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客套一段时间,唐申向封人夫妇请求道:“世伯、伯母,与我们同行的伙伴受了伤,能否借一处厢房休息?”
“哎呀!”封人夫人掩唇惊呼一声,一边唤过来侍候在旁的下人,一边关心道,“当然可以!受了什么伤,伤的重不重啊?管事,快去叫王大夫!咱们府上的王大夫是这附近最高明的大夫,赶紧把他叫来看看吧!”
“无大碍,与人起争端受伤,已经看了大夫,可能会昏睡数日。”唐申向身后招了招手,吩咐一个普通弟子跟随封人家的管事将洛戈移入房间。
封人家总不会让访客干站枯坐,很快就有五六个年轻貌美的侍女手捧茶水瓜果走入厅堂,封人嘉范指着右手旁座椅,连声亲切道:“坐坐坐,这一路过来累了吧,茶里加了薄荷末,可以提神醒脑。这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用些水果解解渴、祛祛暑。”
“劳世伯费心了。”
唐申从善如流地入座,跟在身后的霹雳堂弟子自然而然往他身后站,期间井然有序,丝毫没有交头接耳之举。罗谷雨左右看看,虽然皱着眉,但迟疑片刻还是随着人流往旁靠。
唐申当即把人叫住:“罗谷雨。”
罗谷雨侧过脸,见唐申放在椅臂上的手轻轻点了点身边椅子:“坐。”
不等得到他的反应,唐申回首与封人夫妇道:“世伯、伯母,想必义父信中已有提及我等此行目的。这位是我霹雳堂的客人,自苗疆而来。”
罗谷雨晲了眼上首两人,动作有些别扭地拱了拱手,将他们眼中诧异尽收眼底后,只挑了挑眉就着唐申身畔坐下,盘起双腿支着下巴。
罗谷雨也没有介绍自己姓名,封人嘉范便是想客套一句“久仰”亦无从开口,幸而封人夫人在他之前抚掌说到:“都是少年俊杰啊,二位年纪应该与我那不成器的三儿子相仿,我却觉得他还是当年不及桌子高的模样呢。看来再过不久,这江湖就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老一辈啊,就可以放下很多重担了。”
这话唐申回答是与不是都是错,赞同便是觉得今封人家主年纪大需得让权,否认则是认为他这一辈年纪尚轻不足担当大任。若是封人夫人有刺探他的意思在其中,回答“否”当被以为胸无大志,回答“是”恐怕会被认作有夺权意向。
别看此一路过来,无论世家之首还是一方县令都对唐申礼遇有加,宛若慈祥长辈,其实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只不过做的了大事,守得住家业的人皆要三思而后行、行而再三思,所以未明利害以前自然人人“宽厚仁慈”。
都说唐申在唐家堡内部过的不如意,须得同时防备唐宛凝和唐邵策,又得耐着性子与人切磋指教。可事实上,唐家堡外比唐家堡内残酷不止百倍。至少在唐家堡内,你若出了什么意外导致内功被废身体残疾,唐家堡绝不会抛弃你。若在这偌大的江湖中,有件干净衣服穿、有碗白米饭吃就是幸运,最大可能还属流落作乞丐或者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这个世界惯是后浪推前浪,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不想遭别人利用,就必须强大起来。逃避没有任何用处,爱恨情仇中只要有一点能被触动,消极应对的结局便是死亡。
多年前的唐申没有弱点,一旦寻到机会,他自会毫无留恋地离开,躲入深山老林。怎想有人生生在他心上敲出一条缝隙,所以为了最终的胜利,他要与天斗、与人斗、与自己斗。
到底是变得更强,还是变弱,这个很难说。
其实封人夫人这句话说得不好,太露骨。有心人回去给雷元江说说,指不得雷家就要给他们封人家牌匾上盖一个“居心不良”的戳,即便来日依然相互来往,但印象可没那么容易扭转。封人嘉范忙清咳数声,抬手让侍女上茶:“说的什么话,不就是老三总在外跑,一年见不上几面叫你挂念了吗。他也老大不小,懂得进退,自个去平阳出不了事。慈母多败儿,这点事情也好在客人面前说......贤侄你不必放在心上,尝尝这茶。”
封人家的侍女训练有素,不到片刻就将瓜果摆满一桌,倒水的侍女嘴角含笑,敬茶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划过唐申手背。唐申不予理会,见给罗谷雨敬茶的女子规规矩矩,便不着痕迹将茶杯拿到手中,从容不迫抿了口茶,评论道:“薄荷甘冽,只是水仍尚生,味略寡淡。茶是陈茶,水是新水,世伯伯母且放上一放再喝,水凉了,味足了,方可入口。”
封人嘉范乍听,心中一惊,暗道此子不简单。
茶喝了,闲话也谈了,是时候进入正题。
唐申道:“既然义父已来信相询,世伯想必清楚我等来意。”
“自然。”封人嘉范捋了一把打理整齐的美鬤,点头,“其实当年去欧阳老弟家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是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们又怎好拿出来大书特书,所以隐而不谈。不知贤侄想要知道什么,我封人家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申看了罗谷雨一眼,人正“哔啵哔啵”剥着柑橘,果香四溢,丝毫没有留意他和封人嘉范说了什么,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唐申此前早知罗谷雨来中原所求为甚,见罗谷雨不表态,便与封人嘉范道:“不知世伯当年,可曾在欧阳世家见过苗人踪影。”
封人嘉范沉吟片刻,回想道:“似乎是有那么几人,我离去的早,未曾与他们攀谈。”
士农工商之中,商人地位虽在末流,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活人?排的上名号的世家与帮派,大都瞧不上会两门手艺却没什么名声的人,封人嘉范亦不能消免自傲之心。
“但说到苗人,我倒是想起来有一个穿着苗服的男子,他时常与欧阳老弟秘密商讨什么,二人每每碰上其他人便打住。可惜我与那人乃擦肩之谊,连面貌都记不得,不过......”
说到这里,封人嘉范顿了顿,对身旁贴身小厮挥挥手,小厮从袖子里拿出一方薄薄的蓝皮本子,递到唐申手中。封人嘉范继续道:“这有一份名册,不敢保证当年所有受邀者都在上头,但我认为应该对你们有帮助。唉,当年欧阳世家当之无愧是我们五大世家之首,财力属我封人家三倍有余,就算遭遇一点麻烦,也就是跌到第二位......哪里想到最后为了什么前人的遗藏,落得本家人尽数陨落的下场。”
唐申大略翻了翻本子,感觉纸张和字迹都有一定年头后便不再细看,朝封人嘉范拱手:“多谢世伯,这方本子定能帮上忙。”
“说什么谢呢,这是应该的。”封人嘉范拂须笑道,“对了,再过两天平阳那边也该结束,贤侄也赶不过去。恰我有事相谈,不如稍后我去封信请雷兄过来,所以贤侄既然来到就多住几日吧。这个时节去游湖最好不过,湖虾正是肥美的时候,我让人带贤侄好好四处逛逛。”
唐申不以为意,应了下来,对封人嘉范的打算心中有数。雷元江虽很能听他的意见,却不是一点判断力都没有,再者,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如这些人所愿与谁结亲。
就算是雷元江的意愿,亦绝不可能。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也算是宾客尽欢,转头一看,罗谷雨手边的果盘已经空了大半,见唐申看他,还问:“啷咯,说完了嗦?走了迈?”
那百般聊赖的样子,看在别人眼里是轻慢无礼,看在唐申眼里,则是上了心头。
既然在此地逗留几日,趁此四处走走看看也好,这些天一直都在赶路,确实是闷了些。
罗谷雨看唐申不说话,往四周扫一圈发现只有他一人将桌面上的瓜果吃了大半,便把只吃了一口,因为太酸而放在一边的橘子塞到唐申手里:“吃。”
“......世伯伯母,且容我们休整,稍后再会。”
封人夫人双眼一亮:“好好,再过一阵便是午时,我吩咐厨房多做些菜,一并吃个饭。”
唐申答应下来,领着自己的人出门,封人府下人在前引路带他们入客院。出门以前,还听封人嘉范小声与封人夫人道:“夙琪呢?是不是到王府去了,快派人把她叫回来。”
封人府与欧阳府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欧阳府直入直出干净大气,而封人府四处都是花草树木,枯木落花都是景致,曲折幽深。因为临水,所以水上庭廊在这座府邸中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木石花窗亭檐挂落随处可见,视野开阔之余,一步一景。
罗谷雨正是初至中原,看什么都好奇的时候,所以各自散开以前,唐申喊他进房,拿出适才封人嘉范递予的蓝皮薄本子。
屋内清凉,暑气尽消,罗谷雨伸了个懒腰,有些懒洋洋地往凳子上坐,随手接过本子翻了几页,忽而问:“哩不问窝要找啥子?”
唐申将卷在袖里的橘子拿出,即便嗅着就很酸,也还是一枚枚掰开来,回答:“我已知晓,你是为寻一位亲人而来。”
“哦?”罗谷雨似乎对查看名册没什么兴趣,放下本子将其推到唐申面前,“哩啷个晓得呢(ni)?”
“很简单。首先五毒教派你与蓝斓前来,而非选择寻常教众,足矣说明此事与五毒教主有关。其次在欧阳世家中,你对他们现状如何以及地下遗藏都不感兴趣。江陵之时,那位妇人曾言看你模样似曾相识,三者联系起来,自是为寻亲人。”
“哩果然很会猜。”罗谷雨不可置否,“我知道呢不比哩多多少,上回喇锅欧阳世家呢事情,我也不明白。只晓得要找一锅人,他叫蓝晋榷,是我阿爹。”
虽然对罗谷雨将事情明白告诉自己有些诧异,唐申转念一想却也知道罗谷雨就是这样的人——既然昨日承认了自己,今日便全数坦白。
唐申翻开名册,一目十行而过,很快就在名册中间部分发现一个名字,以食指虚点,问:“青出于蓝的蓝,晋谒的晋,榷酒征茶的榷?”
罗谷雨看了眼,摇摇头:“晓得读音,不晓得字。没得其他听起来像呢,可能揍是这个。”
难得罗谷雨如实相告,唐申心中沉吟,试探地问:“你父亲,与蓝斓是何关系。”
“什么关系......”
遭此一问,罗谷雨先是一怔,然后侧过脸看向一旁,眼帘微垂,眼神深沉,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半响不语。
唐申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在唐申的印象中,罗谷雨总是自信而张扬,说话直白从不掩饰,偶尔有些奇怪的想法和举止,也有相对的担当和能力,绝不该感到迷茫困惑和烦恼。
但是......或许是他没有真正了解过罗谷雨。曾经的他怀着目的关心罗谷雨,关心其习惯爱好,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或许是曾经罗谷雨在他面前展现的,都是最好的一面。
“蓝妹儿是旁支,蓝晋榷喇一脉是本族。”罗谷雨轻轻敲了敲桌面,皱着眉道,“蓝氏本族十来年前给巫族灭叻,但很少人知道,在喇之前,蓝晋榷自个克中原嘹,教主嗦他走叻以后就没有回来,半点消息没得。”
这一段话里囊括的信息很多。首当其冲就是蓝晋榷来中原的目的和蓝氏本族的灭门,二者发生的太过凑巧。
蓝斓还在的时候曾与唐申说过,罗立夏并不是蓝晋榷的原配,昔日蓝氏本族甚至比罗氏要更甚些许,罗立夏能继承五毒教主,是比试的时候,当年代表蓝家的蓝晋榷因为原配猝死而无心争斗让贤。罗立夏任教主以后与蓝晋榷结亲,谁也说不准有没有将蓝氏绑上战车的打算,后来蓝氏本族覆灭,罗谷雨以及罗白露归于罗氏一族,似乎可见一斑。
因为五毒教主本来是苗寨几家中选最杰出的人担任,可自从罗立夏执掌教主以来,也学起了中原帝王集权,明里暗里打压其他几个姓氏,所以蓝斓怀疑这一切都是罗立夏下的手......加以罗立夏这样积极地让她来中原找某个人,她猜想蓝晋榷当年并没有死,并且可能知道什么其他人不知道的东西,而罗立夏执着找到这个人,是想要让某些东西永远封存死人之口。
当然唐申不会讲这些说出来,他继续问:“你是否知道你父亲来中原的目的。”
“本来不晓得。”罗谷雨翘起一腿搭在另外一条腿上,晃着脚,镯子碰撞弄出细小的叮当声,“刚才听哎锅人讲,喇苗人大可能是蓝晋榷,他应该在做什么打算。不然同你们说呐样,欧阳世家黑个有银子,为啥子图地底下呢宝藏?我五仙教呢蛊同蛊师心灵相通,他用魕蛊很容易寻得到出口,要给准备充分还有寻路蜂,所以蓝晋榷当年一定打欧阳世家地底活着出来。”
“我想呢吓,他仄样子做,除了联合中原人没得其他解(gai)释。联合中原人做啥子,不得是对付巫族,揍是对付教里头个斗争。”罗谷雨双手交叠支着下巴,“我想不明白呢是,他拿走欧阳世家地下喇些宝藏,克嘹什么地方。”
罗谷雨似乎总在别人谈话间走神,其实该他听的,他都在听。
唐申问:“你母亲当年,曾经亲身寻过蓝晋榷,你是为此而将林氏一家灭口,对吗。”
“对,教主呢命令。”罗谷雨倒是回答的干脆,“我没想到哩会【竟然】为我说话。”
“......你是雷家的客人,我自当助你。即便我不为你说话,他们亦困不住你。”
“我不想惹麻烦,哩萌中原有什么......官府,随便杀人会被他萌贴道城门上头。”说起这些糟心事,罗谷雨心里就有不爽快,“闹不明白哩萌中原人,心思黑么个多,嘴里头说个,同脑子里想呢不一样。”
“找到蓝晋榷,你打算如何做。”
“......”罗谷雨显然不想提起这个,“给能找叻到再说。蓝斓她,真是哎个青酱杀咯?”
“日久见人心,你且看。”唐申翻了翻名册,“接下来,让义父派人将此簿上记录的人排查一遍,仍在世之人,必定知晓什么。”
“咚咚咚”。
忽有敲门声打断二人谈话,唐申抬头看向房门,吩咐:“进来。”
一霹雳堂弟子推开门,低声道:“大公子,洛戈醒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问他想吃什么,再向封人家借药灶。时辰不早,记得莫让他吃太多,我稍后去看他。”
霹雳堂弟子应是,轻轻阖上门。
罗谷雨晲一眼,疑惑道:“糖申,咋咯他萌有呢人喊哩‘大公子’,刚才喇两人喊哩‘咸侄’,啊锅霹雳堂的话事人却又喊哩‘越儿’,哩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原名唐申,是雷元江义子,故又名雷越。部下称我‘大公子’与苗寨中人称你‘少主’一般,是敬称。没有血缘关系,但父辈相识,便会称小辈‘贤侄’,像适才封人夫妇那般。雷越字辰元,因义父惯称呼‘越儿’,所以倘若他日有人唤辰元,也是在喊我。”
“中原人名字啷个复杂,一锅人黑个多种叫法。”罗谷雨随口埋怨一句,“哩要去看啊青酱?哩明明不欢喜他,为啥子关心他。”
“因为我欲将背后指使之人找出。”唐申站起身,将名册收入袖中,“与我一道去看洛戈,还是另有其他打算。”
“没得空闲时间,也不认识他,我忙。”
可不是吗,名字都不记得,自然是不认识。
罗谷雨摆摆手,抬腿就往外走。他心中早有计量,既然唐申信誓旦旦说洛戈是凶手,那他只要花点时间炼一只问心蛊出来试一试,就知道事实如何。
苗疆人行事如何简单粗暴,唐申算是早有见识,故而多少知道罗谷雨的打算。反正彼此目的一致,罗谷雨使用怎样的手法他都不在意,更别说洛戈并非良友,他没有阻止的必要。
起身转至安置洛戈的房间,传话的霹雳堂弟子正在里头,见唐申过来便略微弯了弯身,站在一旁。虽然顺驯,眼睛里却无多少恭敬。
唐申将莫赟调开,并不仅仅为了向雷元江传话。不论雷元江是出于关心还是想要监视他,莫赟或者雷元江本人在身边,普通霹雳堂弟子往往只会听从他们的命令,不利于唐申立威以及渗透人心。他要的可不是一个名号,而是得到霹雳堂真正的实权!
第一步,就是拥有自己的队伍,有一队属于自己的追崇者。
而这一队人虽说是普通弟子,能够跟随莫赟并不是莫赟的亲卫,就足矣让唐申将目标定在他们身上。唐申为什么对洛戈好言好语,就是为了表现给这些人看。
屋内,洛戈扶着头,表情有些迷糊。唐申跨过门槛,慢步走到床前,缓声问:“好些了吗,若不舒服,我唤府上大夫过来,你再歇息一阵。”
洛戈呆了好一会儿才有反应:“啊,不用的、不打紧的,我没有事。”
“若非被那群人迫使亮出身份实在有损霹雳堂颜面,事后被传以大欺小,当阻止莫叔让你打法他们。唉,却怪我,早该想到那群人会用偷袭手段,否则你也不会受伤。”
洛戈忙连连摆动两手道:“不是的,不是大公子的错,是他们出尔反尔,怎么能怪大公子呢。”
他面色羞愧地垂下头:“而且是我答应莫叔帮忙的,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打扰大公子你们这么久,这么点事情也做不好......是我......是我学艺不精,是我没用......”
“你年纪尚小,谈何学艺不精。”唐申伸手摸了摸洛戈发顶,迎上其惊讶的眼神,“以一挡下十数人,还能收放自如不伤人性命,你已经做的很好,除你以外,我再没有见过与你年龄相仿的人你能做到这种程度。所以千万勿要妄自菲薄,自信一些,莫要对自己太过苛责,可好?”
洛戈的脸一点一点慢慢红透了。
在武艺上,洛戈的天资不算好,所以从小到大都是经过严格教导与要求,昨夜因为走神而受伤,对他可谓奇耻大辱。
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做的好。第一次明明是失误,却被安慰而不是责骂。
大公子,果然像蓝斓姐说的那样,是个温柔的、很会体谅别人的人呢......
洛戈轻轻点头:“大公子......我知道了。”
“既然如此,就再歇息一阵。我们已到达目的地,午膳时要好好向关心你的封人世伯、封人伯母道谢。”
“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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