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天光照进屋子里的时候,杨莲亭就醒了。
东方不败还在睡,褪去了平日里面对旁人的冷漠疏离,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闭着,半张脸都贴在他的胸脯上,哪怕是在睡梦中,一双手也紧紧地环着他,像是生怕他离开了似的,那般紧张和孩子气。
杨莲抬起手来轻轻地□□了东方不败的散落在背后的青丝,低头在东方不败的额上印下一吻。
他刚刚有一点动作,东方不败就醒了。
瞬间坐起身来,皱着眉头第一反应就是抓住杨莲亭的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莲弟,你哪里不舒服?”
眼中的困倦迷蒙尚未褪去,可他紧张的不得了,紧紧地盯着自己,一双好看的眼睛,满满倒映出来,都是自己的影子。
杨莲亭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一口气。
他反手握住东方不败的手,轻轻摇头,“没有不舒服,我都好得差不多了。”
“反倒是你,瘦的硌手。”杨莲亭皱了眉头,看着东方不败中衣下面隐约露出来的肩胛骨,忍不住觉得心疼。
最近东方不败几乎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他不喜欢人多,所以两人相处时,几乎是摒退了所有的侍女侍卫,原来都是杨莲亭照顾东方不败的衣食住行,现在他受了伤,两个人完全倒了过来。
“都快一个月了。”杨莲亭掀开自己的衣服看了看,“其实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早就已经可以下床了。”
“那些个厨子做的东西不合你的胃口,最近吃的越发少了。”杨莲亭抬起手来捏了捏东方不败的脸,“为了我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就你会心疼我,难道我不会心疼你吗?”
“若是给旁人知道了,指不定要说为夫虐待了你。”杨莲亭摇头轻笑,声音低沉还带着些许刻意拖长的尾音,在这样的清晨,显得□□又温柔。
东方不败一滞,与杨莲亭对视半晌,忍不住败下阵来。
他别过脸去,“本座无碍——”
“是是是,教主可饿了?”杨莲亭低头在东方不败唇上飞快地印下一吻,掀起被子下了床,“今天早上属下给教主做早膳可好?”
“煮个银耳莲子羹,拌个土豆丝,再炒个青笋吧。”
“不行,你的身体——”东方不败的眉心瞬间皱成一团,他想都不想就摇头,“你卧床休息,我吩咐下人去做。”
“我真的好了。”杨莲亭伸了个懒腰,“平一指不是也说了吗,伤口已经结痂,要不了时日就会彻底痊愈,再说了,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我快憋坏了,偶尔活动活动,不会有事的。”
见东方不败还要说话,杨莲亭躬身半跪在床榻旁,拿了鞋袜来动作细致地帮东方不败穿上,低声开口:“好了,我的好教主。”
“身为你的贴身侍卫,我的职责就是服侍你。”
停顿片刻,杨莲亭轻笑一声,低头在东方不败白皙莹润的脚背上印下一吻,看着他整个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震得瑟缩一下,从脸一直红到身上,笑得更开心了,“身为你的夫君,我自是更加应该□□自家夫人了。”
东方不败蹭的一声从床上站起来。
浑身僵硬的不像话,一张脸涨红。
他瞪着眼睛看杨莲亭,“你胡说什么——”
话说一半,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想到什么,东方不败又看他一眼,垂了眸,轻声开口道:“莲弟,实在是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杨莲亭哈哈大笑,伸出手来将面前这人拦入怀中,轻轻拍了拍东方不败的脊背,像是安抚,“全天下的人都笑话我杨莲亭是男宠,可他们没一个人知道我有多快活。”
“若我是女子…”东方不败轻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若是我女子,我们也能做一对寻常夫妻——”
“你是东方不败。”杨莲亭抬起他的下巴,眸色深遂湖光海泽,嘴角弯起笑容来,“东方,你是男子,我们也能在这世上,做一对寻常夫妻。”
“我杨莲亭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便是能够拥有你。”杨莲亭低头,动作细致温柔的帮东方不败穿衣服,替他梳头发,一样一样的都弄好了之后,他方才继续开口:“现在我啊,还配不上你。”
“不过,我会努力的。”杨莲亭揉了揉东方不败柔顺的青丝,“东方不败的男人,一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莲弟,你说什么呢,我从未想过——”听他这么说,东方不败一瞬间就急了,他站起身来就要跟杨莲亭解释,杨莲亭却制止了他说话。
“这一次武林大会我被绑,倒也是提醒我了。”
杨莲亭眸色平平静静的,望着东方不败的眼神温柔,“东方,你是天下第一的神教教主,我总是也要想些法子弥补也可以。”
“莲弟——”东方不败想都不想就摇头,“你在我心中优秀的无人能够比肩,你不用这般妄自菲薄,我——”
“你什么啊,好啦。”杨莲亭忍不住笑,“虽然我练功肯定练不成什么武林高手了,但是别的地方努努力还是可以的。”
站在原地看着杨莲亭,确认他确实是认真的之后,东方不败微蹙了眉,仍然还是有些担心,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点头,“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
“只不过你现在身体微愈,莫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看他这般担心自己的模样,杨莲亭心里熨贴至极,动作温柔地低头在东方不败唇上印下一吻,唇齿□□,半晌,一直到东方不败在他怀里呼吸乱了几分,脸颊泛红之后,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他。
两人用完早膳,杨莲亭对着镜子撩开了衣服看自己的胸腹。
刀口结了痂,几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杨莲亭又凑近了些,想看清楚左冷禅下毒所生出的那条线,他醒过来后还钻心疼了几日,后来平一指每日施针,把毒素都给控制住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复发过,现如今看起来——那条线虽然还在,可已经淡化不少。
杨莲亭啧啧成奇,连忙叫了东方不败过来看。
“平一指真是神医,虽然看起来古古怪怪的,不过论这治病救人,还真是没得说。”
东方不败修长的睫羽微微垂落,浑身像是颤了颤,伸出手来细细地□□杨莲亭身上的伤口和那条毒素凝聚的黑线,一遍又一遍,极欣喜,像是放下了巨大的心头大石一般,点头,“你已经许久没有疼了。”
“再多修养一段时间,定会越来越好。”
东方不败轻轻抱住杨莲亭,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宣誓,“你一定会平平安安,越来越好。”
杨莲亭眉心微动,望向东方不败,只觉得他情绪有一瞬间的奇怪,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平一指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仍旧是一副古怪无法接近的阴森模样,走进来对于东方不败跟杨莲亭的亲密视若无睹一般,躬身给东方不败行了礼,然后走上前来望向杨莲亭,用那般难听刺耳的声音开口道:“杨侍卫,该到施针的时候了。”
“神医,当初左冷禅说我这毒专门是为了克您所制,除了他的解药之外,世上无人能解。”杨莲亭望向平一指深深鞠躬,“多亏了您的医术神奇,方才能救我一命。”
听了他说这话,平一指桀桀地笑。
那一张原本就瘦削如同骷髅的脸,此时此刻露出这样的笑意来,看上去着实有几分可怖,只见他受了针,冷哼一声,用沙哑的声音开口嘲讽道:“天下之毒万变不离其宗,左冷禅那样的蠢货,也想难住我,真是可笑至极。”
“你这毒已经解的七七八八了。”平一指盒上药箱站起身来,“再由我为你施针半月,余毒即可尽数清除。”
说罢,转身望向东方不败,恭恭敬敬地低了头,“教主,那属下就告退了。”
平一指走了之后,杨莲亭正准备跟东方不败说话,眼神扫过去却看到东方不败那一瞬间的神情,竟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像是欢喜至极,像是劫后余生,又像是仍然心有余悸。
杨莲亭只当他是庆幸这毒平一指能治,害怕再度出现之前那样的事情,忍不住心疼,上前一步握住东方不败的手,轻轻捏了捏安抚道:“东方,你怎么了?平一指都说我无碍了,别担心了,嗯?”
东方不败闻言,眼中有一晃而过的闪烁,飞快地消失,像是幻觉一般,他冲着杨莲亭笑,眼中有眼中有粼粼的波光,还有深切浓沉,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爱意与依赖,他伸出手环抱住杨莲亭,将脸靠在他的肩颈处,轻轻地点头。
这一个月来教务堆积如山,现如今杨莲亭自觉恢复的差不多了,不需要东方不败那般寸步不离的陪着,自然是催着他去处理教务了。
东方不败自然是不愿。
他从来就没有那么多耐心在那些繁琐的事情上,皱了眉头就要拒绝,可话到嘴边,不知道想到什么,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点头应了。
东方不败去了黑木崖正殿,只剩下杨莲亭一个人,他挑了挑眉头,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地牢。
向问天还被关在里面。
阴森黑暗,潮湿破旧,地牢的环境实在算不得好,再加上东方不败素来行事狠辣果决,胆敢背叛他的人,纵然他不发话,手下人也都知道应该怎么做。
看着地牢里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向问天,杨莲亭轻笑一声。
前世害死他跟东方的人,向问天也在其中。
若不是他跟任盈盈里应外合,又怎会将黑木崖层层把守当作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现如今任我行死了,向问天被抓…
还有任盈盈啊——
杨莲亭轻轻呼出一口气,又看了向问天一眼,转身静悄悄地出了地牢。
他素来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得罪过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现如今向问天沦落成阶下之囚,他却并不着急要了他的性命,只不过是要等着任盈盈一起被抓罢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任盈盈的消息,可是神教教众遍布天下,任盈盈不过区区一个弱女子,更何况…按照时间算起来,那令狐冲不过还只是一个少年罢了。
等抓到了任盈盈,让她跟向问天一起去死,前世的一切恩怨,就会彻底都烟消云散了。
走出地牢,外面的太阳刺眼,杨莲亭微微眯了眼,缓缓地笑了。
看时间东方不败应该还没有忙完,杨莲亭在屋子里闷了一个月,自然是不愿意再回去,随意找了一片没有人的草地,懒懒散散地就躺下了。
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头顶的蓝天,心里一片平静安宁。
不知道过了多久。
“你说教主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男人。”
一个听起来略微有些稚嫩的声音传过来,搅了杨莲亭的梦,他缓缓睁开眼,正准备说话呢,听到这人像是在议论自己跟东方的事,微微挑了眉没有出声。
“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呢——”声音的主人像是有些苦恼,蹲在地上拿着树枝比比画画的,自言自语,“以前我悄悄的在一旁看过诗诗夫人,长得可好看了,比仙女还好看。”
“刘管事说这件事教中不允许议论,哎,教主这样的人物做事,可能就是这般让人无法理解吧。”
从杨莲亭的角度看过去,那自说自话的小子只有十几岁的模样,年纪颇小,一张青涩稚嫩,听他这般毫无心计城府的说话,杨莲亭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玩,倒也没有立刻打扰。
“听其他侍卫们说,教主喜欢那人长得很英俊,以前听阿娘说,我长得也好看——”
那少年伸出手来挠了挠后脑勺,对着树自言自语,“之前教中大会,我远远的看过教主。”
“一身红衣,表情冷漠的很,可看那样子就很厉害…教主若是喜欢男人,我长得也好看,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喜欢我呢?”
杨莲亭一听这话,忍不住就乐了。
少年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大小,身上穿的衣服大概也就是教中的粗使杂役,竟然还跟自己是情敌?
“能被教主那样的人喜欢——想来是很幸运的一件事吧。”
“虽然我听江湖之中有好多人斥责咒骂…”说话的小子坐在草地上自言自语:“我虽不是女子,却也喜欢教主那样神仙一般的人物——”
“小子,”杨莲亭拍了拍身上的土,眨了眨眼睛:“你可知道教主倾慕那人是谁?”
杨莲亭这般突然冒出来突然说话,吓得这小子混身都是一个哆嗦,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杨莲亭,像是被偷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的,一张脸涨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你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杨莲亭轻笑。
他看着面前的半大孩子,只觉得心中隐约有些恍惚,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这小子看着傻乎乎的,可听他在这儿自言自语,也能看出他一颗心赤诚,是那样简单的崇拜着东方的。
前世的自己——最初,恐怕也是那样吧?
远远的仰望着东方不败,把他当作神仙一般的人物,拼了命的想要靠近他,得了他半点优待,就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前世他也曾经那么细心那么体贴的讨好过东方,那么温柔那么渴望的对待他。
可是他太懦弱。
面对权力欲望,面对可能会出现的污名骂名,他将所有的恐惧都变成利刃,一刀一刀的刺在东方不败身上。
看着东方受伤痛苦,看着他黯然失神,他越发暴躁发狂,却愈发心狠疏远,任由着东方不败在他建来用于囚禁他的院子里逐渐枯萎,而他却一日一日将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利撰得更紧,在花天酒地之中麻痹自己的心。
“你…不管你偷听到了什么,都不许乱说!”看着杨莲亭走神,那小子有点害怕了,想到自己方才说的那些亵渎教主的话,脸色瞬间青白,瞪了杨莲亭一眼,勉强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来虚张声势。
杨莲亭正准备说话,就看到飞身过来的东方不败。
神情一瞬间变柔和了许多。
东方不败微蹙了眉,眼中隐约还看得到几分着急,看到杨莲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快走几步上前握住杨莲亭的手。
“你怎么在这里?”
“我方才出来没看到你…”东方不败抿了抿唇,“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杨莲亭握住东方不败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像是安抚,“憋屋子里太闷了,我出来转转。”
“事情都处理完了,可是饿了?中午想吃些什么,我去小厨房给你做。”
东方不败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旁边那个半大的小子看着两人这般亲昵说话,几乎是控制不住的白了脸色,颤抖着跪倒在地,“教教教…教主——”
“参见教主,属下——”
东方不败从头到尾就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个人,听到声音转过身去,淡淡的看他一眼,瞬间又恢复成那个冷漠疏离的神教教主,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准备收回目光。
杨莲亭却是笑了。
他与东方不败十指紧扣,两人一红一黑并肩而立,他看了身边这人一眼,然后叫那小杂役起来。
“你方才不是很好奇东方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吗?”
“小子,你看好了。”
“我啊,跟你们教主已经真心相爱,不止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约好了要在一起的。”
“你啊,肯定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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