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叄拾壹.江陵闲事一

小说:尘*******凉 作者:谶成命局
    “申儿,你此举不智。”

    唐素生见到唐申的第一句话,便是责备:“事情我已听说了,堡主做此抉择并无错处,邵策乃一门副堡主,你等空口无凭如何能叫人信你?”

    唐申沉默。

    却说靖安事了以后,雷元江接到平阳丐帮来的邀请函,师天徒因飘渺宫将遣人前往,便随雷元江同去。唐申分说之下与其分道扬镳,同罗谷雨、洛戈三人一并前往江陵与莫赟汇合,调查蓝斓遭人谋害的真相。

    当然临走前他不忘于话里话外婉转点明身上伤痕的来历,以及他“被贬”至外门之事,前者听得雷元江气冲斗牛、咬牙转起了狠点子,安抚他道必为他报复。后者令其喜不胜收,直乐来日有更多时间与他相处。

    离去以后,他为谨慎起见,首先向唐素生递了一封书信,这也是他而今路至半途,忽抛开队伍与唐素生于暗林中会面的起源。但他递书信是为提前打消唐素生的猜疑,以免让其生出他远离内门是意有所图,而非抱着让唐素生为他出头的想法。因为唐素生首先是唐家天琊堂主,再然后才是太师叔。唐宛凝亦是如此,她首先是唐家堡主,再是唐邵策师姐,最后才是他的师傅。

    见唐申不语,似有悔意,唐素生执长辈礼训道:“不论如何说来,堡主乃是汝师,你那日所言实在过分,怨不得她气愤如斯。你速速与我归去,好生赔礼道歉,我打小看着堡主长大,她的脾性我最是清楚不过,至多罚你面壁思过一年半载便就罢了。”

    唐申一叹:“太师叔好意,师侄心领了。只是师侄心意已决,并不后悔。”

    所有关于唐宛凝的事情,唐申并非不了解,而是不愿多想。直到那日唐邵策点明动了他的药,他才不得不正面面对唐宛凝的态度——既想利用他对付唐邵策,又不允许他下重手,既想令他剪除唐邵策的羽翼,又忌惮他声名鹊起。

    即便凉薄如他,认清如此事实后也是不由苦涩。

    唐宛凝于他而言,不但有知遇之恩,还有栽培之情,旧日早逝更是成为唐申心头遗憾。那时不懈的努力,无不是单纯希望得到认可和夸奖,怎奈何永远比不过唐邵策,比不过诸般唐家弟子。在此二者前,不论公道还是他,永远只有牺牲之用。

    正如当年唐宛凝“病逝”前见他最后一面,开口只字不提罪魁祸首,仅令他从今往后严禁插手唐家内务,听从唐邵策命令。

    他对这个师傅总归是有情分在的,否则重来一次他大可入唐邵策阵营。唐邵策不但有手段更有野心,比起唐宛凝而言更在乎名声,绝不会苛待同盟。

    但如今多想已是无益,他当日因没有看透而站入唐宛凝阵营,自然得承担后果。既然唐宛凝百般排斥他插手,他索性到外门去,眼不看心不烦。

    此决定由旁人看来为气愤之举、似乎与他曾经选择无二,但其实仍有很大不同。旧日他几乎是被唐邵策放逐出门,如今此事件过后,有唐邵祁与唐钦翎站在他身畔,加上往日在唐家本代弟子中累积的声名,比起过往便不可同日而语。凭借着这些人脉,即便唐宛凝想杀人灭口亦需得掂量掂量。

    好在依那日唐邵策的态度来看,唐邵策并未像他猜测那般定要将他置于死地,否则依唐邵策曾经于净羽山庄的作为,青衣楼之行必是进退失据的局面。唐末徽满心以为毁灭了人证能叫他死无对证,哪里想他自知目前无法对付唐邵策,先借机在她身上讨回来一些。他言唐邵策师徒害他性命无有证据,唐末徽言他打伤她,同样无有证据。

    所以在完全得到霹雳堂以及雷元江的帮助前,他不打算过于吸引唐邵策的注意,外门是最好的避风港。霹雳堂完全接受他以后,唐宛凝的死活于他而言,再没有特别的意义。

    最重要的是,自罗谷雨意外出现开始,他便在做离开内门的打算。换言之,他对公道能否得到伸张并不关心,回去面壁一年半载更是笑话!

    唐素生不知唐申的打算,一心以为是小辈在闹别扭,心想莫看唐申年少老成,其实还是个孩子。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唐申的打算,因为他不知,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见面不过两次、相处不足半月的人会让唐申上心。

    所以唐素生便想或许待过些日子两人冷静下来,再议也不迟,道:“罢了,你也是个倔性子。”

    唐申不接话头,只问:“太师叔,不知青衣楼诸事的后续如何?”

    听唐申如此问,唐素生答复:“若问的是他们抓来的那些孩子,大多都放了走,少数骨骼清奇的便收了入外门。收缴来的东西自然入了库,无用的珍玩予了那小家伙充门面,倒是他们收取的一枚宝玺有些稀奇,似乎是外域来物。”

    “那小家伙”指的是分离多日的钱多宝,唐申听唐素生提起此人,顺着话题问:“太师叔,不知事情现在如何?”

    “尚可,钱家小子昔日有些侥幸脱逃的亲戚,今已用人情牢牢控制住,早年收的账本在手,不敢拿项上人头开玩笑的人更是不无配合。而西域商人那处待我整顿好所有,就正式开始引他们入关。钱家小子在人情世故上实在一塌糊涂,为人心软口不严实,称得上一无是处。”

    “他还是毫无长进。但若非软弱可控,他也活不到现在。”

    唐素生意味深长道:“是吗......你可知,他时常向我打听你,还曾言你与他幼时乃是好友。”

    此话落罢,好是一会儿唐申都没有说话。

    树上落叶随风划过,唐素生身旁黑马轻轻打了个响鼻,四足轻踏。

    唐素生白发飘飘,忽而负手一笑,眼角虽有皱纹,却不减当年风采:“申儿,你打小聪慧过人,晓得利弊。太师叔心中敞亮,明白此事底下是你受了苦,所以我已上书明令遣信得过之人主持与你有关的事宜。须知自请出外门的弟子基本再无回内门的可能,但看在你这些年懂事的份上,待你想明白了自可与我分说,毕竟你是我唐家人。”

    是唐家人,而非一家人。

    说是懂事,又何尝不是警示?

    所谓的“主持有关事宜”,一来是表明再无人能动他的药以安抚唐申,二来还不是用此胁迫唐申莫要轻举妄动?

    唐素生继续道:“外门的事务,我也可做主予你免了去,你只消每到一个地方便予我来信即可,免得平白落了堡主弟子的身份。”

    过去唐申几乎是被贬黜至外门,虽顶着内门弟子的名号,仍似外门弟子般需得四处行走收集消息。若非唐末嫣坚决不更换搭档,唐邵策哪里舍得让他披着内门弟子的皮?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唐素生此意远远不止表面上“落了身份”这一说,恐怕更多的是忌他将外门弟子通通糊弄了去,想亲自监察。

    唐申垂首应是:“太师叔一片苦心,师侄受之有愧。往后如有用到师侄的地方,师侄决不推辞。”

    唐素生听罢,一捋面上美鬤,自觉想这小子果然还是向着唐家的,便缓了面上厉色:“且过来吧,你末影师兄有东西予你。”

    说着自身旁马匹上取下来一个几近半人高、一个半手掌宽厚的盒子,递到唐申眼前。唐申伸手一接,胳膊立即被压得往下沉,却是用了五层力道方才抱稳。

    唐申放眼细看,只见这匣子通体呈银灰色,色如磨砂偏暗。此物三分之一处前,中有对接缝隙,三分之一处后为笔直匣身。匣首有蓝宝雕刻作的反向孔雀首,匣身左右各有雪银色两指宽的锐首条状纹饰,匣尾有雕花蓝宝扣盖,末系一玄色缀琉璃珠穗子。

    “如此花哨的......剑匣?”

    唐素生笑了声:“你且看。”

    唐素生再接过匣子,把雀首往后一拉,两片弩臂登时从匣身上舒展而开,露出中间道轨,然后指着说道:“末影那小子倒是别出心裁,弩臂细藏于匣上,怪不得你认为是剑匣。但这雀首可并非精美的装饰,而是□□拉栓,雀嘴则用以衔弓弦。”

    唐素生把弩一翻,见弩臂展开后,弩身下方左右手托手处,各有一方凸起的按钮。他首先指着左手处的按钮解说:“此弩前方藏有一道精钢爪链,约十米。”

    然后把雀首推回匣首原处,弩臂同时重新收了回去,他再摁下右手底下的按钮,展示容易被误以为是雪银色纹饰,实际是四把两指宽的环首短匕:“右手处按钮摁下后,匕首将弹出。”

    最后摸到匣末,打开带金属扣的蓝宝盖,予唐申观空心铁匣中密密麻麻的□□:“六十四支□□就不必说了,将□□藏于匣中还是首次尝试。”

    “此物于堡内也是独一份,唯一的缺点是重了些,你邵泽师叔与末影师兄望你好生运用。”

    说罢,唐素生重新合拢呈剑匣状的千机匣,放到唐申手上,二度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末嫣是个好孩子,唐家弟子行走在外带千机匣甚是不便,她私下恳请邵泽主持为你制兵刃并非一日二日。翎儿也是好姑娘,你言离开那日她便写信求我劝说堡主......只希望你莫要辜负了她们一片心意,莫叫对你有所期盼之人失望。”

    唐申并未表态,只应是。

    唐素生认为唐申心有怨气实在情理之中,如若唐邵策师徒这般针对他还能忍,反而更叫唐素生觉得心机深沉。须知不论诸般怨怪,日子一长当自会渐渐消散,更别提唐钦翎与唐末嫣在身旁劝说,而唐申正是血气方刚时,怎抗拒得了温香软玉红袖添香?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情之一字最不可理喻,用得好便是那无往不利的刀、无物不困的索。

    暗自思量罢,唐素生心觉该劝说的劝说了,该敲打的亦是敲打了,随口叮嘱两句就不再多言,纵马离去。说到底他自恃走过的桥比唐申走过的路还多,一则用毒控制,二则动之以情,不信唐申敢生出叛逆之心。

    却哪里知道纵然是重生前,唐申对此二人都不曾有过旖旎心思。

    为何?

    唐钦翎多愁善感又柔弱,整个人一如菟丝花,并非是他欣赏的类型。唐末嫣聪明大方,但不论她心中再喜欢,始终不会为他违背堡里的意思——想来那日他托唐末嫣送出的信,如今已被交入唐宛凝之手。若非他乃自愿将此不是弱点的“弱点”交予唐宛凝手上,恐怕他的一切通通逃不出唐宛凝的掌控。

    唐申对唐素生所言全然是过耳不入,负上“剑匣”便往回走。他内息混乱了好些天,近日方才逐渐平复,不欲妄动内力,故此番移步时觉身上重了好许,往日轻盈的脚步变得沉重,竟有当年修习轻功时的负重之感。

    夜晚中的树林也没什么可说的,唐申渐显的脚步声伴着这苍白的月色,平添几分诡异。只是迈出不到小半里,他从幢幢树影见瞅见一抹紫、一抹白,当即驻足。

    隐于树丛间的人有感自己已被察觉,便自发地走了出来,着他穿银披发身缠白蟒,原来是罗谷雨。

    罗谷雨似乎意识到偷听非大丈夫所为,拿手摩挲白蟒细鳞,一时无言。事实上两方隔的距离并不短,他堪堪循风中传来的细碎话语走到此处便止步,不曾听到什么。但偷听就是偷听,即便他如此解释,信或是不信全在他人,所以未免尴尬。

    好半响,他肩上白蟒懒洋洋地吐了吐蛇信,发出“嘶”的一声,率先打破沉默。

    唐申的声音衔其尾音响起:“不歇息?”

    罗谷雨答道:“白日喏久呢,知暂碎卜着,出门走走。”

    想了想,他觉得有必要就目前情况稍加解释:“瓦不有存心要听哩同喇人嗦话。”

    唐申嗯了声,神色平淡不显喜怒:“夜中树林有虎兕出没,一并归去?”

    “啊(第三声)。”

    罗谷雨倒也不惧什么虎兕,但滞留在此处亦是左右无事,既然唐申提起,索性回去落脚村庄。自从经过欧阳府地底迷宫与唐申的相处,罗谷雨多多少少对此人有些许改观,虽仍觉此人总是带着一方面具,言行皆非出于其本意,但至少他对自己的态度比旁人来得好太多。

    早前多次说过唐申不是多话之人,此“不多话”并非指他沉默寡言惜字如金,而是指不必要的话从不多说,其中包括阿谀奉承之言。他的所作所为确实当不得正人君子一说,但他有他的坚持,刻意讨好可行,抛开自尊讨好绝不做。

    所以罗谷雨态度的改变,难免让他心头舒了口气,继而道:“你面色不好,作息日夜颠倒,所食甚少,是否是水土不服?”

    “中原嘞饭瓦努不惯。”罗谷雨所习多少牵涉药理,摇头回答,“久是喏多嘹,人嚼得累,么得精神劲。”

    唐申听罢,抬手往罗谷雨手上袭去。罗谷雨心中一凌,下意识反擒,往唐申扬起的手抓去。这一下抓个正着,觉掌中凉软,罗谷雨不由用力揉两下,而后又感唐申身上不带杀气,便问:“整喃?”

    唐申只道:“你且松手,我没有恶意。”

    待罗谷雨松了手上劲道,唐申扣住其鱼际、合谷、神门三穴,以指施压,同时解释,“此三个穴道常按可疏通气血,风池穴、天柱穴则可缓解精神疲惫。”

    风池、天柱二穴在脑后,他不便于示范,便口述予罗谷雨听。

    罗谷雨心中诧异,开口问:“糖申,哩图呢啥子,啷个喇么关新瓦?”

    这个问题,罗谷雨从前也问过。

    苗疆人惯来直来直去,想不明白直接问出口,倒也从来没想过是否合适。

    从前唐申可以说当罗谷雨是朋友,如今却不想对罗谷雨说谎,可他怎么也没办法将“幺儿我拿你当堂客”说出口。即便罗谷雨大有可能听不懂,拿“堂客”当“客人”。

    于是唐申松了手,顾左右而言他:“你要的东西,可在欧阳府中寻到了?”

    “得......也不有。”罗谷雨心直口快,并非枉曲直凑,见唐申扯开话题也不纠缠,“瓦要找呢啥子同哩么得关系,哩只管带瓦克蓝妹儿喇哩。”

    “斓妹......”唐申轻声重复一遍,沉默足有一炷香,才有后续,“我听闻了你与她的关系,你可是要为她报仇?”

    罗谷雨颔首。

    “难。”

    罗谷雨扭头看去,眉峰略皱:“还没克查,哩啷个晓得查母出?莫不是哩杀叻特?”

    “......我为何要杀她?”

    唐申反问却不否认。蓝斓占着罗谷雨未婚妻之名一日,他便有心要将这个人铲除一日,总总关切为的是探究事情幕后黑手。换言之,再过一年,即便蓝斓不死,他也会亲自动手。

    罗谷雨不知唐申心中所想,兀自冷言道:“瓦苗家达佩迪生只绣迪次格桑花,特要马喜欢哩,会给哩手头喇件衣服上头绣?从来听中原人薄情寡意,哩看着咒对特不关心,不同哩阿爹克甚么平羊,偏偏跑叻趟,蓝道不是要监视瓦?”

    “我若是杀了她,为何还要救你。”

    “啷个晓得哩脑壳里想嘞啥子。”罗谷雨嗤了声,“要真嘞是哩做呢,瓦马会手下留情。”

    唐申心道:我若是杀她,你根本不会知道。

    却又觉得罗谷雨堂堂正正将猜测与警告说出口着实......与众不同。

    但或许是有主观想法在其中,所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便如是。

    “你......喜欢她?”

    “同哩不有关系。”

    两人无言并肩而走,过了一阵子便到了落脚的村庄。

    概因先前出发稍嫌拖沓了些,来不及赶到沿途的城镇,故而才在民宿借住。方及村口,见一人驻步,听得他们脚步声转过身来。

    那人一身黑白道袍,束道冠,佩长剑,眼神锐利。袖袍轻扬之下,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远远朝他二人拱手:“贫道有礼,请问二位道友,古艾在何方?”

    罗谷雨自是不知,唐申答道:“此去北偏东方三千里,云梦泽西部。”

    那道士默默记下,又问:“贫道一路行来,观许多道观荒废,不知为何?”

    “朝廷五皇子得势,皇帝大兴佛学。”

    “如此,不知百里内尚还有道观存在?”

    往日唐申兴许还不清楚,恰出发前雷元江接莫赟手书,与他唠嗑江陵近来诸事:“此地西去有江陵玄妙观,据闻江陵府正欲改建为庙。”

    “为何?”

    “荆江涨期将至,五皇子南下巡视防涝。”

    道士了然,微微颔首:“贫道虚乾,谢过道友。”

    说着扫了眼唐申背上“剑匣”,也没问他姓名,拂袖踏月西去。

    二人皆没把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出放在心上,待入了借宿之处的门,罗谷雨扭脸去看拴在院内的马匹,忽而道:“糖申,明日瓦驾马。”

    多数人都有这样的经历,相对无言冷场之时,对方首先打破沉默,总叫人长舒一口气,似把心口一块大石掀开。

    唐申不无应允,声音也柔和下来:“妥。”

    此刻......

    靖安欧阳家大门外,一背负包袱的少年与门畔左右的靛衣人对话,其身后七名灰头土脸的乞儿接着灯笼烛火,张嘴仰望欧阳府大气的匾额,目中满是羡慕。片刻,少年季泷塌着肩返身,对七人沮丧道:“我们还是来晚了,他们已经走了有一日有余了。”

    “啊,他们去哪儿了?”

    “有一队去了江陵,我要找的人去了平阳......”

    林琥与六个小弟对视一眼,问:“这平阳是在哪里?离这儿很远?”

    “我幼时去过,有马代步倒是只消几日,徒步去却需要半个月......而且听闻是丐帮有事邀请。”

    林琥听罢此言,两眼发亮:“平阳是吧,包在我们几个身上,只要能学会骑,马绝对不是问题。”

    季泷目露迟疑:“可我们没有马啊?”

    林琥忽然笑了笑,面带狡黠:“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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