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莲亭将东方不败滑落的鬓发向后撩去,东方不败抿了嘴唇站在原地动都不动,杨莲亭轻叹一口气,轻轻□□了一下这人的手。
“天冷,你这样会生病。”
一边说着,一边半蹲在地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我背你回去。”
东方不败赤着脚站在地上,脚背冻得发青,他脸色苍白的难以形容,垂下眼睑,睫毛的扇形阴影就投在他瘦削的脸颊上,他喉咙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趴在杨莲亭的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往回走。
东方不败很瘦。
他的头发垂下来,落在杨莲亭的耳边颈间,他用手把背上这人拖住,稳稳当当,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老实说方才抓药的时候跑的太赶太急,他一身都是汗,燥的厉害,可不知道怎么的,这样背着东方不败,他能够嗅到这人身上的松香,能够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耳畔的呼吸,哪怕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杨莲亭看着不远处晨光熹微,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觉得他心里所有那些阴暗的,丑恶的,充满戾气的一面,全部都像是被填平了。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他跟他背上的这个人。
一路无言,一直回到院子里。
杨莲亭把东方不败放在床榻上面,给他盖好了被子,然后转身出去烧水熬药,弄好了之后,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沉默着把东方不败的脚从被子拿出来。
东方不败很明显的瑟缩了一下。
杨莲亭用不容拒绝的方式,把他的脚放进热水里,拿了毛巾,动作轻柔的帮他泡脚。
水温是他提前试过的,稍微有一点烫,但是对东方不败的身体好。
一边帮他洗脚,一边在脚上按捏,杨莲亭动作细致又有耐心,他低着头做着这些事,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缓缓地安宁下来。
他从来不曾帮东方不败做过这些事。
回忆前世,他颐指气使对东方避如蛇蝎的时候,无数次为了逃避与东方不败同床,他曾经喝的烂醉如泥浑身酒气,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回到院子里,东方不败就帮他脱靴子,帮他洗脚。
那时候他不理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东方不败愿意低了头,帮他做婢女才做的事情,在喝醉酒意识朦胧的时候,他总是心烦意乱的觉得东方不败曲意逢迎,心烦意乱的觉得厌恶,可到了现在。
他拿了毛巾帮东方不败擦脚,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原来爱一个人啊。
你真的愿意为了他,低到尘埃里去。
“东方,对不起。”
“是我太心急了,我不该选在昨天去杀任我行。”杨莲亭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望向东方不败,“是我太心急了。”
“可是你要相信我。”
“东方,虽然我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为什么…”杨莲亭顿了顿,“你若是不高兴,我就不再做这些事情了,好不好?”
“任我行已经死了,你若是不喜欢,我不杀任盈盈了,好不好?”
“你不喜欢下山,那我以后都陪着你,我们待在黑木崖上,我陪你练功,喝酒,看日落,好不好?”
杨莲亭望着面前这个人,眼眶微红。
老实说,看到东方不败气急攻心吐血的时候,什么任我行,什么任盈盈,什么前世的深仇大恨,在那一刻,全部都不重要了。
所有所有的一切,任何事,都比不过面前的这个人。
他万万没想到他一时心急想杀任我行,居然会把东方不败伤成这副样子。
天知道他有多后悔多心痛。
轻轻呼出一口气,杨莲亭握住东方不败的手,他看着他轻声说,“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东方不败坐在床榻上,任由杨莲亭这样摆弄,他微阖了眼,然后再睁开,像是很疲惫的样子,一张脸苍白的不像话,视线定定的落在杨莲亭的身上。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以前根本就不喜欢男人,你早知道西湖水牢的位置,你骗我下山,也是为了想杀任我行——”
“我之前说过的,你若是骗我,你若是骗我,那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东方不败深呼吸一口气,微阖了眼,他握着拳头的手微微发颤,许久,他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这房间里的喜字和鸳鸯暖帐上面。
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他自嘲一笑,“可是我还是不忍心下手。”
“不止不忍心下手,我甚至还要害怕你会不会杀了任我行之后,便不愿意再继续骗我,不愿意再继续跟着我,我怕我一个人回了这院子,你便不会再跟上来。”
“我怕你走了。”
杨莲亭坐在原地,他看着东方不败话说着说着,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就积蓄起泪水。
他红着眼眶,一滴滴泪珠顺着脸颊无声地坠落下来,眼泪落在杨莲亭的手上,烫的杨莲亭几乎觉得一颗心脏都像是被人吞噬了似的,胸口那处生疼。
他喉咙干涩的厉害,克制不住的觉得后悔,心疼的恨不能杀了自己,一把将面前这人抱进怀里,几乎是想把他生生揉进身体里:“对不起,东方,对不起,你别哭——。”
东方不败摇头。
“我不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了。”
“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
东方不败乌黑的发梢后露出一段白皙的后颈,肩膀自然微垂,包裹在白袍里的身形削瘦,他微垂了眼睑,像是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于自言自语的声音开口道:“我总是什么都愿意给你的。”
“你要骗我的话,就骗一辈子吧。”
“莲弟,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东方不败会变成现在这样。”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跟恍惚,他轻轻地笑,半靠在床榻上面,眼眶微红,视线最终落在杨莲亭的脸上,“都说我是天下第一,可是我最终还是输给你了。”
“就算是你要我的命,想来我也是愿意给你的…”
“任我行已经活不成了,你若是还想杀任盈盈——”东方不败抿了抿嘴唇,“我自是可以替你动手对,盈盈不比任我行,她自小习武,虽然算不得高手,可也绝非是你能够抵挡的。”
“之前有个和尚跟我说,做了恶杀了人的人,死后会堕入无边炼狱,受业火惩罚。”
东方不败冲着杨莲亭笑了笑,“莲弟,我这双手原本就沾满了鲜血,无所谓再多一两个。”
是了。
杨莲亭望着面前的这个人,他深呼吸一口气,上前将他拥进怀里,紧一点,再紧一点。
全天下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他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偏偏对自己,好到了不讲道理的程度。
前世他说他不想再被任何人看不起,于是他就给了他大总管的位置,把整个神教全都交到他手上,任由自己把他生生架空。
前世他说他不喜欢男人,他便把自己打扮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掐着嗓子柔了身段,被令狐冲他们羞辱成了老妖旦。
就连他说了那么一句他不喜欢童百熊,于是他就那般不管不顾的把童百熊杀了,
重生一世,他还是这个样子。
爱一个人,便蒙上眼睛闭上耳朵,不管不顾的对他好。
这么傻。
“不杀人了,我们谁都不杀人了。”
“我没有骗你,我会一辈子陪着你。”
“你现在不相信没关系,我们后面的日子还很长。” 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我有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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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我行死在了水牢里。
东方不败收到江南四友发来的密报的时候,他们正在回黑木崖的路上。
“七窍流血,浑身溃烂。”东方不败看了杨莲亭一眼,“任我行死了。”
杨莲亭嗯了一声,“给他下的毒原本就是无解之毒,现如今我决定不再跟任盈盈为难,任我行这么死了,也算是替他女儿受过了。”
话说了一半,杨莲亭又害怕东方不败多想,连忙握住他的手开口解释道:“我说过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任我行死了,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只要任盈盈不要招惹到我头上,我就绝对不会再为难她。”
东方不败摇头。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莲弟,你知道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那二人的姓名。”
杨莲亭点头,“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在成亲那晚瞒着你去做那样的事,”他顿了顿,望着东方不败轻道:“东方,回黑木崖上,我再给你补一场婚礼可好?”
东方不败一愣,正准备说话,一道声音从后面响起,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阿弥陀佛,东方施主,好久不见。”
一身粗布袈裟,手持权杖,竟是慧明和尚。
东方不败微蹙了眉,看了杨莲亭一眼,抿了抿嘴唇视线落在慧明的身上,点了点头,“慧明大师,你好。”
“阔别数年,现如今在这里相见,实在是我佛之缘。”
慧明拨动手中禅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之后,看了一眼杨莲亭,竟是有些诧异,“这位施主是…”
“贫僧参佛理观天机,却从未见过像这位施主一般——像是无根断魂之人…”
杨莲亭心头一跳,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东方不败的手。
东方不败却是瞬间就沉下脸来,“你在瞎说什么?”
“几年前本座见你,你便是说些不知所谓的晦气话,现如今你又说莲弟无根断魂,和尚,你可是嫌活得太腻了吗?”
“东方施主且息怒。”
慧明和尚长叹一声,冲着东方不败鞠躬,“贫僧本不愿意多管闲事,只不过方才远远看到东方施主面色晦暗,怕是不祥之兆,特意前来提醒。”
“我佛慈悲,众生平等,还望东方施主多加小心,切莫轻易制造杀孽,否则可能出现血光之灾,命悬一线。”
东方不败素来不信这个,皱了眉头拉了杨莲亭的手转身就要走。
杨莲亭却是抿了抿唇看了这和尚一眼,站在原地,冲着他深深鞠躬。
“大师,你所说东方近日会有不祥之兆,出现血光之灾,请问如何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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