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壹拾伍.声声慢下

小说:尘*******凉 作者:谶成命局
    雷元江不急着说心中才露尖尖角的计划,反而笑意盈盈问唐申:“越儿啊,你这几日整理账册,可有什么发现?”

    唐申手中一顿,视线在手中青瓷茶盏光滑的边沿上转了一圈。

    盏为合瓜状,茶碟有藤蔓纹,对阳可透光,色泽如玉毫无瑕疵,是上品秘色窑。

    有道是,捩翠融春瑞色新,陶成先得贡吾君,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施薄冰盛绿云。

    顾名思义,一般这样一套质地的茶具,外表看似普通,实则大都是贡品。贡品市价如何又有多稀少,想必无需多番着墨,但这样一套茶具在雷府中,数量至少不下于十五套。

    然而就唐申直面所观,这套茶具并非顶尖。而这仅仅只是属于茶具的一部分,雷府之中除了妆点宅邸便毫无用处的梅瓶、屏风、以及各色玉器,价格远胜茶具者不在少数。

    那么,如此一笔计算出来能叫人瞠目结舌的财富,从何而来?

    无非是两样:第一土地租赁,第二军火交易。

    其中军火交易是重中之重。

    军火交易分为,制造,运输。

    制造与运输则需要相对的制造人员,运输人员,管理人员以及保镖。

    先前就有说过,霹雳堂共有三个分舵,九个堂口,三十六个分堂,一百零八个小堂口。抹去直接隶属公输英手下的工匠不提,已霹雳堂内部编制来看,算一个小堂口二十人,一个分堂口五十人,一个总堂口六十人,一个分舵百人,再加上总舵的精准人数三百七十二人,总共五千一百七十二人。

    五千一百七十二人,每人每天一餐算两碗饭,一碗两合,四舍五入就是六斛。米一斗,价格在二十文左右,六斛则是六十斗,为一千两百文,为一又五分之一两银子。听起来不多,但人不能只吃白米饭吧,总得要有菜有肉有酒水吧?

    吃饱喝足尚未完,还得每年至少四套新衣裳新鞋袜吧?以霹雳堂的身份,发放下去的式服不说件件精品,总要有中品吧?如今市面上,棉麻一匹四百文可做十件薄衣,棉鞋一双一百文,减去变量,一年在衣物上的开销便约为两百六十两白银,也就相当于二十六两黄金。

    单是日常还没完,零碎东西太多不去算,人员每月月给要有吧?底层弟子一月三两银子,中层弟子一月五两银子,精英弟子一月十两银子,香主一月十五两,分堂主二十两,堂主三十两,分舵主四十两。一并层层算下来,霹雳堂一月于月给之上的支出,绝对不低于一千六百两金。

    这还只是最为基础的,并不精确的数据。

    经营费用,运输费用,用于制造火器的材器费用,这些各式各样必须的花费,计算起来绝对令人眼花缭乱。

    那么霹雳堂最主要的军火收入,每年究竟给霹雳堂累积了多少黄白之物?

    霹雳堂最主要出产的火器有轻中重三种,依次代表是:雷火弹,铁蒺藜,冲天炮;冰壶秋月,散花天女;油火铳,火树银花,袭日弩。

    其中重型火器并不轻易出售予人,最常露于市野的多属雷火弹和铁蒺藜,按上中下品分为十两、二十五两、五十两,每份。尽管卖的贵,以唐申查阅账簿总结出来的数据,此项目每年提供的银钱高达万两黄金。

    万两黄金,看似很多。

    可正如前面所说,除了要供养门下弟子……或者说支付买命钱,还有诸多譬如车马费整修费等等这样那样的开支。由下层传递上来的账面统计看,盈利并不多,毕竟霹雳堂是个江湖门派而非商人世家。

    那么,雷府乃至于霹雳堂中种种奢侈物件的花费开支,究竟从哪里来?

    所有资料在手,唐申整理完毕以后倒转过来对比支出与收入,发现其中有很大一笔来源空白的收入,以及去向含糊的支出。

    这么大一笔收入,雷元江不可能毫无知觉。

    唐申不问,等的就是雷元江询问的这一刻。

    唐申将目光从青瓷杯转移到雷元江面上,轻轻点头:“三伯指的,想来是那笔没有标明来处的受益罢。”

    雷元江咧嘴一笑,悠悠转出书案,往唐申身侧木椅落座。他手指敲打着座椅抚手,节奏甚是欢快,连带语气也饱含愉悦:“越儿这账本整理得真好,一目了然,未来我就不必每年都为这些不省心的小崽子愁啦。既然如此,下面的事情也是时候告诉你啦。”

    “愿闻其详。”

    唐申放下茶盏作倾听状,心底早有猜测。

    霹雳堂走的路,尽头除了官家,还能有谁?

    “这些事,除了你家几个叔父伯父,其他人也是不知道的。”雷元江一开口,便把自己妻子以及大部分雷家人排除在外。因此不必多番强调,此事的机密性仅此一言便可提点到位。

    观唐申若有所思,雷元江摸了摸嘴边短鬤,神色平常犹如嗑叨家常:“我们不像人家青城峨眉什么的,收取世家弟子为徒,每个季度不但有佃农缴租左右供奉,还有世家子家人纳的学费种种。咱霹雳堂收录的大多都是些寻常百姓还有走投无路的好汉,一门上下几千张嘴嗷嗷待哺,实在是不得不给自己找点出路啊。”

    说着说着,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擦眼角:“越儿啊,你年纪还小,这样大好的年纪,就应该荡舟湖上策马扬鞭,不应该陪我这个老头子坐在这暗无天日的书房里,为这些下九流的事情忙活。哎,这大好的年华就这么浪费掉了,二哥我对不住你啊!”

    “……”

    唐申木着脸一言不发。

    怎的忽然又说到身世去了?

    自从回到赣章,总感觉雷元江……似乎哪里不对……开始展露不为人知的一面。

    片刻回缓过来,雷元江清了清嗓子,仿佛适才什么也没发生:“这笔没有标明来路的收入,自然是来自天下最大的地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底下最大的地主,不就是皇帝么。

    唐申半点不意外,霹雳堂和官家有牵扯已经是武林上公开的秘密,何况早在数年前入都,他已见识过霹雳堂与皇家交往甚密。

    只是如今近乎太平盛世,皇家收集如此多的火器,作何用处?

    关外御敌?

    近年来关外戎狄已很少冒犯边境,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显得颇为诡异,很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位皇帝对此未雨绸缪,或是明里暗里派遣的斥候侦查到了什么,也不尽然。

    又或者是,为了排除异己?

    如今才几年,对于怀有异心的人而言,苏家的下场恐怕依旧历历在目。而根据内部传言,皇帝虽说身体有时不好,却也没有糟糕到设立储君的地步,若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担忧有人趁其不备暗施手段,倒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思索到储君问题,唐申隐隐觉得哪里有所疏漏。

    皇帝如今膝下三个儿子,二儿子已经被圈禁,小儿子没什么才能,大儿子则完美的天怒人怨。都说帝王疑心重,可他终有一日是要死的,这天下最多再过三五年,终归要轮到他的儿子当家。即便皇帝曾经再有魄力,一个儿子加一个苏家已经近乎动摇国之根本,再有“其他”心怀不轨者,莫非他还真能把他们都杀了不成?

    无论哪种说法都能说得通,可无论哪种说法都勉强。

    思索只在一念间,雷元江顿了顿,将完全干爽的手帕塞回怀里,悠悠接道:“之子。”

    唐申一怔,几乎是瞬间,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个名字——连/城端华。

    同时他也说了出来:“连/城家大儿子?”

    “不错,是他。”

    雷元江颔首,笑眯眯等待宝贝侄子面上显露惊讶神色。

    唐申神色如常,仅在言语间带了抹异常:“他要篡位?”

    他有这么一问,诧异的并非是连/城端华有篡位心思,而是,如今谁人继位几乎是既成事实,连/城端华应没有理由要去为此做篡位的准备。

    雷元江耸耸肩:“皇家的事,我们这等平头老百姓又哪里清楚呢。”

    话虽如此,他俱弯的眉眼中却是精光四溢:“那位也算是个有心人,由他继位,官场安稳世道安稳,咱们江湖才会安稳。”

    安稳……

    唐申摩挲着掌中瓷杯,将盏盖轻轻阖入杯中。他的目光游曳,似乎在思索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放空。

    雷元江并未留意,一拍额头,转而又说到了方才的事情:“若非提到此事,我险些都忘了与越儿你说一说。我这近卫里头根据各人擅长不同有所侧重,徐笙从前是个读书人,处事较为自持冷静,办事也甚是有条理,所以有些事情交给他做我比较放心。”

    有些事情……指的是刚才?

    “什么事情?”唐申问。

    “说是小事,不过是递封信的事。说是大事,那就是财源滚滚的大事。”

    笑面虎抖了抖手里头的账本,深层意味不言而喻,而后转眼又道:“冠礼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吧,先前英雄大会越儿没去成,这回一定得叫大家都来热闹热闹,嘿嘿,羡慕不死他们。”

    唐申却不觉得喜悦。

    甚至有些怀疑。

    冠礼?说来好听,但“雷季越”的生辰并未到,雷元江提前冠礼,究竟意欲何为?提前冠礼相当于伪造生辰,伪造生辰不止还要公布于众,届时即便他不是“雷越”也必须是“雷越”,来日即便他能证明自己是“雷季越”,又有多少人信?雷元江如此做,莫非是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

    “越儿你的生辰在什么时候,咱们自家知道就好,免得唐家堡那群暗搓搓的家伙联想到什么。”每当说起唐家堡,雷元江就是一副如鲠在喉的模样,倒与唐宛凝极为相似,“怎么说如今越儿你对外的身份是我义子,为了到明面上来,我好名正言顺把事情交给你去办。哎,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如此。”唐申垂眸妥协。

    叔侄倆又说了会儿话,眼瞅到了吃饭歇息的时候,便离了霹雳堂,带着自家近卫返还家中。

    拥有霹雳堂的庐陵无论朝晚都繁华非常,他们策马穿行石板大道,沿途灯红酒绿。绕过拐角,开在三岔路口的济世堂近日来往病人络绎不绝。

    一条人潮相隔之处,一位灰发道士与他们背道而行,观济世堂前来者郁郁去者开颜,不由驻步济世堂前。

    他抬头望了眼济世堂花梨木的大匾,伸手拦下一行刚从济世堂出来的百姓,虚抱一拳道:“几位慢步。”

    被他拦下的乃是一行三人父子,老父年约六十,一儿手提药包,一儿手搀老父。三人陡然遭拦阻,探眼细看,见眼前是个道人,身上黑白道袍干净朴素,背上有一把以布条缠缚的长剑。庐陵城中常有武林中人行走,加之地头蛇霹雳堂乃是庞然大物,所以当地百姓并不惧怕武林人士,自然也就无所谓对方是否带剑。

    见道人唤停自己三人,老丈之子客气回复:“这位道长有什么事,可是初临此地,要问路?”

    道人并无恶意,以目光虚指济世堂,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贫道四年未访庐陵,不知这济世堂何以人气鼎盛?”

    他话虽简洁,却叫旁人一听便知他的意思,再看他面容四十上下却头发灰白,自然了然于胸:“道长有所不知,近来半个多月,济世堂来了一位花间派的大夫坐堂,其医术犹如华佗再世,相当了得啊!”

    为证明自家所言并非虚构,老丈之子拿自家老父举例:“我父亲从前每到刮风下雨的时候,手脚总是又痛又麻。前几日来看那位大夫,吃了五六天的药,现在都入秋了腿脚每见不利索,这不刚带他来复诊,大夫说再吃三贴药,就要好齐整啦。”

    老父亦是颇为赞同的颔首,接着儿子所言对道人说:“道长看似是江湖中人,想必知道那花间派的名头啦。如果身体有不适,不妨去看看这位大夫,就知道小老儿并没有夸大。”

    道人抱拳谢过,复望来去济世堂的病客面容,隐约可鉴老丈一家所言不假。他脸上闪过犹豫,往旁侧迈出几步,最终还是调转方向,步入济世堂。

    炊烟飘散,这个时辰来往行人已不多,济世堂药柜前排了一排捏着药方取药的,却已无人看病。旁侧供坐堂先生落座的小桌,数个老先生围着一个青年大夫讨论医道,不时发出数声畅快笑声。

    药童正点灯,眼前一暗似有人靠近,他随口便道:“抱歉,我们已经准备打烊了,不接病客。”

    道人并未理会他,环顾一番,自然而然注意到一身白衣迥异于人的青年大夫,当下便抬脚走过去。

    药童见他全然忽视自己,心中不悦,忙伸手去拦:“那道士,今日诸位先生接了不少病客,早已神倦疲乏,今日不再看诊了。”

    药童这一拦,抓在道人小臂上,手里却没有血肉之感,反倒像拍到柱子上一样。药童愣了愣,眼前一花,道人竟当着他面走出去两三步。

    “你这人怎么回事,都说打烊不接客啦!”

    药堂之地,来客少有喧哗,药童出声一喝,便引得左右观望,纷纷注目道人。

    这些人中亦有那青年大夫。

    他原先只是一瞥而过,瞅见道人那身黑白道袍,目光为之一定,嘴角带着的笑意先是一滞,而后回转自如,开口道:“无妨,让他过来。”

    药童本欲叱喝,忽听青年大夫开口制止,没有半点不忿,目含崇敬回答:“是,公孙大夫。”

    对于近来到济世堂坐堂的这位公孙大夫,药童不可谓不十分崇拜。虽然他小脑瓜里对于花间派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根本没有印象,却这不妨碍他在看到公孙大夫轻松堪破一干济世堂大夫感觉棘手的疑难杂症后,将这个青年大夫当做自己毕生目标,所以自然对于青年大夫的话言听计从。

    道人走上前来,原本围坐公孙弘左右的大夫们看道人一副江湖客打扮,自知没有他们的事,纷纷相约明日讨教,各自散去。

    道人并不客气,自往公孙弘对面落座,沉声道:“花间大夫,你若能治好我,世间奇珍异宝,只要你说出,我当为你寻来。”

    乍闻他口中所言,只觉他真是莫名奇妙。

    他一个不见仙风道骨的落拓道人,莫非把自己当成了天皇老子,旁人要那瑶池圣水、金乌之羽,他都能寻来不成?再说了,空口白牙谁都会侃,眼瞅这道人衣衫都掉毛边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权财之人,谁能保证这人的承诺能兑现,还不如几两实在的银子呢!

    可若是知道这道人是谁的人,绝然不会把他此话当笑话。堂堂正清剑尊的承诺若不做数,这天下恐怕没有多少人的话算得上一言九鼎。

    公孙弘并不认识谁是正清剑尊。

    或许认识了也不以为然。

    但他着眼细细打量了道人面容以及半灰不白的头发,张口便道:“……气血亏损?”

    不等道人回复,他又低声自语,挽袖抬手:“不对……手,来。”

    道人二话不说,将手腕翻转过来,放于脉枕上。公孙弘探指搭去,旋即凝神闭眼。

    花间派出身的大夫,和寻常的大夫不同,寻常大夫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花间派大夫要多一样探。这所谓的探,并不多用,只针对练武除了岔子的江湖中人,且说白了就是以自身内力去刺探病患经脉郁结所在。

    话说起来简单,但治病和杀人可不尽相同。五脏六腑乃是脆弱之物,经脉亦然,天底下横练功夫不差的人不在少数,却没能听谁能练到五脏六腑的。若要杀人,依仗内力强大轰去,必可把弱小打的五脏俱裂。

    若想救人,要以自身内力刺探对方经脉,从而更深一层了解病根所在。一个不好出了差错导致对方经脉破碎成了废人,名声一落千丈不说,更是害了一条命。这不但需要对方放下心防允可,更需要对于自身内力入微的操纵。花间派行走的弟子们,几乎通通都以石子细针这类细小物件作为武器,便是有对于“入微操纵”最为深刻的对外表现。

    武林中人为何如此推崇维护花间派?

    便是因为花间派内部掌握了完善的内力测脉技艺,而花间派训练的大夫对于收拾武林争斗残局,特别是内力纠纷这种寻常百姓感觉玄之又玄的东西,最为纯熟。

    闲话少提,这头公孙弘探出一道细如发丝的内里自道人脉门而入。所到之处,流淌于奇经八脉的真气浑厚如海,经脉坚韧宽阔,未见任何破损,也未有任何毒素或者异种内力留存堵塞。

    但这浑厚内力沉积在经脉中,充盈血脉,按照一定规律运转不息。却不知为何给人以陈年积水之感,丝毫不起波澜,死气沉沉,只知按部就班毫无灵动可言。他以自身内力去探,落入道人庞大的内力洪流中如石沉大海,这个结果让公孙弘有些不悦,提醒道:“道长若不把内力散去,在下如何能探得病根所在?”

    道人顿了顿,回道:“这便是病根所在。”

    公孙弘眉头一皱,片刻睁眼,发问:“阁下的意思,莫非是内力失控?”

    道人沉沉回答:“不错。近一年以前,我冲击关卡失败,气血亏损。往后数月养罢,却发现内力仿若陌路,无法再如往日运转如意。此前拜访许多杏林圣手,虽也诊得病症所在,却并无用处。早闻花间派对内气诊断有独到见解,请不吝赐教。”

    对于一个武者而言,失去内力如同断了手脚。没有尝过十年如一日艰辛累积内力,看它一丝丝壮大,感悟自己一点点变强的人,是不会懂得失去之后那种不可置信,直到悲绝若狂的感觉。

    公孙弘思忖数息:“阁下内府并无损伤,外表看来只是气血亏损,服食一些补充气血的药剂便可。不过……若真是此等小疾,阁下无需可以寻我花间派的大夫……果然并非如此简单。”

    内力枯竭或者无法运转,一般而言有以下几种原因:其一经脉丹田受损,其二毒蛊闭塞,第三肢体瘫痪。以上数种都不是,那原因是什么呢?

    这算是公孙弘自医术有成出谷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未曾在任何医书上有所记载,他因此有些手足无措的问题。

    他没有立即作答,一边感受道人内气自行流转规律,一边陷入沉思。

    道人沉得住气,不焦不躁,静候回复。

    这一坐,就坐到了天色完全灰暗。抓药的百姓走了,坐堂的大夫走了,仅剩几个药堂伙计和药童围坐一块在后堂闲聊,不时传来细碎笑声。

    “道长,可是清微观中人?”

    公孙弘回过神来,第一句话便问的有些叫人摸不找头脑。

    道人虽不知这与自身病症有何干系,还是给予回答:“不错。”

    “难怪。”公孙弘若有所思,缓缓颔首,“若说是病,也不是病。”

    道人接口,神色镇静:“若非是病,又是为何?”

    怎料公孙弘下一句又道:“若说是病,倒也是病。”

    道人怔住:“是邪?非也?”

    是病又不是病,那究竟是什么?开玩笑吗?

    “所谓疾病,源于体内阴阳失去平衡,阁下并无外伤,更无内疾,故此不能称之为病。”

    公孙弘为人或许有点无法理喻,但他是个称职的大夫,只要决定出手,绝不会信口雌黄。

    “但阁下内力确实出现问题,身体出现异常也算是病的一种。只不过相比起吾等寻常意义上的病,这应当属于心病”

    “心病。”道人重复一遍,再眨眼,眸中流露出无可奈何,“果然……依然是绕不开这个……”

    他表现的并不意外,反倒有两分认命。

    不必公孙弘再说,道人也明白“心病还需心药医”的道理。奈何这天底下,百年人参易得,千年灵芝常有,这心药如何得,只有自己明白个中滋味。

    道人也是心智坚毅之辈,公孙弘虽无从治愈,他却不显颓废。不过既然治不好,来时承诺自然不可兑现,他对公孙弘略一拱手,正欲要问询诊金如何,忽见眼前青年大夫摆手。

    “在下不要你的诊金。”公孙弘说到,“只有一事相询。”

    “何事。”

    公孙弘眼底一道精光飞速闪过:“阁下方才承认是清微观中人,在下不久前也曾与两名清微观弟子有所接触,却觉三位无论功体内劲剑法皆是大相庭径,想问这是为何?”

    “涉及观中内部武学机要只是,恕我不能回答。”道人倒也不加遮掩,“只我观素有三套功体,非是秘密,阁下一探便知。”

    说罢,他起身离去,端的干脆。

    公孙弘目视他背影远去,并未阻止,沉吟中显露一丝笑意:“清微观竟有三套功体?奇怪……不,呵呵,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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