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转眼到了五月的最后。
网店盈利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上个月初,俞芷和江行舟在靠近江锦年学校的地方分期买了套二手公寓,这个月末就可以搬进去。
江知16岁就开始独居生活,一个人惯了,除去圈子里必要应酬,几乎没有其他人际往来。
来到现在的世界,和江家的血缘羁绊以及因着这种羁绊生出的其他事宜对江知而言都是新奇且珍惜的。
到了搬家这天,江知醒的比平时还要早。
尽管早在前几天就联系好了搬家公司,江知还是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搬家需要注意的各项事宜。
看了一会,准备去江家之前买串花束当做乔迁礼物,江知起身往外走,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过了一会,似乎外面的人意识到手中钥匙打不开这扇门,转而按起了门铃。
江知直起身,无需确认就知道门外站着的人是谁。换好衣服,开门走了出来。
并不完全亮堂的走廊里,陆风潜站在门前定定看着江知:“你换了锁?”
江知“嗯”了一声。
陆风潜眼中带着晦暗不明的情绪,追问道:“为什么?”
曾经小心翼翼想要靠近自己的人,正在把他排除在外。
江知可以理解陆风潜的心理落差,但不代表他有解释的必要,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反问:“陆总有什么事?”
陆风潜低头,深深看着江知,狭长双眸眯起,视线聚焦在江知脸上。
沉默半晌,举起手机递了过去。
江知看清上面内容,是陆风潜和崔西的聊天记录。
崔西:[小知父母搬家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过去看看吧?]
[去的时候记得捎上江知,两个人一起过去才不会让他们起疑]
江知凝眸片刻:“走吧。”
置身车水马龙之间,两人一路无话,车载音响发出的动静都比他们两个活人的气氛热闹。
陆风潜关闭蓝牙:“下个月15号,陆氏百年庆典,需要你出席。”
江知:“好。”
尾音落下,很快就又恢复成一片沉寂。
陌生的无力感袭来,陆风潜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攥紧了几分。
“崔叔叮嘱你买东西了吗?”
想到陆风潜一贯的作风,原本半靠在椅背上的江知掀了掀眼皮。
陆风潜低沉的音调顿时变得清亮起来:“买了。”
接着献宝一样说了一串名词:“福禄寿纹黄花梨屏风,富贵海棠画轴,青花缠枝花卉纹梅落地瓶。”
“派人直接送去新居了。”
江知:“……”
不出所料,陆风潜送的东西,很贵。
但是,没一样能打。
陆风潜不时用余光瞥一眼江知,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坐直身子,挑眉看过去。
江知偏过脸迎上陆风潜视线:“退了。”
陆风潜皱眉,从对方不掺杂丝毫感情的淡淡神情中,隐约读出一种无声的抗拒。
下意识以为江知对于自己对其父母示好的举动颇为抵触。
好一个划清界限,泾渭分明。
想到这里,陆风潜收回视线,脸色冷了几分。
一句冷冷的“我只是在履行契约对象应尽义务”还没说出口,就听江知继续道:“我爸妈不会喜欢这些,我跟你重新去选。”
陆风潜话音顿时戛然止住,颇为生硬地说道:“好。”
说完调转车头,把目的地定在晋城最大的商场。
江知蹙眉,抬手指了下导航,对陆风潜道:“去这里。”
陆风潜应了一声:“嗯。”
不知怎么,江知就在陆风潜身上看到了和其冷冽气质完全不沾边的一个词——“乖巧”。
江知:“……”
忍住心头泛起的异样,江知不由又看了陆风潜一眼,隐隐觉得他今天的行为透露着一种诡异。
上午10点,陆江两人抱着花束和绿植来到江家小院,江母听到声音迎了出来:“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江母早些年就喜欢伺弄花花草草,嘴上这么说着,却是径直奔江知手中的嫩绿。
从江知手中接过碧玉盆栽,半圆型的弧状叶子长势喜人,在太阳光的映射下绿的耀眼,俞芷反复端详,爱不释手。
江锦年听到屋外动静,一边大声喊着“哥哥”,一边往江知身边跑,在距离江知一米远的时候,从旁伸过来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按上江锦年脑袋,阻止了她跳到江知身上的准备动作。
陆风潜冲江锦年伸出手:“你好。”
江锦年神情幽怨,意兴阑珊地拍了拍陆风潜的手:“陆哥哥好。”
俞芷走过去揉了把江锦年的头发,笑道:“锦年,下次别再这样了,冒冒失失的,哥哥站在台阶上,万一没站稳,被你撞倒了怎么办?”
江锦年一张俊俏小脸顿时皱了起来,小声说了句“对不起”,走过去牵起江知衣角轻轻晃了晃。
众人莞尔,江知矮下身,勾起食指在江锦年挺翘的鼻尖上刮了一下。
搬家公司的员工把最后一个箱子装上车,走过来道:“俞女士,东西都放好了,现在可以出发了。”
恰好,江行舟转着轮椅走了出来,同俞芷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车门关上,俞芷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
大门上一把锁,锁住了这个满载记忆的小院,在这里有过深陷泥淖的挣扎痛苦,也有过扶持相守的温暖陪伴。
心头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所包围。
唇变得紧抿起来,一双粗糙手掌覆盖到了自己手背,俞芷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岁月和生活在他眼角留下了痕迹。
他们都不再年轻,但是望着对方时,眼底爱意如初。
俞芷倏尔笑了,反握住江行舟的手,又看了眼坐在前排的江知和怀里昏昏欲睡的江锦年。
她所在意的人都在这里,一切终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新居临江,夜晚来时,坐在阳台的地毯上,从宽阔的视野望去,可以俯瞰晋江闪烁江景。
江知对此特别满意,更满意的是,在买这栋房子之前,俞芷改变了原来的主意,选了三居室,虽然价格比预算高了许多,但是方便江知不时回来住几天。
这也就意味着,江知可以随时来这里过夜。
早上听着隔壁江锦年赖床被俞芷掀被子发出不满的哼啼声起床,晚上在老妈“晚安”的絮语中睡去。想到《快把我哥带走》中,哥哥都有欺负妹妹的习惯,江知想,他或许偶尔也可以耍无赖一次,躺在沙发上指使江锦年给自己洗水果送到嘴边。
安顿好后,江知陷进沙发,禁不住轻轻抿了抿唇。
察觉到有视线不时从厨房往自己这边看过来,江知抬眼,和陆风潜的目光不期而遇,后者坐在厨房门前的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两颗花椰菜。
高定衬衫的袖口被挽起来,胸前穿着的小熊围裙平白给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添了几分宜家气息。
只是陆风潜身高腿长,一双腿蜷缩得有些憋屈。
或许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氛围太过安逸,连带着看陆风潜都没那么不顺眼。
江知一笑,神情慵懒,用唇形对陆风潜道:“好好干活。”
陆风潜神情微滞,喉结无声滚动。
吃过晚饭,俞芷洗碗,怕江锦年吃过饭就窝在那里看电视,皱着眉嘱咐陆风潜和江知带她去楼下转转顺便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无视江锦年摇成拨浪鼓的小脑袋,江知眼观鼻鼻观心:“嗯。”
江锦年一副小大人模样叹了口气,认命地从沙发上爬下来。
左手牵江知,右手牵陆风潜,一双羊角辫懒洋洋地翘着,拖着疲沓的步子,跟着两个大人往外走。
月明星稀,清风徐徐。
江知走着走着,手上握着自己的力量重了几分。
低下头去把江锦年抱起来:“累了?”
江锦年仰着小脸看星星,对江知神秘兮兮道:“哥哥,你知道天上有什么吗?”
江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答道:“神仙?”
江锦年凑到他耳边,一脸认真:“飞牛!”
江知还没来得及出声,一边的陆风潜先笑起来,起初只是肩膀微微抖动,到后来爽朗笑声飘荡在五月的夜里。
说起来也并没有多好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风潜心中充斥着记事起从未有过的欢愉,挥之不去。
江锦年扁扁嘴:“是真的,会飞的牛,老师告诉我的。”
江知极为捧场,先做出一副认真思索地模样,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又看了陆风潜一眼,暗含警告意味。
陆风潜顿时敛了笑,正色道:“嗯,有。”
虽然才是五月,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路上不时能看到带着孩子的家长行走在路边散步。
“妈妈,下次我还要去玩蹦床!”
“好好好。”
江知看着江锦年的注意力一瞬间被幼童口中的蹦床吸引,觉得无奈又好笑。
见江锦年眼巴巴看着自己,江知伸出手:“只能玩半个小时。”
江锦年抱住江知脖子在他脸上猛亲一口:“保证!”
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江知侧脸,经过鼻尖,带出一道好看的弧度,陆风潜站在一旁,看着江知脸上被亲了一口的地方,目光幽暗。
十分钟后,一行人来到附近的蹦床馆,海绵池里以小朋友居多,当然也不乏看管孩子的大人。
为了保证江锦年安全,把腕表和戒指交到前台,江知和陆风潜也走了上去。
跳床弹力很大,弹跳区域时不时传来“哈哈哈”的笑声,江锦年玩得不亦乐乎。
“锦年,先停下来。”
见她越跳越高,4岁孩子的身体对压力的承受是很有限的,江知上前两步,想教江锦年控制好力道,免得她伤到自己。
就快走到江锦年身边时,迎面有小朋友和玩伴打闹。
江知为了躲避他们,下意识往一旁退了退,没有留意到踩在了弹跳区域边缘,腿一迈出,作用力下向外缘摔了过去。
几声惊呼中,江知腰部被人揽住,但摔下去的趋势没有减缓,四目相对中,陆风潜用手护上江知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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