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蜡烛静静燃烧着，暖黄色光芒给屋内笼罩出与窗外暴雨倾泻不一样的温暖氛围来。
隋昭脱了湿透的衣衫，露出精壮的上身，他肩线宽阔，肌肉均匀地附着在骨骼上，上面布满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
他的头发还滴着雨水，头上搭了干燥的毛巾，侧脸隐藏在阴影之中。
段明丘在边境早已看惯了他的好身材，挑了件宽大的白色袍子递给他。
“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的常胜。”
“应该是你心里早有了定断吧。”
段明丘叹口气，握住他冰冷的双手，认真地注视他。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好事？”
段明丘伸出手温柔地为他擦着头发。
他的手指很温暖，动作十分轻柔，害怕弄痛了伤心的殿下。
“至少，这么多年你没有被亲生父母苛责，你真正的父母肯定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他们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殿下，你再也没有必要为了赢得陛下的宠爱而拼命了。”
是啊。
隋昭低头凝视自己满是茧子的双手。
他已经没有必要去追寻那个人的爱了。
他并非他的生父，厌恶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解脱了。
段明丘盯着情绪低落的隋昭，心思飘到了塔外。
他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战无不胜、满身杀戮的隋世越会对天帝俯首称臣。
隋世越原身是一条极为罕见的黑龙，与天帝真身金龙同出一源，难怪他会以为自己实际上是天帝之子。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隋世越的业力太盛，本来就是成魔的命运，却因为想上天庭找寻自己的父皇，用了什么法子，证了神道。
不过……
根据这个幻境来看，隋世越并非天帝的儿子，难以想象塔外的战神无人开解，无处诉说这身世秘密，会难受到什么程度。七苦塔用他现实中的身世做第一层生劫，实在是有些阴毒了。
等等——
七苦塔用的是隋世越塔外的经历作为幻境基础？
段明丘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这个幻境里的隋昭分裂成两个人格，一个喜穿黑衣，温柔卑怯，也是一开始的隋昭，一个喜穿白衣，性格霸道恶劣，只在情绪激动时出现。
或许这就是他能够成神的原因。
在天界战神隋世越的体内也存在着两个人格？
所以本性善良的那个人格能够在雷劫之时证道成神，之前大魔欲成的气象来自隋世越的另一个人格。
“前几天我太生气了，没有听你解释，今天咱们也一并讲清楚吧，”段明丘揉揉太阳穴，他活了万年，还没想过原来神仙也会精神分裂，“另外一个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大概是五岁那年。”隋昭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他被管教嬷嬷欺负得几乎日日带伤，不知从何时起就出现了一个性格激烈的自己，在深宫中保护他。
段明丘在心里算了算，竟然早在他遇到隋昭以前，这个人格就已经存在了。
“你对我说自己不喜欢暴力，不爱学武，都是真心话吗？抱歉，我以前还以为你为了韬光养晦，故意骗了我。”
看来真正的隋昭，或者隋世越，应该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
隋昭的眸子闪了闪：“是的，我以前不喜欢那些东西，但是他很想学。”
“那你们平时能互相沟通吗？”
“他一般在我受伤的时候出现，平时的话，脑子里会出现他的声音。”
“那他现在在想什么？”段明丘好奇道。
隋昭顿了顿：“他说他想日你，你现在太温柔了。”
段明丘：“……”
“所以轻薄我的也是他吗？”
隋昭认真想了想。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一般是弱势性格的先动了手，胆子又怂，怕被段明丘发现，强势性格的才出现动嘴的。
“算是吧……”
他喃喃道。
段明丘想了想，还是打算直接与另一个坏小孩对话。
“你们现在能转换吗？”
隋昭听他这么问，盯着他的唇瓣。
“也不是不可以……”
“那要如何才可以？”
“你亲我。”隋昭严肃道。
段明丘露出无奈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敷衍地落下一个吻。
隋昭憋住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朝这才行。”
小公子被他气得小脸涨红，犹如绯色的玫瑰。
他一巴掌打上他的脑门：“什么时候代替真隋昭的？”
隋昭露出坏笑，两颗虎牙闪闪发亮，显得很痞气。
“你似乎想错了，以为和你在一起最多的是那个小可怜，实际上，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你想象得多很多，”他压低声音，放肆地靠近他的身边，用呼出的热气去干扰他的耳垂，“亲你的次数也比你想得多。”
段明丘叹了一口气。
“你喜欢我？”
被他这么突然一问，刚刚还得意洋洋的五皇子殿下脸蓦地一红。
“是那种把我当恋人一样的喜欢，所以老是想亲我吻我，还想……”段明丘坦荡地扫视了隋昭的全身上下，丝毫不觉自己的话语有多挑/逗，“对我做更过分的事？”
更过分的事……
更过分……
过分……
隋昭果然承受不住，眼睛闭了又睁。
“唔，他怎么突然回去了？”
段明丘不在意地摆摆手，就这塔内活了几十年的凡人，能和他这只万年老蛇比流氓？也只有他对隋昭毫无防备的时候能让这家伙得逞。
“他对我生出不好的心思，与你无关，我不会迁怒于你，不要担心。”
隋昭听了微微一愣，有些心虚地挠挠头，没有勇气去反驳段明丘这句话。
“那么殿下，你之后如何打算呢？”
“我如今的地位和声望，又并非他的亲生儿子，以后能有我活命的机会？”隋昭苦笑，“丘儿，此事凶险，你不要牵扯进来。”
“你从小到大的事，我管得还少吗？殿下，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隋昭被他认真的眼神盯得脸红心跳，他明白，前方险途，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是不是隋睦的亲生儿子又如何，只要眼前的人在他的身边，就算是堕入地狱，他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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