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从容不迫的他登时乱了阵脚,扶着她的肩膀急切的呼唤着,
“岚芝!岚芝?快醒醒!”
连唤几声都不见她有任何反应,仍是歪在他肩上一动不动,薄透的眼皮紧阖着,再无力瞪他,也不哭闹,这样的安静令他无所适从,宋骁良彻底慌了神!
老天安排他们再异世中相遇,不就证明他们尘缘未了吗?她怎么可以在此时出事呢?她若发生什么意外,那他一个人留在这儿又有什么意义?
强按下紧张的心绪,宋骁良疾言厉色地质问太医这到底是何状况。
太医不禁汗流浃背,慌忙放下手中的小刀,仔细探了她的鼻息和脉搏,这才稍稍放松,拱手回禀道:“启禀殿下,夏姑娘只是太过疼痛才会晕厥,并无性命之忧,这毒血尚未放完,微臣还得继续,您稍安勿躁。”
解释清楚过后,太医这又开始忙碌,清理罢伤口,敷上药膏,而后再为其包扎。
虽然太医说没事,可这伤口都已包好,已然过去一刻钟,她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宋骁良难免心焦,
“还没醒,到底得等多久?你确定她没事吗?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再去诊一次脉。”
太医心里苦啊!心道这短短的一刻钟他已然诊过三次脉,昏迷而已,不至于这般紧张吧?他这把老骨头不经折腾啊!
然而他也只是腹诽,不敢发牢骚,最终还是乖乖的过去象征性的再诊一次。
迷糊的夏岚芝依稀听到这些话,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这一小细节赶巧被宋骁良撞见,当即摆了摆手,示意太医退开,快步上前坐于榻畔,轻声呼唤着她的名,
“岚芝,岚芝!你听得到吗?”
眼皮沉重的她转了转眼珠,努力尝试了几次才终于睁开眸子,随着眼皮开合,他的脸容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甚觉疲惫的夏岚芝有气无力的轻声抱怨道:
“听到了,你真的好吵啊!就不能让我安生的歇一会儿?”
原来她只是累了!宋骁良忽然觉得自个儿白紧张了一场,忍不住数落道:“可知你方才的样子多吓人,说晕就晕,我还以为你蛇毒发作,命在旦夕呢!”
这话真稀奇,“谁晕之前还能跟人打招呼啊!不都是突发嘛!那疼晕了我也控制不住啊!”
瞄见她那撅起小嘴儿的委屈模样,宋骁良无奈的深叹一声,也不好再说她什么,此刻他的心情极为复杂,但无论怎么说,她能脱离危险便算幸事一桩。
极有眼色的太医适时打岔道:“姑娘您昏迷之际,殿下十分关怀,生怕您出什么意外,殿下对您情深义重,实属难得啊!”
夏岚芝又不傻,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感动,不屑哼笑道:“殿下是怕我若中毒身亡,他就没了王妃吧?”
他才不可能真的那么在乎她,只是怕她人没了,他无法报仇,心中的恨无处发泄罢了!这么想着,宋骁良才觉得心里好受些,但他现在是庆王,不能对她说狠话,只能哄着来,
“笑话!本王潇洒倜傥,是多少闺中千金的梦中人,想找王妃还不是易如反掌?却偏偏选了你,你就不懂为什么?”
此刻的他,不过是以庆王的身份说出了宋骁良的心里话,当初的他也是颜值与权势并存的主儿,偏偏看中了她,而她个负心女居然不懂珍惜,着实可恨!
缓缓抬眸,夏岚芝细细的凝望着他,他还以为她终于开窍知错,晓得自己多么无情无义,然而她沉思半晌竟道了句,
“大约是你有眼疾,要不让太医给你瞧瞧?”
怼得他直闷出一口老血来!太医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出这两人不太对付,他好像不该在此多待,以免晓得太多秘事,性命堪忧啊!
放下写好的方子,又嘱咐了几句,太医识趣告退,溜之大吉!
夏岚芝想坐起身来,才动了下就扯到了伤口,痛得她低呼出声,宋骁良暗暗告诫自己,男子汉大丈夫,不与她小女子一般计较,遂压下心中的忿然去扶她,嘱咐她行动小心些,不可莽撞。
听她说口渴,他便让她坐于塌边莫乱动,他则去斟茶。
夏岚芝见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环视四周才发现屋内并无丫鬟伺候,顿感诧异,问他画彩与落书何在。
那两个丫头极有眼色,这个时候皆自动回避,绝不会在眼前晃悠,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都不懂吗?
斟罢茶水的宋骁良走向她,随口解释道:“大约忙着给你煎药吧!忙完自会过来,有本王在这儿亲自伺候你,你还有何不满?”
接过茶盏的夏岚芝仰起小脸,堆起了假笑,“有劳殿下,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呢!”
“知道我的好就该珍惜。”
这人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害臊,夸他他就心安理得的受着,丝毫不觉这只是奉承。夏岚芝还能说什么?无话可说,只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而后默默低眉喝起了杯中茶。
想起一事,宋骁良撩袍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状似无意的问了句,“假如那会子我没到场,你会不会让他抱你回来?”
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庆王口中的他大概指的是那位世子,放下茶盏的夏岚芝认认真真的思索了一番,认定这是道送命题,回答必须谨慎,
“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啊!若是传到你耳中,那这婚事肯定要黄!”
这话着实出乎宋骁良的意料,诧异的盯着她,他试图在她面上寻找一丝别样的情绪,
“你不是一直都不愿嫁给我吗?怎会突然在意这桩婚事?难不成……你已在不知不觉爱上我?”
虽然她不忍打击他,但还是要做一个诚实的好孩子,“殿下多虑了,我只是不希望这退婚的原因是我的错,不但我名誉受损,连整个家族都会被我连累,这样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要退也得是男方退,那我们毅勇公府就不会被人诟病。”
小脑袋瓜子考虑得还真是长远,宋骁良听罢摇头轻笑,而后又凝视着她,轻声嘱咐道:“下回若再有类似的情况,你让他抱便是,所谓清誉都是虚无,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还以为他在说反话,可看他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她不禁心生怀疑,“殿下怎么可能这般大方?才刚你可是很愤怒的呢!”
“那会子我又不晓得你中了蛇毒。”知情后他也就没什么可生气的,尤其是她突然昏迷之际,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懵了,心仿佛被慌乱的洪流冲出一个缺口,好似有什么在缓缓流失,所有的恨意都变得无足轻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紧紧的抓住她,希望她不要出事!
虽然只有一刻钟,可他却心急如焚,那种煎熬的滋味生生折磨着他,是以当她终于清醒时,他只想告诉她,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若然清誉和性命受到威胁,你要毫不犹豫的选择保命,比如刚才之事,走路只会加快毒液流窜,那就让他抱着,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说得可真好听,轻笑一声,夏岚芝忍不住提醒道:“那若是被人瞧见呢?她们肯定会到你面前嚼舌根,你听着必然会觉着没面子,到时候又要怪我没分寸。”
酸是当然会酸的,但他也晓得轻重,“特殊情况,我又怎会怪你?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蛮不讲理是非不分之人?”
大方话谁都会说,真遇到事的时候指不定他又会如何狡辩呢!夏岚芝懒得与他继续探讨,揉了揉脑袋说是头晕想再睡会儿。
失血过多会头晕再正常不过,于是宋骁良没再辩解,动作轻柔的扶她躺下。
被他亲自伺候的夏岚芝只觉不习惯,“我已没什么大碍,殿下回去歇息吧,让画彩她们进来伺候即可,不必劳您守在这儿。”
这逐客令下得可真及时,宋骁良也不是耍赖之人,更何况他与她之间还有诸多感情纠纷,方才生死攸关之际,他觉得所有的恨都不再重要,这会子看她无碍,那心底的怨恨又悄然上浮,充斥心田,尊严不允许他再继续守着,安置好她之后,宋骁良就此离开。
此时夕阳已落山,暮色四合,一轮清月悬于夜空,点点疏星散落天幕,春夜的风仍透着丝丝凉意,扬起他垂于身后的青丝,候在外头的常泽抖开手中的袍子,披于主子身上,将凉风就此隔绝在外。
拢了拢披风,不放心的宋骁良又停步交代画彩,“她一向贪嘴,平日里大可由着她,而今养伤,太医嘱咐忌口,辛辣油腻之物皆不可食用,你务必在旁提醒,莫让她任性妄为。”
画彩点头称是,待庆王走后,她才进去伺候,眼瞧着主子仍躺在榻上,长睫半阖,还以为她是困乏欲眠,画彩忙上前为她盖好锦被,顺便提醒道:
“再过一刻钟那药就该煎好了,姑娘且忍一忍,待喝罢药再睡。”
实则夏岚芝并不困,那只是为了打发庆王的借口罢了!躺在榻上的她想起白日里的事,好奇顿生,
“那个世子说话好生怪异,你与他很熟吗?他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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