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工作时间分配的还是比较轻松, 朝八晚六,午休两小时。
赵文斌买了张折叠床, 吃完饭还能再办公室躺着睡会儿。
但女孩子们比较害羞,总觉得在这躺着睡觉不好意思, 所以中午大多数时间不是聚在一起聊八卦, 就是趴在桌子上小憩。
丁汀从三十六楼下来, 被气得睡意全无,推开一零零三办公室的大门, 里面声音明显戛然而止。
本来坐在一起的三个女老师立马拖着转椅回到电脑桌前, 板着脸假装工作, 掩耳盗铃的气氛十分明显。
不论楼上还是楼下,总是令人心情不顺畅。
她冷冷给了个眼神, 才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忙碌。
临市美院是国家一级美术学校, 十四所自主划线学院之一, 是国内美术生梦寐以求的艺术殿堂。
因此丁汀所面对的事务比其他几人确实多了许多,因为临美的基础课程要更加全面和专业。
下个星期所有学校的领导都会聚集在这里进行第一轮课程试听, 丁汀当老师不过一年, 这种大场面,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她备课时格外认真,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就又给了赵岚她们说悄悄话的机会。
“怎么感觉上去的时候只是不情不愿,这会儿回来反而怒气值满分了?”
张梦洁本来就怵,此刻声音压到最低,“咱们还是别再说了,我怕她一着急再把桌子掀了。”
赵岚磨着指甲, 满脸不屑,“要我说你就是胆小鬼呢,当初传人家离婚不是挺起劲吗,现在见到本人就怂了,真没劲。”
“废话,你不也一样,刚来时还要给她下马威,你现在敢再去她面前挑衅么?”
两人说着说着起了内讧,便没注意拔高了音量。
屋子另一边立马传来“啪”的一声巨响。
众人茫然回头,连已经熟睡的赵文斌都惊坐起,睡眼惺忪地四顾。
丁汀将那本狠狠摔在桌面的笔记本捡起来,熟视无睹继续翻阅。
过了几秒,才装模作样地侧目——
“抱歉啊,刚才看见桌子上有三只苍蝇,吵到你们了吧,但我也没办法,一直被骚扰,总得出手整治整治,就算捏不死,好歹也能起点恐吓作用,你们说是不是?”
……
这话指桑骂槐对着谁,大家心知肚明。
赵岚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当即脸变成菜色。
却又不好在此时发生冲突。
只得在张梦洁地拉扯中忍气吞声了。
-
忙起来时间过得很快,丁汀把最后一单元的课件大纲做好后,也差不多该下班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下,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却听到张梦洁那边传来一阵惊呼,“啊,今晚上有聚餐吗?”
张文斌原本夹在女生群中只能神隐保命,闻言也激动起来,办公椅往后滑,凑到她电脑旁凑热闹,“谁说的谁说的?大老板一来咱们就有福利吗?”
“喏,邮件群发。”张梦洁往旁边撤了下,露出屏幕给他看。
丁汀正在忙着的双手也停下来,反身打开工作邮箱,果然看到一份来自总裁办的通知。
“今晚七点钟于游览中心大楼十二层宴会厅聚餐,届时需要拍入场照片传到各学校作为宣传素材,请务必到场……”
这个通知明晃晃的,从到到尾每个标点符号都在针对她。
她保温杯狠狠放在桌面,又发出一声巨响。
旁边几人立马从热烈讨论中闭了嘴,面面相觑,不知又是哪里惹到了这位大小姐。
丁汀现在除了“无语”两字,也不知道如何描述心情。
好不容易清净的生活又在被逐渐蚕食,整个世界像张天罗地网,将她死死困住,当初远走他乡时的勇气和愿望此时像个笑话。
心烦意乱的挎上包,她还是只能乖乖往游览中心去参加这场鸿门宴。
谁让她没本事,只会做老师,做他手下的老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五斗米,势必要折下自己的腰。
游览中心和商务中心都在同个商圈,距离不算远,只是步行也要费点功夫,丁汀原本准备坐游览大巴过去。
谁知刚出了大堂的旋转门,就有一辆黑色轿车在那里守株待兔。
即使车窗黑黢黢一片,看不清里面光景,只凭借直觉,丁汀也知道那里面是谁。
她只在原地停留了几秒钟,便立刻脚底转了个弯,生生绕开那辆车,径直往其他方向去了。
紧接着,车里果然下来了那个人。
慕言穿着中午那件黑色西装,长腿一迈很容易追上了她,下意识去拽她的手腕,“我们顺路,一起过去吧。”
这语气太稀疏平常,好像在谈论晚上宴会会有什么菜色。
证明了他势在必得。
而这种姿态彻底激怒里丁汀,或许是她过于脆弱,每次被慕言尽在掌握耍得团团转时,她便会有种特别失望的感觉。
各执己见的相处,怎么可能会有融洽的那一天?
丁汀冷着脸,毫不留情甩开了那只温暖厚实的手掌。
目不斜视往前继续走,声音却碎在风中。
“不必了,我自己有腿。”
说完,便努力不去看他的反应,抱着包匆匆往大巴站点去。
这时车上一直在察言观色的司机才慢慢移车过来,然后下来将门打开,“慕总,还是先上车吧。”
慕言却全身心都放在了那只空荡荡的手。
温暖的季风吹过掌心,除了刺痛,竟没有其他感觉。
他轻轻握拳,语气淡漠道,“你下班吧。”
然后便义无反顾大步流星地离开,追随某个已经变成小小一粒的背影。
在丁汀看来,这是场猫鼠游戏,毫无尊重可言。
但是对于慕言来说。
他是赌上了所有自尊与耐心。
-
游览大巴倒也给力,每十分钟一班,正是下班时间,丁汀随着人群挤进车厢里,才有些后悔了。
该多等几班车,等人少了再上的。
大家摩肩接踵,随着车辆行驶而摇晃着身体,虽然已经极力控制,但总是不小心会碰到其他人。
丁汀原本就纤瘦,在许多男人中身高更是没有优势,此时被挤在中间,转个身都费劲,差点呼吸不畅。
而且她排斥和陌生人肢体接触,颇为不适地想要从前后两个男人之间撤出来,免得总是要肢体碰撞。
结果,车子在拐弯处被乱跑的小孩子惊到,司机猛踩了下刹车,整车厢的人都自动往后仰去。
丁汀单手脱离了上方的拉手,眼看就要摔倒在别人身上。
忽然斜方伸出一只手,拥有着熟悉的温度和力度,稳稳当当扶在她腰间。
心有余悸地站稳脚跟。
丁汀这才抬头,入目还是那件定制西服,鼻尖有着好闻的木质调。
他不知何时,从这拥挤的人群中出现,平生头一次坐公共交通,反倒没有不适应,站在原地依然挺拔,比她还要自如。
在这节车厢中,他是身高最优越的那位,双手轻轻松松可以抓住最上面那根栏杆,形成一层保护层,将所有人隔绝在屏障之外。
丁汀被这个举动扰乱了心。
她绝对没想过,慕言居然愿意为了她坐公交车。
论洁癖,他是整个家里最极端的存在,并且极度厌恶人群,就算出去应酬,也要保持一定距离。
温暖的南方城市,封闭空间难免会有浓重汗味。
可他眼都不眨在坚持着。
不知怎么,丁汀心里突然泛上一阵酸涩,如果当初还在一起时能这样为彼此改变,他们何以走到这地步呢?
十分钟的路程就像半辈子那么长。
他们相顾无言,丁汀却在脑海中走遍了与慕言相遇以来的很多细节。
车子停在游览中心,慕言不察,反手抓着她,不由分说,用胳膊挡开了朝下车口涌去的人群。
这次他的力度极大,难以挣脱。
丁汀也不再挣扎,听之任之地被带到平地,脱离了人群后,她也不免深呼吸一口,脑袋恢复了清明。
抓紧了包,她慢吞吞往那栋中式建筑走去。
而慕言就像一个影子,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反而就这样安静却保持着距离地跟在她身后。
双手插兜姿态悠闲,但是那双紧紧盯着她背影的眼睛透露了不安。
也许这就是风水轮流转,一个人的卑微结束后,这种身份将会落在另一方身上。
却也是挽留的唯一方式。
丁汀突然停下来,风把她的头发吹乱,露出姣好的侧脸。
然后定定地回头,对上那双除了她再无其他的眸子。
慕言也被这种认真给慑住,还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脑海中立马开始旋转着各种脱罪的理由。
却只见丁汀无奈叹了口气。
然后淡淡道,“你知道吗,我爸爸以前说过,如果一个人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也许证明这个人或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他的难过,可能只是正常的遗憾,毕竟挽留是人类的本能。”
“所以,在我还没有分清楚你这份不舍是出于爱我还是出于单纯的占有欲之前,请不要逼迫我太紧,好吗?”
她还是十几岁的样子,那双明亮的眼睛,不论白昼黑夜都如此耀眼。
而谈条件时所特有的那种向往和清澈,令人无法拒绝。
慕言鬼使神差,脱离了自我掌握。
轻轻点了下头——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巴司机:我好不容易助攻了把,你说好就好了?
本文真的不虐,慕哥肯定不好过,现在对他来说就很难得了,再大虐,我也不忍心啊。
顺便提醒一句,明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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