭菜,不肯闲着。
他小声道:“要是菀菀和妹夫一直住下就好了。”
正准备晚饭的林母看看院子里的女儿女婿和孩子,满心欢喜,男人儿子们都好起来,这日子又有了盼头啊。
如今闺女和女婿给张罗着,家里有四个人的工分,以后这日子可就滋润了。
她笑道:“你妹妹以后要常来出诊,还有蚊香生意,他们肯定常来。你们俩快点好起来,等你们好了,也能帮衬他们。”
林岫嘿嘿笑,“菀菀厉害着呢,保管给我们治好。”他对妹妹有一种天生的不讲理的信任。
外面林菀在和陆正霆商量,是不是吃过晚饭就回去。
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回去过几天再来也行,毕竟在这里只能睡小木床,林菀怕陆正霆不舒服。
陆正霆看着那几个字有点发怔,看看旁边乖巧的小明光和院子里的草药,又抬眼看林菀,“这些药……”
这些药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来之前有更多药呢,他就是留恋和她亲密无间的样子。昨晚她故意躺得离他远一点,可她很快睡着,没一会儿就滚入他怀里。他留恋她在怀里的幸福感,是那样轻软,那样香甜,让人沉醉,梦都是芬芳的。
林菀看看他,笑道:“今天就忙蚊香了,祛风湿的药还得多配一些,那我们多住两天吧。”
陆正霆俊秀的脸上漾起矜持的笑,却一副走还是住下都可以的样子,点点头,“你说了算。”
林菀:哎哟喂,刚才说走你一副难过得不行的样子,这会儿说多住几天,你笑得那么灿烂是几个意思嘛。
这丈母娘和老丈人,真是亲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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